千鈞一髮之際,還是離皇帝最近的洛意沉最先反應了過來。他以極快的速度飛躍起身擋在了洛清圖跟前,只聽“噗嗤”一聲刀鋒入肉的聲音響起,那原本該刺在洛清圖胸膛上的劍,堪堪刺進了洛意沉的肩胛骨之下,濺出一片鮮血。
“啊--!”離洛清圖最近的如妃見兒子受傷立時失聲尖叫起來,她也不管刺客就在眼前,上前就將洛意沉擁在了懷中,卻又怕碰到他的傷口因而束手束腳,結果要扶未扶之際洛意沉一個踉蹌,便重重跌倒在地,又是一片鮮血四濺。
“沉兒!沉兒!”如妃嚇得花容失色,連聲音都跑了調。
“保護皇上!”
而另一邊,短短功夫裡大廳內前來參加喜宴的將領和會武功的皇子們已經反應過來,齊齊飛奔至洛清圖跟前將刺客團團圍住。眼見刺客就要被生擒,離刺客最近的洛向離突然高聲喊道:“大家注意,別讓他吞了毒藥自盡!”
結果那話音剛落,刺客就將牙中毒囊一咬,毒素見血封喉,他一口黑血噴出,直接倒地死去。
洛向離舉劍的動作僵了僵,頗爲尷尬地朝周圍乾笑了笑,“呵、呵呵,我是不是喊得……不是時候?倒成了……提醒他趕緊服毒自盡似的……”
“刺客死了?”洛清圖的聲音透過人羣穿了進來。
“是啊,父皇!”洛向離上前踢了踢刺客的屍體,確定死了之後回稟道:“刺客已經服毒自盡了!”
“嗯!”洛清圖臉色蒼白,顯然被剛纔那一幕嚇得不輕,他沉了沉嗓子穩下心慌,纔開口道:“既然已死就不必再管,快過來幾個御醫,救治沉兒要緊!”
“臣等在此!”
喜宴中的幾個御醫趕緊飛奔過來,又是一番把脈查探仔細商討,最後太醫院院首範林上前稟告道:“啓稟皇上,萬幸那刺客刺的並不深,所以二王爺只是皮外傷,傷勢並無大礙,待臣等稍作包紮止住了血,休養幾天就可以了!”
一旁緊張低泣的如妃聞言哭泣一停,頗爲不信地冷聲質疑:“皮外傷?並無大礙?”她指着滿地的鮮血厲聲道:“範太醫,若只是皮外傷,沉兒怎麼會流這麼多血?本宮看你這太醫院院首的位子,是不是做的太久了?”
範林身子弓的更低,低垂眼角在掃過大廳某個地方的時候似是滯了一滯,卻很快掩飾過去,只朝如妃解釋道:“如妃娘娘不必緊張,二王爺之所以流這麼多血也是方纔那刺客的劍刺的太急所以劃到了脈絡所經之地,微臣這裡有上好的金瘡藥,敷一點便可止血,不信如妃娘娘請看!”
說完便掏出一個小瓷瓶打開了蓋子,在洛意沉傷口上方顛了幾下,有藥粉隨着他的動作落下,溶入略顯猙獰的傷口裡時,傷口處涌出的鮮血,登時像被凝住了一般,再也流不出半分。
“如妃娘娘,您看……”範林話說一半,就識趣地不再多言。
倒是如妃有些爲自己剛纔的失態而尷尬,
她抿了抿額頭微散的髮絲,雖不情願卻又礙於宮妃的臉面不得不主動道歉:“是本宮太過着急,錯責範太醫了!如此,還請範太醫爲沉兒包紮吧,血止住了,這傷口老露在外也不是回事兒!”
“是!微臣這就爲二王爺包紮!”範林面帶微笑地朝如妃躬了躬身,眼角再次瞥向大廳裡的某個角落,不過這次,他雙目深處的惶恐卻是盡數退卻,換上了一派安然姿態。
“二王爺,微臣包紮的時候會有些疼,還請王爺忍忍!”他定下心神對洛意沉道。
洛意沉低低“嗯”了一聲,並未對方纔如妃和範林的爭執做出什麼反應,只不過沒人看到,在範林初初診出他的傷情時,他衣袖下的食指朝着隱在暗處的暗衛們做了一個特殊的手勢。
那個手勢的意思是,有敵在,注意!
能將明明傷得頗重的傷勢診斷爲並無大礙的皮外傷,這範林到底是誰的人,洛意沉是得重點注意注意。想必他的“老朋友”--銀質面具--就在這喜堂之內,而且接下來肯定還會有好戲上演,範林方纔那番輕傷的言論,就是爲了接下來的好戲而準備。
不然今日這刺客這齣戲,可就白演了!
思及此,洛意沉便沉下心思專心等着即將上演的好戲,如妃見他一直一副沉默的樣子還以爲是哪裡不舒服,連忙緊抓着他的手關切道:“沉兒,可是還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洛意沉“虛弱”地搖了搖頭,因失血而蒼白的薄脣抿出一道微弧笑道:“母妃,範太醫都說了兒臣只是皮肉傷而已。剛纔確實是挺疼,這會兒緩過神來,已經好多了,母妃不要擔心!”
“怎能不擔心!”如妃氣惱地點了點洛意沉的額頭,嘴上雖沒說什麼,心裡卻是氣惱他剛纔的舉動--旁邊有那麼多人在,他一個沒有武功的人上前瞎湊什麼熱鬧。
洛意沉自然知道如妃的意思,想着自己對親生母親的某些隱瞞,心裡難免有些沉重。但是方纔那一擋他必須以那種方式上前,他一來不能讓父皇知道自己有武功的事實,二來則是,主動負傷,引出接下來可能會上演的那處好戲。
如果能用這一傷引出多年的暗敵,倒也是個頗爲划算的選擇!
“好了,沉兒沒事就好!”這邊母子說話間洛清圖已經完全恢復了常態,他遠遠看了躺在地上的刺客一眼,吩咐道:“來人,刺客雖然已死但定然有留下什麼線索,三天之後,朕要結果!”
“是!”大理寺卿洪江起身應聲。
“嘖嘖……”洪江纔要讓人把刺客屍體拖下去,遠遠坐在寬椅中一副慵懶樣子的四皇子洛則風就出了聲,只見他譏諷一笑,揚聲道:“不錯不錯,真是一出好戲!”
“風兒,你在說什麼!”如此吊兒郎當的樣子,讓洛清圖很是不悅。
洛則風不爲所懼,他睨了一眼喜堂上掛着的大紅絲綢接着道:“父皇,兒臣只是有所感慨有心而發而已。本來兒臣正
遺憾着呢,想今日這一出才子佳人的良緣好戲竟然錯了過去。畢竟曾是帝京第一才子的二哥迎娶帝京第一醜女,這種良緣可謂曠世奇有,結果呢?竟然還有人挾持了新娘?”
他“哈哈”笑了兩聲,像是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父皇,兒臣就不明白啊,這第一醜女挾持回去還能幹什麼?那張醜臉,看着不會做噩夢嗎?”
“洛則風!”洛意沉直起御醫剛包紮好的上身,語氣頗有警告之意。他沒想到會是洛則風挑起了這齣戲,他之前猜到可能是他,但這個答案揭曉之後,他又總覺得哪裡不對!
真的是他,洛則風嗎?
被懷疑的洛則風並沒有想到洛意沉對自己的猜測,他只是接着剛纔的話語繼續說了下去,邊說邊走到了洛清圖面前,朝他拱了拱手道:“父皇,兒臣剛纔正爲沒看到好戲而遺憾呢,沒想到還是二哥體貼人,竟緊接着就安排了另一出好戲!”
“嗯?”洛清圖原本隱怒的面容,因爲洛則風的話而出現了微惑。
洛則風趁熱打鐵連忙道:“父皇,您不覺得這刺客出現的實在太巧合了嗎?這大喜之日賓客雖然繁多,但所有進府之人都是經過層層盤查的,怎麼可能會混進刺客來?這其中的原因,怕是得問問二哥吧?”
言外之意,這刺客就是洛意沉安排,專門來刺殺皇上的。
此言一出堂上衆人都有些變色,如妃一拍桌子最先發聲:“一派胡言!”她冷冷睇了洛則風一眼,精緻雙眸冷意四射,“風兒,本宮念在你是晚輩的份上不追究你,但你不能如此誣陷你的二哥!真是可笑!若刺客是沉兒安排,他怎麼會第一時間擋在皇上面前,爲皇上擋劍?”
“就是啊……”如妃的話贏來衆臣的一致贊同,“方纔可是二王爺第一個擋出來的啊……”
“那又如何?”洛則風聳了聳肩,指着洛意沉受傷的肩膀道:“父皇,就是因爲二哥受了傷,兒臣才斗膽有所懷疑!範太醫剛纔也說了,二哥只是受了皮肉傷並無大礙,可是剛纔那情勢可是誰都看見的,依那刺客的劍勢,要真的刺下去,怎麼可能是皮肉傷?”
洛清圖臉色寒了幾分。
洛則風卻不再多說,他見好就收,往旁邊一站拱手道:“父皇,這其實也只是兒臣的一點猜測,畢竟事情的真相……恐怕還是得問問二哥才清楚!”
洛意沉沒有反應。
他在皇帝面前做了多年的無能皇子,這種場合他若是能言善辯,只會引起衆人的懷疑,所以過了許久他才慢慢起身,跪在洛清圖面前沉聲道:“父皇,兒臣再蠢,也不會在自己的喜宴上做出這種蠢事,還望父皇明鑑!”
“嗯……”洛清圖應了一聲,短暫的回答聽不出任何情緒。
洛意沉卻知道情勢已對自己不利,他眼神幽冷望向洛則風,卻在視線掃過衆人時,意外撞進了門外不知何時出現的一雙眸子裡。
蘇、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