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在那塊巨大山石後面的人的最終目標可能只是洛意沉,所以在看到洛意沉倒在血泊中之後便停止了攻擊,不僅停止了攻擊,還幫蘇秦將剩餘的兩個黑衣人給一箭結了果,替她除去了所有可能的隱患。
動靜這麼大,蘇秦不可能不注意到對方,她迅速站起衝到了那塊山石背後,可是那裡早已空無一人,留下的,只有一把精巧的弩箭。
剛纔就是這把弩箭射出去的箭,傷了洛意沉?這人到底是什麼人,心思竟然如此陰沉--他知道直接射向洛意沉的話很有可能會被他擋掉,所以便將箭射向了自己。彼時她已經疲累的行動僵硬,如此快而狠的箭她絕對躲不過,然後他再故意弄出扣動弩箭懸刀的聲音引起洛意沉注意,洛意沉在看到有箭矢射向她時一定會第一時間衝過來,然而箭已將至他再想格擋已來不及,唯一的辦法就是擋上自己的肉身,用肉身接下那支箭。
所以蘇秦才判斷,那人的最初和最終目標,其實都是洛意沉。
但這人絕對不是銀質面具,銀質面具不可能在傷了洛意沉之後轉身就走,他更想要的應該是蘇秦身上的東西,那麼,到底是誰?
蘇秦看了看那把弩箭,又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周圍,想了想還是將那把弩箭收了起來背在了身上,然後回到洛意沉身邊,架起了他。
剛纔塗在洛意沉身上的金瘡藥是鬼谷子的療傷聖藥,普通外傷的話只塗一點便可無虞,剛纔蘇秦焦急之下倒了整整一瓶,所以此時洛意沉背部的傷口已經停止了流血,但是傷口還是十分嚴重,尤其是深入背部的那支箭,再不拔出來,恐怕會威脅到他的性命。
所以蘇秦即使已經疲累萬分,還是撐着那股子勁將洛意沉架起來,在他身上點了幾處大穴延緩他血液流通後,蹣跚着步伐朝山林中走去。
此時往二王府方向走的話很有可能會碰上銀質面具的後續埋伏,所以除了前方的山林蘇秦已沒有別的路可走。她只求能讓她順利地找到一處山洞,遮遮風擋擋雨的,這樣給洛意沉拔起箭來她也會有把握許多。
“蘇兒……”感受到自己正倚在一具熟悉的軟玉溫香懷中時,洛意沉貪戀地汲取着對方身上的溫暖呢喃出了那個魂牽夢縈的名字。蘇秦架着他的動作一僵,靈眸幽色變了幾層深淺,最終還是未發一言,繼續帶着人往前走去。
還好!
可能老天也覺得蘇秦這幾日過的有些慘,所以心生憐憫給了她一點希望,才找了沒多久,蘇秦就在一處極濃密的林子之後尋到了一處乾燥溫暖的山洞。那山洞應該是獵戶用過的地方,裡面還有鍋碗之類的用具,雖然已經塵封看樣子是好久都沒人來過,但是蘇秦卻極慶幸能找到這樣的地方。當下她也不再耽誤,趕緊將洛意沉架了進去,放在了最裡面的一張石牀上。
來不及休息,也沒時間休息,蘇秦又馬不停蹄地出了山洞從周圍的林子裡找了各種樹枝搭了一個簡易的迷陣。這迷陣是前陣子教楚沐非盲文時,對方作爲感謝禮物交給她
的。因爲她沒什麼天干地支等知識的基礎,所以楚沐非只交了她幾個極簡單的陣勢。蘇秦從這幾個中選了一個相對較難的擺了下來,雖然沒多大道行,但對付銀質面具派來的殺手,應該已經足夠!
忙完這一些,蘇秦又趕緊回到山洞取了個銅盆外出打水,待會兒給洛意沉拔箭時會用到大量的水,她還是提前準備下爲好。
“蘇兒,別走!”混沌中洛意沉感覺先前架着自己的那抹軟玉溫香要離自己遠去,他心裡一慌,下意識擡手拉出了那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捻弄着對方掌心的軟肉低哼道:“蘇兒,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你別走……”
蘇秦欲離開的腳步,因爲這幾聲呢喃而頓住了幾分。
那掌心處的磨蹭是洛意沉最喜愛的動作,每次兩人歡好之後他總是喜歡捻弄她掌心的軟肉,蘇秦有幾次癢的受不住了哀哀求饒,他卻一本正經地說他喜歡揉搓她的掌心,因爲十指連心,那十指往裡處的掌心肯定就是心臟最往裡的地方,他每天都這樣時不時地搓上幾下,久而久之就可以在蘇秦心臟的最深處蓋下自己的印記,那樣即使死後喝過了孟婆湯,下輩子他也一定可以一眼便認出她,那個心臟上帶有他的印記的女子。
這樣的話,他們就可以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了。
生生世世……
蘇秦因爲這個陌生而遙遠的誓言而紅了眼眶,洛意沉,到底是怎樣的心境,才能讓你當時說這些誓言時表情那麼虔誠,連她都信以爲真?
是不是每次我對你堅信不疑時,你都會忍不住想笑?多傻的女人啊,就這麼簡單的上了當,愚蠢的就像一頭驢!
是的,她就是一頭驢!
往日的情情愛愛如今已變得諷刺,洛意沉捻弄她掌心的動作也讓蘇秦心中怒火中燒,先前他替她擋箭時好不容易恢復的一點好感在這一刻消失殆盡,蘇秦一甩洛意沉的掌心,也不看他現在是什麼樣子,直接端着盆出了山洞,揚長而去。
所以等蘇秦再回來時,洛意沉已經趴在地上昏迷了過去。看他的動作似乎是要往山洞外爬,但並沒有爬多遠,大概是因爲他背上的箭已貫穿了胸膛並且在前胸露了個頭,他這樣每爬一步那箭頭就會攪動他的傷口一次,所以他並沒有堅持多久,就受不住那傷口的疼痛而昏迷了過去。
他都這樣了還堅持爬出去,莫非是……想出去找自己麼?
蘇秦靈眸多了幾分惻隱,卻又因爲接踵而來的清醒而將那幾分惻隱逼成了冷情。她上前將人扶起重新架回到石牀上,又從隨身的小包中掏出火摺子將匕首燒了燒權作是消毒。這一系列動作完成之後,她才用匕首慢慢劃開了洛意沉的衣物,先是從前面用她此生最爲利落的動作將箭頭削去只留一根空箭柄,然後再找到背後那箭矢的落腳處,匕首尖鋒往周圍的肌肉裡一紮一拔同時另一隻手握着箭柄一旋……
那已被鮮血溼透了朱漆的箭柄,便被蘇秦一口氣拔了出來。
“呼……”蘇秦重重地
吐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抖的快要連匕首都拿不住。好在,好在一切都還算順利,雖然平生第一次替人拔箭,但總算是一氣呵成,而不是拔了幾拔都沒成功--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洛意沉的小命估計今日也就交代在她手裡了!
重新掏出一瓶金瘡藥敷在洛意沉的傷口上,又將自己的裙裾內襯撕下幾圈作爲繃帶繞在了洛意沉身上,對方還陷在深度昏迷之中,這種艱難條件下他能不能熬得過去,就看接下來的幾個時辰了。
這幾個時辰裡洛意沉要是不發熱,那就是他已安然度過了這一關,剩下的,就是休養問題了。
但如果這金瘡藥並不給力洛意沉發熱了,那到時……
蘇秦凝了凝眉,雙手抱胸倚在了石牀邊上,靈眸有些黑沉。
洛意沉,但願你給力點,不然,我可不負責你的死活!
我一定不會負責的!
像是多告訴自己幾遍便會讓自己更堅定一般,蘇秦連着唸叨了好多遍,可是那不停的唸叨在看到洛意沉蒼白的沒有半分血色鬍子拉碴憔悴的臉時,所有的狠話都哽在了喉嗓中,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
他們現在這個樣子……到底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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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兒……”耳邊再次傳來洛意沉的低喃時,蘇秦剛打了個盹,她困頓至極的掙扎開雙眸看向洛意沉,以爲對方開始發熱了,連忙伸手去探,結果手剛伸到額頭那裡,就被洛意沉抓在手中放在了胸前,“花弄……午時……”
“什麼?”蘇秦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花弄”兩個字,可是洛意沉怎麼會在這種時候說起花弄來?她心下疑惑,便湊過去問了聲:“洛意沉,你說花弄怎麼了?”
洛意沉薄脣張了張,無意識地吐出了幾個字:“花弄……今日午時……斬首……”
“咣噹--!”
那“斬首”二字落入蘇秦耳蝸之中,將她驚得一個後退一腳踢在了身後的銅盆上。銅盆與地面不斷撞擊出的刺耳聲音被這幽謐的山洞給無形間放大了很多倍,蘇秦半蹲在那巨響之中,感覺耳邊聽到的不是銅盆轉動的聲音,而是接二連三降到她頭上的悶雷。
花弄……斬首?今日午時?
現在什麼時刻?
蘇秦第一個反應便是甩開洛意沉奔出山洞去看日頭曬到了哪裡,可是她這一起身起的太急,連日來奔波的身子終於耗盡了所有精力,這一劇烈起身之下,她直接眼前一黑,昏倒在了洛意沉跟前。
而遠在帝京的刑場之上,春日暖陽之下,往日冷冷清清的斷頭臺正被前來看熱鬧的老百姓給圍了個水泄不通。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那易醉軒的花魁花弄斬首之日,普通老百姓哪有機會去見小倌館的花魁,如今可以看他斬首,自是都扔下了手中的活,前來湊個熱鬧。
而離午時還有半刻鐘,今日的監斬官,大理寺卿洪江看了看時辰後朝身邊的人點了點頭,便有人將依舊渾身是傷的花弄從後方押了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