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軍進入埃及,最短、最直接的道路就是沿着海濱公路向東推進。
這是一條充滿荊棘的道路,英國第1裝甲師和隨後趕來的第10裝甲師在通往開羅的道路上層層設防,要向德軍收取買路錢,除非英軍對德軍敞開大道,這就需要消滅敵人。而由於英第8集團軍每次都逃脫德軍精心設置的包圍圈,因此德軍只能一路苦戰。
志大才疏、好大喜功的卡明斯基統帥三千多名德俄聯軍向東冒進,受到英軍當頭一棒。李德預計到德軍沿着平坦道路的進軍不會一路順風,但他顯然沒有預計到安德里會負傷,更沒想到這個糊塗蟲把部隊交給有才幹但輕狂的卡明斯基指揮。
元首畢竟是元首,不服不行。早在一週前,他運籌帷幄,沒有讓第1軍跟在德軍部隊後面,而是另闢蹊徑從南迂迴,避開大海,繞過細沙,翻越茫茫沙漠和戈壁灘,穿過乾涸的季節河牀,爬上飛沙走石的利比亞高原,潛行在盆地和石林土山之澗,終於在卡明斯基被英國人暴打之際,走上了馬爾比亞道,然後從那裡直達尼羅河。
人是經不起吹捧的,元首也不例外。由於戰局的發展證明了自己的戰略決策,他有點沾沾自喜,繼而飄飄然起來。古堡指揮部裡,元首抱着電話與第1軍軍長布蘭登貝格爾中將煲電話粥,同樣喜歡發號施令的隆美爾插不上手,在旁邊急得搓手,懾於元首的權威,儘量壓抑着不快,忍受着元首對前線事無鉅細的干涉。
李德剛放下電話又想起什麼,又讓施蒙特接通電話,滿屋子的人都聽到第1軍軍長不耐煩的聲音:“又怎麼啦施蒙特少將?元首連前線士兵們怎樣在沙子裡大便都有了明確指示了,還有什麼事遺忘嗎?”
元首纔不管他的心情,拿起電話劈頭蓋臉地一頓指責:“不要煩躁,凡事要沉住氣,耐得煩,霸得蠻,呷得苦,這纔是爲將之道。你們今晚要再向前拱幾十公里,明天早上開始要一氣衝到尼羅河,然後向北逆河而上……”
“這很困難我的元首,坦克經過長途行軍,炮塔裡和發動機裡都進了沙子,有三分之一的坦克拋錨了。彈藥需要補充,人員很疲憊,以我爲例,我奔駛了一天,從早上到現在連尿尿的時間都沒有……”軍長訴苦,冉妮亞插了一句:“沒有尿是因爲沒有水喝。”
軍長的話頭被李德打斷了:“不要叫苦,拿破崙說過,戰爭中精神與物質是三比一的關係。你馬上組織一支特遣隊,連夜……不,明天凌晨馬不停蹄地插向尼羅河,攻佔吉薩,注意,你還要派出一個營保衛金字塔,以防英國人破壞後轉嫁給我們,這點很重要,直接關係到德意志帝國的光輝形象。哎,我說到哪了?噢,攻佔吉薩後部隊左轉九十度,另留下一個團伺機佔領開羅。”
軍長耐心地解釋:“目前我們離開羅還有200公里,按照你說的大包圍計劃,路程太遠,兵力分散,會給敵人預警的時間,油料也不夠。我的意思是現在就開始向東北方向轉進,斜插入達曼胡爾。”
隆美爾插言:“他是對的。”李德瞅了他一眼,重重地放下電話,揹着手在屋子裡轉圈,瞄了地圖一眼,忽然收住腳步指着地圖氣咻咻地說:“你們都不懂戰爭心理學。如果按我的辦法,讓第1軍一直插到尼羅河再往北迂迴,等於把埃及一劈兩半,陳兵開羅對岸,他們就會回援首都,減輕亞歷山大的壓力。”
“恐怕到那個時候,英國第8集團軍早已溜到了尼羅河東岸。”隆美爾毫不示弱地回敬道。元首像尾巴着了火的老牛一般跳起來了:“什麼?你怎麼知道英國人的行動?難道他們向你彙報了?難道你希望英國人一次又一次地逃脫?難道說……”
這位非洲之狐耐着性子不斷向元首陳述自己的觀點:“出路只有一條,集中力量以最短的路直撲亞歷山大,不能貪多嚼不爛。”接着,他便與已經歇斯底里元首大聲辯論起來,好像他們是同級似的,令旁觀者目瞪口呆。
不善言辭的隆美爾當然爭不過元首的雄辯,後來,隆美爾發了火,把門一摔,傲然闊步地走出指揮部,砰砰的關門聲震得整個古堡嗡嗡作響。冉妮亞追趕出去了,李德則一聲不吭,陰沉着臉,獨自走到地圖前裝模作樣。
這位自詡爲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天才,由於沒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他總能批准一切最大膽的軍事行動,也能制訂偉大的軍事戰略,但對具體戰役,特別是戰鬥級的軍事行動上缺乏訓練,而且經不住挫折。但他像一切獨裁者一樣,總認爲自己是無所不能的,他們永遠不能明白,人總是會犯錯誤的,如果世上真有無所不能的超人,地球早就在忽必烈時代就完成統一大業了。
隆美爾被冉妮亞硬拽進來了,將軍以他獨有的方式表示和解:“我的元首,我要求把兩支部隊的指揮權統一起來,這樣纔有利於協調行動。”李德將此理解爲隆美爾想攬權,鼻孔裡哼了一聲,輕蔑地瞅了他一眼。隆美爾滿臉漲紅,從桌子上拿起帽子又要往外走,冉妮亞讓他留步,她到元首的耳邊輕輕提醒說,應該尊重戰地指揮官的意見。
元首咆哮如雷:“他指揮他的第2軍。我管我的第1軍,各司其責,井水不犯河水。自已的部隊正遭到英國人的痛打,還有心思管我的事,真是豈有此理。”
隆美爾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敢情元首把前線部隊分成你的和我的了,那還能說什麼呢?他一聲不吭地出去了,很快外面響起裝甲車的引擎聲和重重的關門聲,汽車漸漸遠去。
元首手指着門外對鮑曼說:“這……他……他怎麼悄悄走了?”鮑曼躺倒在牀上看麗達的書,半晌面無表情地反問道:“他能說什麼呢?”
李德感覺到大家冷淡的目光,不僅剛剛遭到搶白的冉妮亞,就連麗達都有意避開他的眼光。他思忖片刻,自已撥通電話找第1軍軍長,對方說軍長正在上廁所,李德和緩地對參謀長說:“請告訴布蘭登貝格爾,我同意他的方案,直接攻佔達曼胡爾。”
對方回答說已經下達了大致如此的命令。“敢情我的命令是放屁呀?說了半天,你們還是各行其是。”李德強壓下心中的不快,近乎於討好的口氣要求他們派出一支偏師向吉薩佯攻,得到回答:“我們已經安排了一個營做出猛攻吉薩的姿態,還下令工兵營帶着大量架橋器材在後面跟進,造成渡過尼羅河進攻開羅的假象。”
李德在一連串說好聲中怏怏不樂地放下電話。他自責起來:自己太低估德軍的主觀能動性。這是一支高度職業化的軍隊,正如古德里安所言,如果連德軍都不放心,那麼世界上就沒有可以放心的部隊了。
他扳住冉妮亞的肩膀以示和解:“他們早就想好了應對方案。我發現這個世界上指揮德軍最省心了。”冉妮亞半晌沒出聲,大家都默然,倒是鮑曼打破了寂靜,他與麗達探討小說:“雷特幹嗎要棄家出走?對斯卡雷特失望,她的家人並沒有惹你呀?”
隆美爾奪門而出後,李德也自責起來,暗暗埋怨自己太浮躁了。他走出古堡,眺望着將軍漸漸遠去的東方。他毫不懷疑隆美爾是沙漠鬥士,只要把他的帥才與隆美爾的將才結合起來,才能相得益彰,取得非洲戰役的勝利。
隆美爾在北非取得成功的秘訣是什麼?他是個天生的沙漠勇士,並且找到了他先前就不曾懷疑過的自己身上的那些才幹。在光禿禿的沙漠戈壁,他發明了一種離奇的定位方法,在他的腦海裡總是有一副立體圖,似乎記載着每一個空油筒、沙坑、圓錐形的石堆和鋪滿砂石的被燒燬了的坦克。
經過一年多的沙漠戰經歷,隆美爾已經融入了這塊荒蕪之地,與沙漠心身合一了,獲得了沙漠居住者的第六感官。一天,他與元首長驅車駛過遠處的沙漠,突然,他叫道:“趕快撤退!半小時內敵人將到達這裡!”不一會兒,在遠處的地平線上便揚起了一片塵土,敵人的裝甲車正在向這裡推近。
在這個全新的環境裡,他創造了一種新的戰鬥指揮風格。他喜歡把混合作戰部隊放在後方,讓高級軍官及下級指揮員之間保持着一種永久的聯繫,然後率領指揮部的一小部分成員乘坐幾輛敞篷車離開部隊,後面跟着無線電流動卡車,以便和作戰部以及部隊之間保持聯繫。
有好多次隆美爾與自己的部隊失去了聯繫:電臺在異常的氣候條件下經常失靈,同時電池也會很快耗光。由於在汽車的擋泥板上插有黑、白、紅的三色指揮旗,他那鄉間馬車式的“吊桶”汽車就顯得十分惹眼,從這輛車上他制定進攻的方位和速度,如果他的車子被打中或碰到地雷,他又去指揮另一輛,這樣他可以在任何一個戰鬥最激烈的地方出現,並親臨現場指揮。
戰鬥打響後,隆美爾就很少睡覺和吃飯,他只要幾片面包或是勤務兵赫伯特?根特爾下士給他預備的一份冷餐,就能一連維持好幾天。他有具有堅定、頑強的品格,同時他也要求自己的指揮官們具有堅毅和勇敢的品質。一次,他發現一位將軍在清晨6點半鐘的時候還在用早餐,於是便怒氣衝衝地對那人嚷道:“你應該回德國去!”
電話響了,冉妮亞搶過話筒聽了一下,把話筒放在桌子上出門上冷冷地對元首說:“將軍的電話。”
“那個將軍?”他咕嘟着拿起電話,聽到第1軍軍長向他提議,派出一個團的空降兵在蘇伊士運河附近實施空降,以防備英軍以運河爲屏障構築工事。他連聲叫好,當即讓施蒙特要通了馬爾他的電話。他一聽到凱塞林樂觀的聲音,一肚子的氣馬上煙消雲散了。
凱塞林報告說,非洲軍團已進到離亞歷山大港不到100公里的的地方。情報顯示,在倫敦,人們情緒激昂,大家都認爲埃及馬上要丟了。空軍報告說,英國艦隊撤出了亞歷山大港。埃及的民族主義立即擡頭。華夫脫黨的親英派總理納哈斯帕夏儘管宣佈絕對忠於大英帝國,但是他的老對手艾哈邊德?馬赫爾並不掩飾他對英國佔領者的敵對態度。
英國人爲了確保法律和秩序,採取了預防措施,解除了埃及軍隊的武裝。納哈斯帕夏也緊密配合,把可疑分子趕出他的內閣,甚至同華夫脫黨的總書記脫離關係。一些民族主義組織頭目被逮捕,英**警控制了開羅。
丘吉爾在下院接受議員們質詢後。發出了激動人心而又熱情洋溢的呼籲,他說:“每一個軍人都必須奮起作戰,猶如肯特郡或蘇塞克斯郡即將受到侵犯一樣。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地守住埃及。”他解除了奧金萊克的職務,奧金萊克成了戰敗、特別是丟失託卜魯克的替罪羊,而這位將軍在1942年1月卻曾警告過倫敦說,一過埃及邊界,任何要塞都是無法守住的。
隆美爾甩門而出後,驅車前行20多公里,到達德俄軍隊遭受痛擊的現場。約有一半坦克和人員撤回來了,英軍阻擊陣地被德軍飛機炸成了一片火海,但英軍炮彈還是連綿不斷地在公路和稍南的鐵路上炸響。映入眼簾的是燃燒的坦克、燒焦的屍體、被炸的七零八碎的殘肢斷臂,還有傷員得不到有效治療而在屍海血水中痛苦嚎叫的慘境。一些尚未撤退的傷兵仍在屍海中抱着自己已被炸掉的殘肢斷臂在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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