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很多人想象中不同,和親不一定意味着屈辱。
比如,吐蕃就曾經將自家的公主嫁入小勃律,藉以控制了小勃律的國政。再比如,大唐也經常將宗室女子嫁給羈縻州的酋長。總而言之,和親是不是屈辱,主要看雙方的實力,主要看是不是城下之盟。而不能一概而論。
崔耕道:“和親是好事啊!不知你們回紇對這場和親有什麼章程沒有?”
藥羅葛骨力裴羅道:“當然有了。我們回紇人也知道,你們大唐經常將普通的宗室女子封爲公主,糊弄我們這些外族。回紇乃當世大國,這次一定要娶一個真正的公主。”
崔耕冷笑道;“哦?挺有志氣的嘛。從大唐建立到現在,還沒有哪一個國家,包括吐蕃和曾經威震漠南漠北的突厥,娶到真正的大唐公主呢。我就奇怪了,現在的回紇,就能比得上當初的突厥嗎?真是自不量力!”
凌十三在一旁插話道:“就是就是,你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娶大唐公主嗎?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出乎崔耕的預料之外,藥羅葛骨力裴羅聽了凌十三的話並沒有多生氣。
相反地,他微微一笑道:“諸位還請稍安勿躁,聽本王子把話說完嘛。我說的這位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呢。大唐用她和親,對我們回紇,對大唐,甚至是……”
說着話,藥羅葛骨力裴羅站起身來,看向崔耕道:“對越王,也是大有好處。”
崔耕還真是被他吊起胃口了,道:“哦,到底是哪位公主呢?說來聽聽。”
藥羅葛骨力裴羅吐出了四個字,道:“金城公主!”
“啥?金城公主?”崔耕勃然大怒,咬着牙道:“很好,很好,藥羅葛骨力裴羅你真是讓本王刮目相看啊!好大的膽子,竟敢捋本王的鬍鬚,這到底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們回紇可汗的意思?真當本王滅不得回紇嗎?”
不怪崔耕如此生氣,金城公主就是他的逆鱗。
金城公主本名李奴奴,生父爲王李守禮。當初,武則天怕自己百年之後,李奴奴受人欺凌,令李奴奴拜崔耕爲師。
崔耕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爲了李奴奴數次在朝堂上掀起波瀾,甚至差點殺死了崔,還和李隆基數次鬥法。
這件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藥羅葛骨力裴羅現在還敢提起讓李奴奴和親,簡直就是直接在挑釁崔耕。
藥羅葛骨力裴羅依舊笑得那麼雲淡風輕,道:“實不相瞞,這既是父汗的意思也是本王子的意思。越王啊越王啊,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其實我們回紇根本沒有任何惡意哩。”
“什……什麼意思?”崔耕好像模模糊糊的意思道了點兒什麼。
藥羅葛骨力裴羅解釋道:“俗話說得好,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請問越王千歲金城公主現在多大了?”
“這個……”崔耕弱弱地道:“應該不到三十吧?”
“還應該?還不到三十?越王你也真說得出口。金城公主二十大幾了,還沒成親。知道的是越王保護她保護得好,不知道還以爲你們師徒之間……嘿嘿嘿……”
其實這事還真是崔耕忽視了,李隆基數次因爲金城公主被崔耕打擊之後,也刻意避開了金城公主,才造成了現在這種狀況。仔細想來,可不是嗎?金城公主這麼大了,不成親,極不正常。
崔耕微微一躬身,道:“多謝王子殿下,要不是你今日指出金城公主之事,本王還要一錯再錯呢。”
藥羅葛骨力裴羅眼前一亮道:“哦,如此說來,越王千歲是同意這樁和親了?”
“哪啊,你們想得美。”崔耕道:“你們回紇那點花花腸子本王還不知道?你們回紇真正希望得到的,不是什麼金城公主,而是金城公主的大量陪嫁。”
崔耕這話不假,在歷史記載中,回紇從大唐掠奪財富,主要有兩種方式。
第一種,用馬匹換錢,雙方約定無論馬的大小好壞都是四十貫錢一筆。回紇每年將幾十萬匹病、弱、小馬賣給大唐,給大唐造成了沉重的財政負擔。以至於,大唐常年拖欠回紇幾百萬貫的買馬錢。
不欠不行啊!每當大唐把買馬錢還清了,回紇就又運來大量的劣馬,不把大唐的國庫榨乾不罷休。
當然了,這是因爲回紇軍力強,而大唐軍力弱,不得不從。
回紇從大唐掠奪財富的第二種方式,就是要求公主和親。而且必須是真公主。每次和親,大唐的聘禮不會低於五百萬貫。
當然啦,現在大唐的實力不弱於回紇,甚至猶有勝之,回紇不可能向大唐強索大量的陪嫁,但是崔耕和金城公主的關係人盡皆知,李隆基敢陪嫁少了嗎?能陪嫁少了嗎?
再說了,這不是還有崔耕這個便宜師傅嗎?雜七雜八的加起來,恐怕金城公主的嫁妝能達到一千萬貫以上。
崔耕怎麼可能如此資敵,頓了頓崔耕又道:“還有,你們的回紇可汗今年沒有六十也差不多了吧,半截棺材入土,還想娶我的金城公主?他怎麼那麼大臉呢?”
藥羅葛骨力裴羅道:“可是……”
崔耕一擺手,打斷道“行了,此事再也休提,如果你們回紇不想引起與本王的戰爭的話。”
“好吧。”
藥羅葛骨力裴羅其實也沒有真想娶金城公主,他這麼說,無非是有棗沒棗打三竿子罷了。現在見崔耕的態度如此堅決,也就縮了。
他繼續道:“我們回紇敬重越王千歲,和親的事兒就算了,但是,第三件事,越王可一定要給我們回紇面子喲!”
崔耕淡淡道:“那也不一定,你先說說吧。”
藥羅葛骨力裴羅道:“我們回紇的第三個要求是大唐按照市價收購我們所有的羊毛,並且允許我們回紇的馬匹自由買賣。”
這還真是風水輪流轉。
在歷史記載中,安史之亂後,回紇強把馬匹的價格定位四十貫錢一匹,大唐苦不堪言,求得就是一個公平貿易,自由買賣。
現在卻是回紇強烈要求自由買賣,爲什麼會產生這麼大的差異呢。無它,國家的強弱而已。
崔耕看見冒牌李子嶠道:“嘿嘿,太子殿下,你說呢?”
冒牌李子嶠要是不知道現在怎麼辦,那可就真傻了。他堅定道:“這兩個條件,我們大唐都不答應,買賣這種事嘛,得雙方情願,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哪有強迫的道理呢?”
唰!
寒光一閃。
藥羅葛骨力裴羅把隨身的配劍抽出來了,惡狠狠地道:“好!好!好!,你們大唐這是不給我們回紇活路啊。既然如此,咱們就拼了吧。不就是死嗎?我們回紇不在乎。”
言畢,死死地盯着崔耕,道:“越王千歲,你們唐人有句話,叫做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難道就真的不怕我們回紇一怒,鋌而走險,生靈塗炭嗎?”
崔耕面色一冷,沉聲道:“你威脅我?”
“不敢,本王子只是在說一個事實而已。”藥羅葛骨力裴羅道。
旁邊另一個回紇人也道:“我們回紇大老遠的來一趟,卻什麼都得不着,這不是大唐的待客之道吧?”
嘖嘖~~
崔耕一嘬牙花子,說實話,他還真是怕回紇狗急跳牆。他想了一下道:“完全恢復和回紇的貿易那是不可能的。這樣吧,你們自己提一個貿易的數字,我們朝廷斟酌一下。”
“好,要的就是越王千歲這句話。”藥羅葛骨力裴羅眼前一亮,豁然而起。
崔耕心頭一震,暗暗尋思,壞了,終日打雁卻被大雁啄瞎了眼。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卻在小河溝裡翻了船。我今天該不會是……着了人家回紇人的道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