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的猶豫當然是有原因的。
打仗這種事,並不是人越多越好,得考慮各種因素,綜合決定。
比如這次攻打南詔,嶺南道可出兵二十多萬,劍南道也可出兵十數萬,再下令蠻人各部出兵,湊個四十萬大軍絕無問題。
但問題是,這麼多人,吃啥喝啥?後勤問題根本就沒法子解決。
所以,崔耕最終決定,自己親征,從嶺南道出兵十萬,經安南都護府、步頭路,攻入南詔境內。
另外,命劍南道出兵五萬,由鮮于仲通統領,經清溪關、州、姚州等地,攻入南詔境內。
總共是兵分兩路,十五萬大軍。
這麼多人,已經是後勤所能支撐的極限了。
爨部勉力的確能湊出五萬大軍,但軍隊中加入他們,崔耕的直轄兵馬就會減少,戰力降低。
而且,這回徵南詔要算政*治賬。
崔耕自己的兵馬攻入南詔境內,可以軍令森嚴,秋毫無犯。他有於誠節在手,有其餘五詔的配合,跟在主場作戰差不了多少,無非是和閣羅鳳硬碰硬而已,勝算還是很高的。、
但帶上五萬蠻兵,這些人燒殺搶掠,他怎麼管?管得輕了沒什麼效果,管得重了容易引起爨部的反彈。
若因爲爨部做的太過分,把六詔之地的百姓,都逼到閣羅鳳那邊,崔耕上哪哭去?
所以,崔耕根本就不願意增加爨部大軍,這麼一個不穩定因素。
但話又說回來了,人家爨部一片好心,崔耕一味拒絕,也是寒了爨人之心。畢竟,他還指望爨人替他守護好步頭路和安寧城呢。
“這個麼……”
崔耕想了一下,字斟句酌地道:“不妥吧?爨部貴人和南詔王族通婚之事甚多。本王若是徵發爨兵,不就相當於讓你們自相殘殺嗎?”
“越王千歲,話可不能這麼說。”爨士龍解釋道:“不錯,我們爨部是和南詔王族通婚。但是,您這次是打閣羅鳳啊。閣羅鳳只是皮邏閣的養子而已,跟南詔王族有什麼關係?”
爨歸王道:“而且,咱們這次保護着於誠節,奪回南詔王位,名正言順之極,根本牽扯不到自相殘殺之事。”
爨日進有些不悅道:“難道越王千歲是不信任我們爨部,認爲我們爨部會爲了幾個女子,和南詔人暗通款曲,甚至背叛您麼?既如次……我等願意殺女明志!”
爨日進的哥哥爨崇道附和“對,把那些南詔貴女都殺了,讓越王看看我們爨人對越王的赤膽忠心!”
“誒,別……別……別……千萬別殺人!”崔耕趕緊把他們攔住了,道:“本王從沒懷疑過,爾等對本王的忠心。只是覺得,你們都算南詔的親戚,我徵發爨兵有些不合適。這樣吧,本王同意爨部出兵了,但是五萬人馬太多,具體徵發爨部多少兵馬,咱們從長計議。”
“謝王上!”
徵發不徵發爨兵是態度問題,但到底徵發多少爨兵是崔耕這個君主的權力,爨部衆人就只有聽從的份兒了。
……
……
當夜晚間,爨部,一間竹屋內。
爨士龍、爨日進、爨歸王、爨崇道四人,圍攏在一個竹桌前,一陣陣愁眉不展。
爨崇道是爨日進的哥哥,只因他是庶出,才無法繼承陸良縣鬼主之位。不過,爨崇道的實力絕不在爨日進之下,所以被允許參加這場會議。
爨崇道輕輕一拍那個竹桌道:“那崔耕真夠奸猾的,咱們給他灌了那麼多迷魂湯,他硬是不准許咱們爨部五萬大軍隨他出徵南詔。”
爨士龍點頭道:“是啊,咱們不能隨軍出征,又怎能在關鍵時刻反水呢?到時候,南詔一滅。崔耕可從南詔、劍南道、安南都護府,三個方向進攻我爨部。而我爨部,被步頭路完全貫通,再加上安寧城這顆硬釘子,可就太危險了。”
爨日進也附和道:“還有,分鹽井那事兒,是咱們故意讓崔耕露臉。但那汲滷水的桶子,卻是隻有崔耕能想得出來,和咱們完全無關。你看族人今日那眼神兒,恐怕崔耕真把爨部一口吞了,他們都毫無怨言。”
“可不是嗎?崔耕既是大唐越王,又是蠻王,他想吞併咱們爨部,完全佔着大義,咱們根本就反抗不得啊!”爨歸王也開口了。
……
四人議論紛紛,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要想方設法地打入唐軍中做內應,關鍵時刻反戈一擊,讓崔耕葬身於南詔。否則地話,爨部勢必難以保全。
但到底該如何勸說崔耕,收下這五萬爨軍呢?
忽然,爨崇道猛地一拍大腿,道:“要想使人就範,無非是威逼利誘而已。現在咱們阿諛奉承不行,表忠心也不行,苦苦哀求也還不行……利誘這條路,已經完全走不通。既然如此,那也就只剩下威逼了。”
“切,威逼?”爨歸王不屑道:“說得輕巧。人家是越王千歲,麾下幾十萬大軍,跺一腳李隆基的皇位都得顫上三顫。威逼人家,你怎麼想得來着?”
爨士龍道:“要是能威逼崔耕,咱們還用得着在這商議對策?真是無稽之談!”
爨崇道卻胸有成竹地道:“兩位想左了不是?誰告訴你們,威逼只能以勢相逼的?咱們還可以以情相逼啊?”
“以情相逼?”爨士龍心中一動,模模糊糊地好像意識到了什麼,道:“到底怎麼說?”
爨崇道招了招手,道:“諸位俯耳過來,咱們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不愁那崔耕崔二郎不就範!”
“爨崇道,我~日你姥姥!”
爨歸王聽完了,當時就竄兒了,道:“老子什麼時候得罪你了?你竟然出這個餿主意?!告訴你,不成,絕對不成!”
“怎麼不成?”爨崇道理直氣壯地道:“爲了咱們爨部的安危,你又何吝一女子?再說了,嚴格來講,這女子又不是你的,那是南詔人。”
“放屁,她怎麼不是我的?那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爨歸王怒道:“你老婆也是南詔王族,你怎麼不讓她幹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