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狂喜,再也沒有什麼比找到個合適的繼承人,更能讓人興奮的了。
過去太子文弱,是朱棣一直的心病。
他曾考慮過朱高煦,可當下朱高煦醉心科學,瞧他那樣子,別說太子了,就算讓他坐龍椅,都未必答應。
至於朱老三,那就更不用說了,朱棣壓根沒考慮他。
弄來弄去,朱棣甚至想栽培皇孫朱瞻基了。
不過孩子太小,朱棣也拿不準。
如今看到大兒子使出了霹靂手段,讓朱棣欣喜若狂,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太子嗎!
妙啊!
真是太妙了。
峰迴路轉,山重水複,朱棣的心都開花了。
他忍不住埋怨道:“柳淳,你給太子當了這麼多年的師父,到底是怎麼教的?”
柳淳翻了翻白眼,“陛下,別的事情臣都認了,唯獨這事,跟臣半點關係都沒有。”
“你是師父,怎麼能沒關係呢?”
“陛下,孔老夫子教了三千人,拿得出手的也就72個,成材率之低,令人髮指。臣在這點上,至少比孔夫子強了無數倍。更何況影響太子最深的人可不是臣,而是陛下您啊!”
“我?”
“是啊,您想着太子孝順懂事,想着他兄友弟恭,想着人人豎大拇指……太子爲了討好所有人,自然就會收斂鋒芒,做個尋常之人了。”
朱棣微微頷首,可又突然暴怒,“柳淳,你什麼意思?難道選太子,還要選一個不聽話的唄?”
柳淳撓了撓頭,“陛下,您自己琢磨琢磨,您小時候怎麼回事?”
朱棣老臉瞬間就黑了,好你個柳淳,你膽子也太大了,朕小時候可乖巧聽話了,不信你去翻翻實錄,裡面有一句話壞話嗎?
就算有……我也給刪除了!
“這麼說,如何教孩子,還是一門大學問了。”
“那是自然!”柳淳道:“父母都望子成龍,還都覺得聽他們的話,孩子能出息……又有幾個父母和師長,能夠反躬自省,能夠想清楚,在世上行走,真正需要的是什麼樣的本事?自己不是龍,又如何知道一條龍需要什麼樣的能耐!”
朱棣面色凝重,暗暗點頭,“看來的確是朕失誤了。該給太子歷練的機會纔是,傳旨!立刻叫太子押解人犯北上,這個案子全都交給太子,寧王,代王,這倆人讓太子處置!”
朱棣來了個徹底大放權,全都交給了朱高熾。
柳淳自然是高興,身爲師父,給徒弟爭取一點好處,自然是情理之中了。至於徒弟到底喜歡不喜歡,其實柳淳也沒想清楚,所以說啊,該怎麼教育,在他這裡,也是一筆糊塗賬,說不清楚的。
“陛下,除了這兩位王爺之外,還有一個人,臣也抓到了。”柳淳的聲音不高,可朱棣卻能感到聲音之中的興奮。
能讓柳淳生出這樣感覺的人不多啊……“莫非說……”朱棣瞪大眼睛。
柳淳頷首,“沒錯,臣抓到了朱允炆!”
朱棣激動的豁然站起,他咬着後槽牙。
“朱允炆!朱允炆!他到底落到了朕的手裡,他沒有跑得了!”
朱棣興奮地手舞足蹈,恨得咬牙切齒。
“朕現在就要見他!”
柳淳點頭,“臣把他安排在京西的大營,有無數兵馬嚴密封鎖,沒人知道。”
“嗯!”朱棣欣然拍着柳淳的肩頭,“你可真有兩下子,朕高枕無憂矣!”
抓到了朱允炆,消除了最後的隱患,朱棣當然欣喜若狂,他立刻讓柳淳帶路,連夜離開大寧,趕到了京西大營。
一路上朱棣的心砰砰亂跳,臉色漲紅,他不停催動戰馬,跑得像是風一般。
當朱棣到了大營外面,真正下馬的那一剎那,他又突然平靜下來,忍不住自嘲一笑。
“俺朱棣失態了,一個區區小輩,又是手下敗將,還值得朕興師動衆嗎?”朱棣一回頭,對着柳淳道:“算了,也留給太子吧!”
柳淳忙搖頭,“陛下,朱允炆畢竟是曾經的天子,他身後還牽連很多事情,陛下親自詢問,能更放心一些。”
朱棣搖頭,“不了,說到底,都是我們朱家的醜事,朕不想再讓父皇蒙羞了,相信太子會有不錯的辦法。”
朱棣的態度讓柳淳略微吃驚,可很快柳淳也想通了朱棣的心思。
假如是在剛登基的時候,朱棣爲了清算前朝,證明自己的合法性,肯定會嚴懲朱允炆,甚至送到菜市口開頭也是可能的。
可現在朱棣已經當了三年天子,剛剛一場大勝,讓朱棣威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再去翻開舊日的傷疤,沒有太多的價值了。
更何況朱棣已經不把朱允炆放在眼裡,徹徹底底鄙視,這丫的坐擁百萬大軍都鬥不過自己,更何況成了階下囚呢!
還是那句話,交給朱高熾練手,朕一定要好好栽培大兒子,讓他學會當一個好皇帝。
朕百年之後,這江山就是他的。
以朱高熾的年紀才能,正好能延續朕的國策,大明朝歷經三代聖君,必定會有個太平盛世,再傳給朱瞻基,他也就放心了。
“朱允炆先放在一邊,倒是還有個人,朕要去看看。”
朱棣提到的,正是蒙古太師阿魯臺。
這個老狐狸落網,連柳淳都有點意外。
畢竟作爲躲過五次遠征的不死鳥,豈能在第一次遠征就折戟沉沙?你好歹多折騰幾次啊,就算沒啥用,至少能水點字數啊!
可事實就是如此,阿魯臺被抓了。或許是朱棣用對了藍玉,也或許是阿魯臺的幸運光環只在朱棣身上有用,攤上了老辣的藍玉,就不管用了。
總而言之,老狐狸被套住了。
“柳淳,阿魯臺在路上給我遞了一封投降書,你猜他在書信裡說了什麼?”
柳淳苦笑道:“陛下,咱別猜謎語了行不?這老狐狸總不會慷慨激昂,寧死不屈吧?”
朱棣大笑搖頭,“要是如此,朕也就不爲難了。他跟朕說,自己是波斯那邊的人,並非真正的蒙古人。因此呢,他最多隻能做蒙古太師。反正都是當臣子,給蒙古可汗當,還不如給大明天子當!”
柳淳直接笑出聲了,“真是沒有辜負我的期待,這個老狐狸,簡直毫無廉恥二字!”
朱棣不悅道:“也別這麼說啊,朕覺得他講的還是有道理的。”
沒道理能騙得了你朱棣嗎?
“陛下,阿魯臺的意思呢?”
“他是想讓朕封他個官職,如果能封王最好了。只要給他個王爵,他就永遠替大明效力,忠心不二。”
柳淳忍不住笑了起來,想得不錯,只可惜,有我在這裡,就不會讓你如願以償!
柳淳跟朱棣又趕往關押阿魯臺的大營,湊巧,藍玉和朱能也都在。
君臣四個,一起來瞧瞧阿魯臺。
這位蒙古太師,一身布衣,盤膝端坐,在手裡還捧着一本易經,讀得津津有味。半點沒有階下囚的自覺,相反,甚至還有那麼一絲得意和輕鬆。
“瞧見沒有,就是這麼個東西,柳淳,你可有辦法擺佈他?”
柳淳微微一笑,直接邁步走了進來,阿魯臺聽到了腳步聲,連忙放下易經,起身施禮。
“罪人阿魯臺拜見輔國公!”
柳淳微微一笑,“阿魯臺,你怎麼認出來是本爵啊?”
“回輔國公的話,大明朝青年才俊衆多,唯獨輔國公輔佐兩代聖君,年輕有爲,聲名赫赫,縱然是老叟幼童,也仰慕大人之名。”
“好話,真是好話!”柳淳笑道:“只可惜本爵不想聽空話,你能拿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有!”
阿魯臺躬身道:“罪人在草原多年,舊部衆多,而且罪人還有些手段,瓦剌部根本不是罪人對手。只要大明能夠重用罪人。從此之後,罪人必定能安定草原,撫平戰禍。諸部蒙古,共遵大明天子爲天可汗,世世代代,永不相叛!”
“哈哈哈!”
柳淳還是一笑了之,“說得好聽罷了,你又是什麼東西,能保證世世代代,你連自己都保不住!”
阿魯臺昂然道:“輔國公何必如此小覷在下,我願比一古人。”
“誰?”
“阿史那思摩!”阿魯臺自信道:“老夫必定勝過此人萬倍!”
“胡人歸順,阿史那思摩,還算個忠臣,你要自比,我倒是有個更合適的人選……安祿山!你覺得如何?”
阿魯臺瞬間臉色慘白,他勉強鎮定了片刻,哂笑道:“大明天子聖明,輔國公睿智。草原苦寒之地,所產者不過牛羊,所生長者不過野草。唯有野草一般堅韌的生靈,才能得到長生天的眷顧,頑強生長在草原之上。其餘的生命,不過是鮮花一般脆弱,扛不住塞北狂風。中原有句話,叫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還請相信罪人,唯有我,能給草原帶來太平!”
他這番話說,朱棣和藍玉都陷入了沉思,這一路上,他們已經聽了不止一次了,其實想想,還是有道理的。
“阿魯臺,你說得再好聽,歸結起來也就是一句話;你們漢人沒法在草原上生產,與其讓更野蠻的部族霸佔草原,還不如用你。對嗎?”
阿魯臺老臉一黑,“輔國公,你又何必曲解我的話?”
“不是曲解,而是想告訴你,別琢磨着威脅大明,你不配!”柳淳輕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