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淳啊,你說這封信爲啥要讓我寫啊?你做主和談,你跟燕王解釋,這不是挺好嗎?”徐增壽又抱怨起來。
柳淳冷笑道:“我寫可以,我當然要寫,只不過我寫了燕王可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什麼迴旋的餘地?”徐增壽好奇道。
柳淳輕笑,“難道你覺得咱們按照現在的方式議和,然後以黃河爲界,就能相安無事了?”
“當然不能了!可這是你答應的!”徐增壽脫口而出,突然,他似乎明白過來,驚道:“柳淳,你沒打算履行承諾?”
“我這個人言而有信,我怎麼會不履行承諾呢!簡直荒唐!”
徐增壽擰眉瞪眼,不明白柳淳的意思。
“唉,你想想,這麼遠的距離,兵荒馬亂的,總會有些差錯,時間上也會有點延遲,你說是吧?這差個三天五天的,十天半個月的,啊,你懂了吧?我的意思是中間會有許多差錯,誤會。”
徐增壽用眼角斜着一本正經的柳淳,微微冷笑,“我懂了,我全都懂了。你是想揣着明白裝糊塗,讓燕王當壞人,是吧?”
柳淳咳嗽一聲,“你這叫什麼意思?哪裡就說到當壞人去了?我可是忠心耿耿,你不能詆譭我的!”
徐增壽纔不信柳淳的鬼話呢。
“你丫的什麼德行我最知道了,你連先帝都騙,更何況是燕王了,不過嗎……你這個提議太好了,我舉雙手贊成啊!”
徐增壽突襲變了臉色,充滿了興趣,他不停搓手,能讓朱棣吃點小虧,背點罵名,徐增壽那是求之不得。
好些年了,他一直被朱棣欺負,好容易柳淳幫着自己挖坑,他要是不把朱棣推進去,實在是對不起良心。
這傢伙突然鬼兮兮道:“柳淳,你有什麼餿主意,快點說,我趕快寫上,告訴燕王去,讓他照辦!”
柳淳搖頭,“你長點腦子行不?燕王那麼聰明的人,用得着我們教嗎?更何況你不怕啊燕王追究啊?咱們只是稍微點一下,他會有自己的想法的,我們沒必要摻和。”
徐增壽深以爲然,要不說呢,這人一旦壞到了一定的程度,那就是無形無相,隨便一招,就藏着一大泡壞水,還讓你察覺不出來。
“我算是想明白了,以後我要是想過好日子,就要指着你了。”徐增壽笑嘻嘻道:“這樣,我也幫你一個忙。”
“什麼忙?”柳淳不屑,“我用得着你幫忙嗎?”
徐增壽瞥了柳淳一眼,“你小子就跟我裝蒜吧!你覺得不用是吧?告訴你,我已經派人,準備把李無瑕李姑娘接出來,你活了,李景隆處境很危險,我估計朝廷多半都下了密旨,要廢掉李景隆的兵權。如果他有點閃失,你怎麼跟李姑娘交代?”徐增壽搖頭晃腦,“我這個人,沒有別的好,就是心腸好,懂得成全人,姓柳的,以後你要給我記着!俺徐老四爲了你,可是連親妹妹都得罪了!”
“你小子要是不把我當成親哥哥看待,你就是喪良心,會天打雷劈的!”
徐增壽切齒咬牙……誰敢說這個二哈沒有智商,他活得門清。事到如今,朱棣離着龍椅已經不遠了。
假如朱棣登基,徐增壽就是國舅,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只是光靠着這個身份,就能混好嗎?
徐增壽表示萬分懷疑,他必須抱一個大腿,柳淳這小子腿可不細,有他在,自己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很顯然,徐增壽擊中了柳淳的弱點,是啊,一家人也該團圓了。
“算你有心了,記着,以後別作死。你丟了半個蘇州城,不要緊的,我給你謀劃一塊跟大明差不多的土地。保證物產豐饒,沃野萬里,讓你們徐家生生世世,都吃喝不愁!”柳淳肉疼道。
徐增壽用力點頭,“好嘞,夠意思!不過嘛,我只要一半就行,剩下的算我幹閨女的嫁妝。”
……
密信經過鳳陽,開封,直接送去了西安,擺在了朱棣的面前。
屈指算起來,柳淳南下也有幾個月了。朱棣跟盛庸攻伐不斷,他們的勝負也就是四六開,朱棣雖然佔據上風,但是想要完全擊潰對方,實在是太困難了,畢竟兵力在那裡擺着。
盛庸和鐵鉉兩個人互相配合,十分默契,他們排兵佈陣,穩如泰山,層層疊疊,就像是掉進了泥潭。
朱棣用兵,很喜歡出奇制勝,尤其善於用騎兵側翼衝鋒。他跟盛庸交戰,往往贏得開頭,後面就會由於力量不足,而不得不撤出。
看起來南軍當中也有人才啊,論起兵法,俺朱棣還不是天下無敵……朱老四很快調整了心態,既然無法快速取勝,那就保持耐心,戰機會出現的。
果然,戰機等來了!
只可惜,這個戰機是柳淳製造的!
“王爺,我現在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柳兄弟也太厲害了。”朱能語氣誇張道。
朱棣看過了密報,還能說什麼,救了徐增壽,鼓動藍玉造反,提兵封鎖長江,阻斷漕運……你柳淳可真行啊,本王累死累活,風頭全讓你一個人搶走了,厲害!實在是厲害!
“王爺,既然漕運斷絕,南軍必然軍心動盪,我們一鼓作氣,趕快消滅盛庸就是了。”
朱棣被說動了,可他略微沉吟,搖頭道:“不好,現在南軍還有存糧,我們貿然攻擊,反而會同仇敵愾,背水一戰……我要等他們軍心動搖,然後再下手!”
又過了七天,一封來自徐增壽的密信,送到了朱棣手裡。
這回好了,南軍的軍心士氣,估計剩不下多少了。
“議和!柳淳,虧你小子幹得出來!”朱棣笑罵道,拿到了黃河以北的土地,毫無疑問,是賺大了,尤其是不用打就能撈到這麼多,還能跟北平的人馬連成一片,朱棣是求之不得。
這個議和,朱棣一萬分滿意。
可就是這麼放走了好幾十萬南軍,等他們整頓好了,士氣高昂,再來跟自己決戰,那可就不好玩了。
“如何才能狠狠咬南軍一口呢?”
朱棣拖着下巴,陷入了思索。
很快,朱棣就想到了一個辦法,他急忙把朱能叫過來。
“你知道不,咱們手上還有多少酒?要好酒!”
朱能忙道:“王爺,你打算慶賀勝利啊?是該好好喝一頓了,讓末將想想啊!末將記得,當年樑國公曾經經略西北,後來因爲先太子病逝,樑國公返回了京城。不過他在西北留下了一座生產烈酒的作坊,目前已經是西北最大的釀酒廠。不過由於糧食緊張,給的配額不足,最多也就十萬斤的樣子,咱們的弟兄最多一人一斤。”
朱棣立刻擺手,“這麼點酒怎麼夠?三天之內,你給我想辦法,弄到五十萬斤,記得,你小子可不許偷喝啊!”
朱能嘿嘿道:“王爺,末將雖然好酒,可我也不是貪杯的人,更何況這是大傢伙的酒,我怎麼能偷喝呢!”
朱能下去了,朱棣又把劉政叫來,讓他準備上好的肥羊……三天之後,五十萬斤美酒,五千頭肥羊,全都準備好了,足足佔了一大片。朱能興高采烈,這是要準備犒賞大傢伙了!五斤酒,肥羊肉,這日子簡直美上天了。
朱棣檢查之後,十分滿意,突然大手一會。
“走,跟我去拜會南軍諸將!”
“什麼?”朱能彷彿沒聽清楚,“王爺,你要去……幹什麼?”
朱棣板着臉道:“不打不相識,既然議和了,就不要再刀柄相對了。本王帶着羊羔美酒,去看看他們,也算是踐行宴,下次再見到,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哩!”
朱能一肚子不願意,這是什麼道理啊,自己人還沒吃呢,就急着給敵人送去,王爺啊,你不是腦子壞掉了吧?
朱棣沉着臉,朱能也不敢反對,只能乖乖押着禮品,隨着朱棣,出了西安,向前行了三十里,就遇到了南軍的斥候。
聽說朱棣來了,盛庸領着人馬,迎了過來。
兩個老對頭,四目相對,盛庸不知怎麼說纔好。
朱棣倒是坦然,“盛將軍,議和的事情你知道了吧?打了這麼久,大傢伙都疲憊了,實不相瞞,俺朱棣身上都有好幾處傷疤了,想必你也不好受,如今罷兵不戰,對弟兄們來說,都是好事情。誰沒有父母兄弟,誰沒有妻兒朋友……平平安安回去了,就能一家團圓,過些安穩的日子。”
“俺朱棣此來,就是送弟兄們一些美酒和肥羊……你放心,我把東西放下,立刻就走。”
朱棣說完,就轉身打馬離去,留下了一車一車的美酒,還有一大片的肥羊……盛庸傻了,這可是朱棣送的禮物啊。
收,還是不收呢?
盛庸爲人還算豪氣,不收,豈不是讓朱棣看扁了,可白白收了朱棣的禮物,也實在是丟人!
“照着朱棣的禮物,加三成,回贈給他,我們不能欠燕逆的人情!”盛庸打馬回去。
而此刻的朱棣卻是心花怒放,“好啊,盛庸,本王總算找到了你的弱點!這一次你可要輸了!”
朱能不解,朱棣也懶得跟他解釋,這要是柳淳在這裡,肯定早就想通了,這君臣之間,還是要默契啊!
“盛庸接了禮物,這幾十萬人,就落到了本王的口袋裡了。”朱棣笑呵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