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正西的金光門出來,初夏時,迤邐的田園風光如畫:牧童騎黃牛,籬笆牆,彩蝶飛菜花。而往西行四十里,妙峰山上更是風景如畫。人如在畫中游。
帶着車轍印的黃土官道上,數倆馬車在百餘名騎兵的簇擁下,靠右行駛,勻速往東莊鎮而去。
正是賈環一行!以賈環此時的地位,不可能再輕車簡行了。
寬敞、舒適的馬車中,有矮榻、桌椅。矮榻上鋪着涼蓆,小桌。陳列着瓜果、清冽的美酒、精巧可口的糕點。
賈環將清麗高挑的林芝韻擁在懷中,幽香縈繞在鼻間,他微微有些出神。
林芝韻一身水粉色長裙,白雪般柔嫩的肌膚,身姿曲線玲瓏,隆胸蜂腰,恬然自若的御姐。二十八歲的韻兒,風情如畫。她仰着頭,清澈的明眸落在賈環臉龐上,輕輕的一笑,依偎在丈夫胸口。
賈環是在想昨日的事:跋忽勒思鄉情切,於昨日向他辭行,西返萬里之外的吐火羅月氏國。他在起兵前和跋忽勒有約定,兵變成功,任其離開。現在是兌現諾言時。
封承信校尉,錦衣衛百戶(正六品)。允許其子世襲一代。賞銀元五萬。
賈環對手下的人還是非常不錯的。正六品的錦衣衛百戶,別說在月氏國內,就是在中原地方上,也是無人敢欺負!錦衣衛兇名赫赫。足可保他的家業、族人。
根據京中報紙上的報道:雍治二十一年,米價爲十元一石。京師城外的六口之家,正常情況下,一年用度約爲500元。五萬元算是一筆鉅款。
跋忽勒思鄉,那他回東朱行鎮算不算回鄉呢?山長、葉先生、大師兄他們的頭七,他都未回。及至此時,他是第一次回書院,到山長他們靈前祭拜。
他帶着朝廷給山長的諡號,以及重開書院的許可!他此時的心情,有輕鬆,釋然,懷念,感慨、沉痛!
那親眼目睹着師友被殺的巨大痛楚,隨着他轟殺雍治皇帝而得到釋放,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消散些許。但他的心中,依舊有些餘波在。
身姿嬌小卻身段比例極佳的雨兒坐在矮榻邊,輕聲哼着小調,兩隻腳輕輕的晃動着。她時年二十四歲,一襲藕荷色的裙子,雪峰將裙子襯出美妙的曲線。正當韶華,美麗精緻。
雨兒見賈環走神,微微撅嘴,嗔道:“爺,你抱着我家姑娘,都能走神啊?她不漂亮嗎?”
賈環回過神,並沒有將心中的情緒帶出來。笑一笑,道:“雨兒,我想事情在啊。”
林芝韻擡頭,清聲問道:“什麼事情?是京中的事情嗎?”京中報紙早刊登出來:楚王於嶺南起兵造反,正在組織軍隊北上。而更甚者,遼東總兵祈夏擁四萬精銳邊軍在遼東誓師,拒不承認永興皇帝,在遼東割據。
賈環輕撫着她絕美無瑕的臉蛋,容顏清麗,道:“韻兒,還記得雍治九年在東莊鎮上布匹店裡的事嗎?”京中的事,他沒管。耀武營參將楊紀已經南下平叛。張四水則是北出山海關,攻打遼東。這些都是必勝的戰役。
林芝韻聞言,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摟着丈夫,柔聲安慰他:“相公,都過去了啊。”她知道,相公是想起公孫師兄。那一日,她故意化妝,嚇退追求她的公孫亮。
雨兒則是一臉的好奇。當時韻兒的丫鬟是她二哥現在的妾室舒兒。
在這追憶十幾年前青澀、美好時光的氛圍中,馬車勻速的前行着。在地平線盡頭,京城漸漸的消失不見!而鬱鬱蔥蔥的妙峰山在望。
書院,快要到了。
…
…
“啾啾!啾啾!”
距離吳王府不遠的長公主府中,府後的花園,草木茂盛。在初夏的上午,花園中幽靜涼爽。
偏西的小山坡上的小亭中,一身淺藍色宮裝的寧瀟正招待着來訪的蜀王寧恪。石桌上擺着一壺高度白酒,賈府出產的精品:太禧白。行銷天下。
清冽的冷盤陳列:涼拌皮蛋,開胃小黃瓜、糖漬西紅柿、醬牛肉,冷豆腐。
紫兒和紀婉兒在一旁侍奉着。
容貌妍麗的紀小娘子俏臉上帶着憂傷、悲痛。不久前傳來消息,她父親病死於敦煌。如她所想的,賈環兵變成功後,果然立即派人前往西域開釋她父親。三月二十五日就頒佈聖旨。同時的,還有任命閩黨的二號人物,在西域擔任提學大宗師的師汪璘爲西域左布政使。
但,誰想得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呢?
“哧溜…”蜀王一口飲盡杯中的白酒,低着頭,半響才擡頭,痛苦而迷茫的道:“瀟妹,如今嶺南、遼東起事,你說賈環有沒有可能失勢?”
這些天,雍王死後,母后在慈寧宮中整日以淚洗面。他親眼目睹着母后的痛苦。恨不得以身相代。他心中的痛苦、憤恨,不好在秀兒面前說。只能到瀟妹這裡謀一醉!
站在他的角度,他多麼的恨賈環啊!但,他妻子是沈遷的妹妹。若是賈環死,沈遷必定是會死的。他不想秀兒傷心,所以問的是賈環有沒有可能失勢。
或許,若能讓賈環夾着尾巴做人,可以舒緩他心中的情緒。
寧瀟看着昔日英俊瀟灑的寧恪意氣消沉,輕嘆口氣,道:“九哥,遼東雖然割據,但大周定鼎一百多年,人心向周。祈夏不認寧氏天子,有多少人會追隨他?樹一杆復仇的大旗,作用有限。”
她願意安慰九哥,但不想騙他。
蜀王道:“那楚王哪裡呢?他可是天子嫡子。”
寧瀟搖搖頭,“九哥,你知道嗎?楚王造反,是派去嶺南抓他的兩名錦衣衛校尉誤導的。他們得到的‘內部消息’是燕王即將登基。他們是偏向於楚王的立場。九哥,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賈先生想楚王死。”
漢朝,諸大臣誅殺呂氏,派人請代王(漢文帝)入長安繼位。代王躊躇不敢行。爲什麼?誰知道是不是騙到京中被殺?京中確實有人給楚王送信請他立即來京爭奪帝位。但,消息衝突了。
皇子,如何才能必死?唯有謀逆。若是楚王孤身入京師,京中政壇肯定不會如此時有秩序。
蜀王驚訝的看着寧瀟。這事,他第一次聽說。
寧瀟輕輕的點頭,道:“澄弟親耳聽賈先生說的。”在新帝登基後,有兩地反叛。賈先生卻在這時去東莊鎮給師友安葬,重建書院。自是有原因。在政治上的謀略,賈環每每出人意料。
“瀟妹,你知道嗎?寧淅日後肯定會尊賈太妃爲皇太后。母后她…”蜀王痛苦的再喝一杯,不死心的道:“京中的政局,有沒有可能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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