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紅柳綠,春風在午後吹拂着花園裡的綠樹紅花。蝴蝶蹁躚。燕子回樑。
黛玉精緻而帶着書卷氣的香閨中,賈環正在拔步牀上小憩,秋香色的蚊帳垂落。他中午剛在方先生處吃了幾杯酒。
爲祖母守孝需要一年的時間。期間禁止飲酒,不許同房。但這些嚴苛的規定,如今遵守的人近乎絕跡。金陵城中的大小詩會、酒會,賈環都不參加。面子功夫要做。但在方宗師的家宴上飲幾杯酒,則不必太矯情。
要說賈環和賈母有多麼深的感情,完全是扯淡。這老太太喜歡給賈家添磚加瓦的人。總的來說,比王夫人要強不少。王夫人心中只有大臉寶!
黛玉坐在書櫥邊,整理着沾着墨香的書籍。一襲青衫,身姿婀娜,三千青絲隨意的挽着。就像是江南水鄉畫卷中走出的古典才女,秀麗嫵媚。
“姑娘…”紫鵑從門外的暖閣裡送茶進來,她一直在外間候着。看看蚊帳,嘴角浮起笑意。姑娘和三爺終於成婚,心願得償。她自是無比的高興。
黛玉輕輕的豎起食指,“噓…”環哥睡着了。她擔心吵着他。翻書時都是輕輕的。
紫鵑歉然的一笑,再將聲音低三分,給黛玉倒茶,閒話幾句,退出屋中。
黛玉走到蚊帳邊,透過秋香色的軟煙羅,看看裡頭變得側身躺着的賈環,他還在熟睡:眼睛緊閉着,這讓他失卻往日的神采。普通的容貌。卻是刻骨銘心。
林妹妹精緻無瑕的瓜子臉上浮起會心的笑容,又帶着一抹不易覺察的嬌羞。
午後的時光如水,悄然的流走。
賈環醒來時,已是下午三點半許。換下柔軟舒適的睡衣,在鏡子前,由紫鵑和襲人的服侍着,換上月白色的長衫,戴上四方平定巾。黛玉在一旁翻書,含笑看着。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賈環享受過丫鬟們的服侍,便徹底墮落。
當然,穿衣服真正的樂趣在於:幫美人們穿上去,再脫下來。
賈環在架子旁洗着冷水臉,襲人拿着乾毛巾在身側,似桂如蘭。賈環笑道:“久聞妹妹博聞強記,一目十行。我倒是想考考妹妹。”
黛玉的記憶力非常好。紅樓原書第二十三回,黛玉觀看寶玉手中的西廂記,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就看完。而且,立即便能引用。可見她的水準。
黛玉嫺靜的坐在黃梨木椅中。手中拿着書,嘴角帶笑。斜眼看着賈環,嘴裡不讓,道:“環哥鎮日裡就想着怎麼欺負我嗎?”
賈環禁不住莞爾,道:“妹妹欺負這個詞用的好!”不待黛玉嬌嗔,再笑道:“我將妹妹剛看的書拿來,隨意的挑一處,看妹妹是否還記得。若是不對,罰妹妹喝一杯茶。”
黛玉身子嬌弱,這些年注重着保養,並無大病。但,賈環依舊禁止她飲酒。
黛玉俏臉上帶着淺淺的緋紅,倍添她的嫵媚風姿,閉月羞花之貌!嬌羞之態,會是何等的動人?這種風情、美態,只有賈環可以得見。嗔道:“好。”
閨中樂趣、遊戲,她自是不拒絕。但免不了,星眸嬌嗔着環哥。將手裡的書遞給賈環。
紫鵑出去泡茶。襲人笑看着。
黛玉翻看的是近來出版的《桃花扇》。賈環一看就知道難不住她。因爲,編撰桃花扇的主力便是黛玉。但他並不是真的要爲難林妹妹,而是和妻子消磨美好的時光啊。
…
…
時間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消失。春天彷彿走的飛快。快到似乎賈環剛走出黛玉的屋中,再回頭看去,便是春深夏初,梧桐葉滿。
這天上午,賈環在書房中見客回來,與薇薇,詩詩兩人在小樓敞軒背陽處,欣賞着賈府花園的美景。楠木小條桌上陳列着四道精美可口的冷盤,一壺黃酒。
德潤坊中的賈府,在住進賈政、賈環等人後,便略顯擁擠。賈政,王夫人住在正房中。賈寶玉,薛寶琴住在左近的院落。賈環家中人口多,住在西路。賈璉、賈琮住在東路。
西路,賈環在上房後,修建了一座精緻的後花園。栽種着許多奇花異草:君子蘭,吊蘭,西府海棠等。以賈環的財力,收羅這些花草,並非難事。
林千薇一身粉白色長裙,清唱着高音: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
賈環一臉陶醉的聽着,輕輕的在桌子上打着節拍。
蘇詩詩一身白衣,清麗嫺靜,抿嘴莞爾。清澈醉人的明眸中帶着溫柔。
她家的相公,便是喜歡這些奇怪的曲子。虧的林姐姐水平高,聽幾遍他走調的唱腔,便能唱出來!她有些想去西域的石玉華。不知道那孩子到西域沒有?是否技藝更進一籌?西域亂啊….真理報上的消息,早就傳遍。
不同於家中其她人,林千薇和蘇詩詩對時政都頗爲關心。這是往日做名妓的習慣。
蘇詩詩開口輕和曲子:“這是美麗的祖國…”
一曲唱完,賈環嘆道:“餘音繞樑,可以三月不知肉味。”然後,執壺給薇薇倒了一杯酒,看着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謝道:“薇薇辛苦了。”
他這待遇也是沒誰了:讓大歌唱家專門給他一個人唱曲。隨時可以大飽耳福。
林千薇先白賈環一眼,再喜滋滋的道:“唱一曲倒不會累。”賈環的誇獎,她還是很受用的。
蘇詩詩抿嘴偷笑。
三人正說笑着,閒談着城中士林趣事。賈環雖然不會外出參加文會,但消息很是靈通。林千薇和蘇詩詩在金陵中都有很多故人。兩位大美人洗盡鉛華呈素姿,與故人倒不會聯繫,但偶爾聽到她們的消息,亦是一番感慨。
這時,林芝韻帶着大丫鬟雨兒自樓下而來。如若丁香般的鬱結林芝韻穿着一襲藕荷色的長裙,身姿高挑、婀娜。迴風舞雪之姿。令人讚歎的絕美容顏上帶着輕愁。
林芝韻和賈環,林千薇,蘇詩詩三人打招呼,寒暄着,依着賈環,坐在他身邊。
賈環笑一笑。自定情後,他便從不掩飾對她的欣賞,握着她的玉手,輕輕的拍拍她的手背,溫聲問道:“韻兒,怎麼愁成這樣?成藥的事情不順利?”
京城中的生意,因來他闔府來江南,肯定會受到影響。賈蓉照顧不來。韻兒發愁,他給她出了一個主意:做成藥。當前的中藥,主要是靠藥材煎服,可以直接服用的丸藥、藥劑較少。
主要是不同的人,不同的病情,需要不同的藥物治療。要對症下藥嘛!不過,他那個時空,胡雪巖曾經做成此事:避瘟丹、行軍散、八寶丹流傳天下。被譽爲江南藥王。
而且後世裡如雲南白藥、東阿阿膠、川貝枇杷露等,這些成藥的代表傑作。
林芝韻搖搖頭,步搖晃動,更添她的風姿,道:“相公,是太順利。妾身擔心給相公引來大--麻煩。”商人世家出身的林芝韻,執掌商業多年。她的眼界,自然明白:若是爲賺銀子影響到賈環的仕途、名聲,那是賠本的買賣。
賈環微微一笑,執壺斟酒,“韻兒,想找我的麻煩,哪有那麼容易啊?”
賈環寬慰、安撫着林芝韻。轉瞬就是中午。
賈環在金陵的生活:不僅僅是歡聲笑語,還有寶姐姐生病的難受,林妹妹的慧黠,薇薇、詩詩的感嘆,韻兒的憂愁。但這纔是真實的生活啊!我們歡笑,哭泣,迷茫,徘徊,感嘆,但終究是甜蜜的日子。
就如同一曲交響曲,有高音,有低音。但整體是美好的,愉快的曲調。賈環便是在這美妙的交響樂中,沉浮,行走,傾聽,演繹!
…
…
時間已是雍治十八年四月初。
清晨的朝霞慢慢的散去。晴雯、如意到書房裡給賈環添了冰塊,陪着賈環嘰嘰喳喳的說了一會兒話。兩個俏丫鬟依依不捨的才離開。賈環今天沒時間。
他提筆給京中的友人寫信,幫呆霸王薛蟠關說一二。
薛姨媽又寫了一封信給寶姐姐。寶姐姐什麼都沒給他說,但他不想嬌妻爲難。幫薛蟠脫罪,他肯定不會做。這是個原則問題。否則,友人們如何看他?
但,爲薛蟠爭取一個好點的結果,還是有可能。畢竟只是打傷人,而不是打死人。這坑爹的呆霸王。吃點苦頭、教訓,未必不是好事。等他回京,看他如何整治。
剛寫完信,賈環擱下筆,吹着墨汁,擡頭卻見鴛鴦早已在書房門口等了一會,禁不住失笑道:“噯,鴛鴦姐姐怎麼不出聲提醒我?”
鴛鴦穿着青色的對襟褂子,蜂腰俏豚,香腮處幾點雀斑。二十四歲的姑娘,已是很出挑。鵝蛋臉上帶着輕笑,輕盈的走進來,道:“三爺做正事,婢子怎麼好打擾?”
賈母死後,鴛鴦轉到賈環屋中擔任大丫鬟。
鴛鴦穿着繡花鞋,腳步輕輕的走到賈環身邊,試一試書桌上茶碗的溫度,再倒一杯清茶。難掩親近之感,眸光中帶着溫柔。
賈環笑一笑,環着她的細腰,在她耳邊小聲道:“改日我再讓姐姐真正的…”鴛鴦錦口繡心。
鴛鴦俏臉唰的緋紅。
賈環失笑,心情變得極其輕快!擁着鴛鴦,說着話。鴛鴦軟語說明來意:“三爺,有客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