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枝椏青,旌旗招展迎風揚。
吐蕃使團人數達千人,聲勢浩大地進入長安城,動靜委實不小,沿路之上引來了無數長安百姓圍觀。
此次吐蕃使團中不僅有吐蕃國主松贊干布派遣的使節達達尼爾,還有吐蕃國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多赤羅小王爺,屬於國與國之間的邦交往來。
所以李二陛下也格外重視並且給予了高規格的接待,不僅命禮部尚書兼太子詹事李綱主持事宜,還讓中書舍人馬元舉與通事舍人蕭慎從旁協助,負責使團在長安的一切事宜,當然包括關係到兩國面子的鬥狗大賽。
禮部尚書李綱率着禮部各司各級官員,與馬元舉及蕭慎二人,早早便來到東門口,迎接着吐蕃使團的進城。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規模近千人的吐蕃使團又是車又是馬,一一悉數進入城中,在李綱等人的引領下朝着鴻賓樓方向趕去。
鴻賓樓,並非單單一座樓的意思,而是泛指一個區域,乃是大唐朝廷專門開闢出來以接待番邦使節或來賓,提供吃住的地方。
禮部又兼着外交部的職能功效,所以鴻賓樓自然也歸禮部管轄。而蕭慎這個通事舍人,正好直管着鴻賓樓。
趕往鴻賓樓的路上,馬元舉與蕭慎二人策馬齊頭並進跟在李綱後面,而李綱則與吐蕃使節達達尼爾走在前頭,有說有笑貌似相談甚歡的樣子。
馬元舉看着達達尼爾這個吐蕃使節五十來歲的樣子,穿着吐蕃人獨有的特色服飾,滿臉的絡腮鬍子看似粗獷至極,不過與李綱的對談中倒是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飛揚跋扈,更像是一個讀書人。
馬元舉暗暗道,看來這些年,吐蕃國內對於漢家文化的推崇與普及不可謂不廣啊。
不過馬元舉心中還是有個疙瘩,從進東門到現在,眼瞅着都快到鴻賓樓了,至始至終,那個吐蕃國天才少年多赤羅王爺,還有他手下的吐蕃天才少年團,愣是連鬼影都沒現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多赤羅小王爺與十人團來長安交流及鬥狗大賽,都是子虛烏有之事?
但想想,馬元舉又覺得不靠譜,畢竟這事兒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兩國國內都人盡皆知,怎麼可能會是子虛烏有,半路夭折呢?
要知道,現在長安城中可是有一百多萬雙眼睛盯着這場比賽呢。
馬元舉帶着心中的疑惑,一路無話與蕭慎並行,跟在李綱的後面默默前行着。
……
……
過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吐蕃使團正式入駐鴻賓樓。準備稍作休憩,李綱便會帶吐蕃使節達達尼爾面見大唐皇帝,遞交吐蕃國主松贊干布的國書。
皇城內,江夏王府。
太學生領袖、蕭家第二子蕭廷匆忙拜訪江夏王李道宗。
蕭廷此番前來乃是銜父命與兄命而來,蕭家與李道宗的長樂坊此次又是聯手開賭盤,所以李道宗對他倒沒有多做爲難。
恰巧他正與五湖賭坊、四海賭坊的王五湖、羅四海商議着此番開盤之事,一聽蕭廷造訪便讓守衛將其帶進來。
蕭廷一入江夏王府的大廳中,見王五湖、羅四海也在當場稍稍詫異,不過很快就不感意外了。
因爲他知道二人是爲李道宗打理長樂坊的主事人,早就從父親和兄長的口中聽過此事,見怪不怪。
李道宗見着蕭廷入廳,示意他坐下問了何事。
蕭廷用扯起衣袖擦拭了下額頭的汗漬,急急說道:“我兄長剛纔派人傳信,說在鴻賓樓並未見到吐蕃的多赤羅王爺。所以我兄長疑心吐蕃人的鬥狗大賽是不是子虛烏有之事,趕緊讓我來報與江夏王您聽。”
“哈哈哈……”
李道宗擺擺手搖頭笑道:“你兄長多慮了,鬥狗之賽雖說較爲兒戲,但好歹也是關係到兩國的顏面。而且吐蕃人早早就放話傳來大唐,要與長安的貴族子弟一決高下,怎麼可能說不比賽就不比賽呢?哈哈,賢侄啊,你父蕭瑀乃是沉穩之人,怎得你兄弟二人辦事卻如此毛躁呢?”
賢侄?
蕭廷聽着李道宗這叫法,臉都綠了。要知道蕭廷與蕭慎兄弟二人都二十大幾的人了,而他們的父親蕭瑀也是六十來歲的人。但李道宗雖然與父親同朝爲官,且功績彪炳,但卻只有三十來歲。
三十來歲的人稱呼一個二十來歲的人“賢侄”,蕭廷怎麼聽怎麼彆扭。
但誰讓人家出道得早呢?十七八歲就在秦王麾下出生入死,如今貴爲堂堂的江夏王呢?
沒轍兒,蕭廷硬着頭皮訕笑了兩聲,說道:“江夏王所言極是,是我們兄弟毛躁了。”
說着就要告辭,誰知李道宗又將其叫住,問道:“對了,此番咱們兩家聯手坐莊開賭盤,你可知道如今外頭下注的情況如何?”
蕭廷撓撓右腮,搖頭說道:“家父曾交代過,此次坐莊開盤全權由長樂坊主持,我們蕭家只出銀子不得干涉。所以,我只聽聞下吐蕃人贏的較多,而下書學班贏的較少。哦對了,聽說有一筆二十萬貫的銀子買了書學班贏,嘿嘿,這不是嫌銀子太多花不出去麼?”
言下之意,書學班必輸!
李道宗聽着蕭廷的話,心道,蕭瑀這老東西倒是會做人,知道本王素來不喜歡別人指手畫腳,索性不干涉坐享其成,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心中讚許了一下蕭瑀之後,又瞥了一眼正沾沾自喜的蕭廷,不由嘆道,可惜生了這麼一個草包兒子,官場中人誰不知道那二十萬貫銀子乃是朝廷專門撥出來給書學班打氣來的?這傻鳥,唉……
不過李道宗心裡鄙夷歸鄙夷,但臉上還是笑意頻頻,畢竟蕭廷說得沒錯,這就是給本王送銀子來花的。
而且不僅僅送了二十萬貫,還有……
繼而笑道:“二十萬貫只是八天前的數目喲!賢侄啊,看來你的消息有些閉塞了。就在三天前,還有人竟然大手筆買了五萬貫的書學班獨贏,哈哈哈……”
蕭廷瞪大了眼珠子,驚叫道:“什麼?是誰這麼傻帽?”
李道宗看了一眼旁邊在立的羅四海。
羅四海答道:“乃是書學班那羣紈絝子弟。正是他們買的自己獨贏。”
“哈哈哈,這羣傻鳥,難道這就是嘬死的節奏嗎?”蕭廷一聽是死對頭書學班那羣人,有些肆無忌憚地笑道,“難道他們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明知必輸還大手筆買入,這是要學三國周公瑾,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羅四海跟着笑了幾聲,又補充道:“不僅如此,他們其中一個姓郭的學子,還將西市的海天盛宴大酒樓,及東市的十家鋪子統統作爲賭注,買了書學班獨贏!”
“我的天,怎麼可能?羅掌櫃是說郭業那小子?”
щщщ_ TтkΛ n_ ¢ O 這下,蕭廷笑不出來了,而是滿臉震撼之色,呢喃道:“他怎麼可能會這麼闊綽?海天盛宴大酒樓居然是他開設的?奶奶的,這小子藏得夠深啊!”
李道宗聽着蕭廷這般說,不由問道:“莫非賢侄認識這個人?”
蕭廷咬牙切齒地恨道:“怎會不認識?若非這姓郭的王八蛋,我當初在書學班怎會如此狼狽?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他來。”
旋即,他將自己與郭業和書學班的仇隙說了一遍。
李道宗聽罷之後不僅沒有同情蕭廷,反而暗暗鄙視着這個酒囊飯袋,真是糟蹋了他爹蕭瑀的名頭。
很快,他便揮揮手笑道:“罷了罷了,既然他們自己找死,又給本王送來這麼多銀子,本王就成全他們又如何?海天盛宴大酒樓,東市的十家鋪子,哈哈,真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
李道宗曾讓羅四海與王五湖估算了下,這家酒樓與東市的十家鋪子,其價值基本上可以等同朝廷下注買面子的二十萬貫銀子。
這不是意外之喜是什麼?李道宗已然志在必得。
蕭廷收起了怨毒之色,附和陰笑道:“正是,一定要讓這些王八蛋賠得血本無歸,以報當初被辱之仇。”
“報——”
一名守衛在大廳外頭叫道:“稟報王爺,剛纔長樂坊那邊的總賬房鄭老六派人傳來口信,說是又有人大手筆買了書學班獨贏!”
“嗯?”
大廳中幾人紛紛被這消息震駭到,難道又是一個銀子多到沒地方使的騷包?
李道宗臉有竊喜地問道:“買了多少注?”
守衛在外頭答道:“五十萬貫!”
嘶……
居然是前面兩家買入的總和,無論是羅四海,王五湖,蕭廷,還是江夏王李道宗,都相繼抽了一口冷氣。
到底是什麼人,好大的氣魄!
李道宗稍稍恢復了平靜,沉聲問道:“可查出來是什麼人下的如此重手筆嗎?”
守衛嗯了一聲,繼續回道:“鄭老六已經派人查過,下注買入之人,乃是衛國公府的魚暖暖魚小姐!”
“什麼?”
“是她?”
“我的天,衛國公府的魚暖暖?”
大廳之中,四人皆是語出驚人,就連剛剛平靜下來的李道宗又再次神情失色地呢喃道:
“怎麼可能?姓魚的妖女怎麼會攙和此事?太不可思議了,詭異,蹊蹺,蹊蹺的很吶……”
唸叨完,李道宗再也不復剛纔那股銅臭味兒,相反,多了幾分昔日戰場之上的沉穩與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