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郭業口中的這位神醫,姓孫,名思邈。
據野史傳聞,李二陛下的確邀請過孫思邈入長安,進皇宮爲長孫皇后醫治氣疾來着。
可邀請孫思邈進宮的時候,已然是貞觀十年六月份,也就是長孫皇后去世的最後一個月。
這個時候,長孫無垢已經病入膏肓,孫思邈縱然有着超凡入聖的醫術,亦不能挽回長孫皇后的性命。
貞觀十年七月二十八日,一代賢后,長孫無垢,薨!
長孫皇后出殯那一日,李世民曾對大舅子長孫無忌哭訴:“朕悔不當初,若能早日延請醫神孫思邈進宮醫治觀音婢,朕今日又怎會受着肝腸寸斷之苦楚?”
最後李二陛下也未曾爲難孫思邈,竭力挽留孫思邈在宮中任太醫院主事,不過奈何孫思邈性喜淡泊,閒雲野鶴,受不了宮中規矩之束縛。
後來,李二陛下也並未惱怒孫思邈的拒絕,還是大大方方派人將他送出了宮,並贈予了足夠的盤纏好讓孫思邈繼續雲遊天下。
不過,無法挽回長孫皇后的性命,也成了孫思邈一輩子的痛。
因爲孫思邈知道,歷朝歷代,英主易得,賢后難求啊。
……
如今是貞觀四年初,郭業心中掰扯着算了下,看來長孫皇后還未到病入膏肓的階段,如果現在早早請來孫思邈,說不定還能將長孫皇后的病根兒祛除。
如果長孫皇后沒有紅顏早逝,也許將來的李二陛下也不會做出那種蠢事,還沒到六十就吞食丹藥中毒而駕崩歸天。
郭業更是心存僥倖,如果李二陛下能夠活到七八十歲,甚至九十來歲,那是否就能杜絕了高宗年間武后奪權,牝雞司晨,謀朝篡位,改弦易幟大唐變大周的悲劇了?
也許,李二陛下還能帶大唐帝國走到一個更加強盛的地步
。
想着想着,郭業不由緊緊握住了拳頭,渾然忘了身邊還有一個心急如焚的高士廉。
高士廉連連催問了幾次,還不見郭業迴應,只見這小子還是一如既往的發着愣。
啪~
高老頭髮怒了,狠狠地拍了下郭業的後腦勺,喝道:“老夫拍你一個鬼打後腦勺,讓你走神,讓你神遊天外。呔!郭小子,給老夫回魂了!”
“嘶……”
郭業吃疼頓時醒了過來,不停地揉着後腦勺,叫屈道:“高大人,你幹嘛呢?玩老道士捉鬼啊?莫非您老人家也學過道家鬼畫符的本事?”
“少說廢話,老夫不是袁天罡那老鼻子,也不是李淳風那小道士。快說,你口中那神醫如今身在何處?”
高老頭明顯已經急得跳腳了,失去了往日淡泊雅緻的儀態。
郭業繼續揉着後腦勺,說道:“應該還在蜀中吧,至於在隴西,還是在哪個角落疙瘩,就要好好派人去尋覓了。”
其實關於尋找孫思邈的問題,對郭業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首先甭說在隴西縣,在益州府,乃至整個蜀中,對於孫明延的漕幫來說,打聽一個人的下落有何難?
其次即便漕幫辦不到,他還有鐵面暗夜負責的東廠來幫襯,對於東廠來說,尋個人顯然不是什麼難事兒。
只不過,既然這個已經成了砝碼,那麼很有必要讓高老頭做出一個態度,不然又是一場替他人做嫁衣裳的無用功。
說穿了,郭業故意遮遮掩掩,成心吞吞吐吐,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誰讓高老頭在樑家之事上,袖手旁觀不想攙和呢?
爲了對高老頭旁敲側擊提醒一下,郭業繼續裝糊塗道:“那啥,高大人,你看下官初到長安,還得奉旨前往國子監學習來着,肯定沒有時間再千里迢迢回隴西尋人不是?其實吧,這事兒我倒是可以交給我手下人去辦
。但是你看,如今我家那酒樓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危在旦夕,這實在是抽不出人手和心力去辦這事兒啊!唉,這可腫麼辦啊?”
“屁話!”
高老頭聽着聽着,算是回過味兒來了,敢情兒郭業這小子在學自己的口氣說話推諉來着。
但是他又不敢說,長孫皇后性命,你身爲臣子豈敢不照辦?
因爲這事兒他不敢說,一說出去萬一被郭業傳揚出去,豈不是天下皆知?
到時候肯定朝野震盪,好心人嘛肯定天天祈福希望長孫皇后早日康復;心存其他心思的人,肯定就開始暗中盯着自家外甥女的皇后寶座了。
屆時,指不定又會生出多少未知之數,至少有了一些歪心的外臣攙和,後宮指定不會平靜,幺蛾子頻生。
高士廉所擔心的,正是郭業所倚仗的,不然他也不會拿這個當成殺手鐗,最後的武器。
唉……
高士廉看着郭業眼神中閃爍的些許小人得志,心中嘀咕道,看來樑家之事,老夫還真得攙和一腳。
不過通過這件事,再總結了之前在風陵渡、汝州等與郭業的共事,高士廉發現一個規律。
那便是郭業這小子每每都能拿出別人最動心的東西作爲交易,來讓對方爲他辦事兒,而且辦得還讓對方挑不出理,生不出氣。
因爲這小子不是在脅迫,而時時刻刻都在談判,在交易,在妥協。
他不會去破壞遊戲規則,讓你生出反感,他只會在規則之內做精做狠,讓你不得不與之交易。
這小子啊,就是一把雙刃劍。用得好,就是一把能披荊斬棘的利刃;用得不好,就會傷到自己。
對郭業重新有了一個認識之後,高士廉說了一句模棱兩可之話:“你很好,的確懂分寸,知進退,而且聰明狡猾至極
。老夫喜歡你這樣的年輕人!”
呼~
郭業暗暗喘了口氣,看來高老頭這是在表明了態度。不再當他是一條可有可無的小雜魚了。
旋即,他拍胸保證道:“高大人,您放心。孫神醫之事您就交由下官來辦,我保證讓人將他安安全全,順順利利送入長安來。”
高士廉唔了一聲,問道:“需要多久?”
郭業掰算着日子,嘀咕道:“此去蜀中,再回隴西,一來一回,加上尋人需要的日子。唔,短則三月,長則半年。我想,高大人您那位尊貴的晚輩,應該能挺得住!”
高士廉再次訝然,這小子暗話連連,感情兒什麼都猜到了啊。
莫非他偷聽了自己跟太醫蔡恆的話?
蔡恆的原話也是這般,長孫皇后如今的病情已然控制,但是很難除根。目前來說,還不會有何變故,只會頻頻發作,倍感痛苦而已。但若不除根,遲則生變。
不過高士廉聽着郭業寧裝糊塗不願點明,他也就懶得揭穿,徒增枝節。
繼而點頭應了一聲,說道:“那這事兒就交給你辦了。不過醜話說在前頭,那位孫神醫若不能……”
“那大人就將下官的腦袋擰下來,當凳子坐還是當球踢,悉聽尊便!”
聽着郭業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證,高士廉的心中是越發的高興,越發的安心起來。
繼而難得暢快笑道:“哈哈,話雖糙,但頗有氣勢。好,君子一言?”
說道這兒,高老頭緩緩伸出他那枯如老樹般的手掌,對着郭業……
郭業知其意,立馬伸出手心,與高士廉的手心一碰,雙雙擊節,發出一聲啪的脆響。
豪氣干雲地說道:“駟馬難追
!”
話落,他輕聲地問了一句:“高大人,樑家那事兒?”
高士廉白了他一眼,啐道:“老夫是那種言而無信之人嗎?過些時日,老夫會請樑家家主樑百萬來府中一敘,替你解決這個煩惱。至於那勞什子市霸,老夫就不去攙和了,不然堂堂一個御史大夫去和市霸混混打交道,這不是讓滿朝文武,天下人恥笑嗎?”
市霸賈旺?
郭業心中有了定計,哼道,賈旺,於得水,你倆孫子給我老子等着,有你們他媽哭的時候!
今日郭業過高府,一件是吏部公文之事,一件是樑家之事。現在大概其都解決的差不多,郭業心中的陰霾漸漸散去,舒坦了不少。
看這天色也差不多了,也該回去找貞娘、老關他們吃晚飯了。
想着,他準備向高士廉告辭來着,剛想拱手告辭,突然見着老管家匆匆再來偏廳,衝高士廉稟報道:
“老爺,國子監祭酒虞世南大人造訪!”
高士廉聞言,突然對郭業打趣道:“瞧瞧,虞世南這老狐狸居然都是趕着飯點來老夫家。郭小子,發什麼愣?要不要老夫引薦你去見見虞世南?這老狐狸可是專管你們這些人,不拍好他的馬屁,你可是要遭罪的喲!”
專管自己這些人?
郭業錯愕疑惑,自己不是監察御史,歸高士廉統管嗎?
突然,他想到了虞世南的職位乃是國子監祭酒嗎。而自己眼瞅着馬上就要入學國子監了,這麼算起來可不就專管自己了嗎?
原來如此!
國子監祭酒,不就是自己以後的校長嗎?
得見,得見,必須見啊!
不然將來入了國子監,憑自己半桶水的文言文功底,交不出功課找誰求情去?將來想蹺課出來找個青樓喝頓花酒啥的,找誰請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