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樓夜宴貴客,酒行千杯,菜餚無數,落得個賓主盡歡。
無論是順公公這位遠道而來的宴會主角,還是關鳩鳩,朱胖子等諸位陪坐酒宴之人。
最後皆是醉眼迷離,步履蹣跚,晃晃悠悠相扶之下出瞭望山樓。
郭業亦不能獨醒,心中藏着心事兒,更是與蘇定方兩人敞開了喝。
正所謂酒國無英雄,喝死一個算一個。
當郭業第二天醒來之時,他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新宅的臥房牀榻之上。
不用問,肯定是昨夜陪坐左右,滴酒不沾的趙九醜將自己攙扶回府。
雖已醒酒,但多少還有些宿醉後的難受,艱難地起了牀。
因爲偌大一個宅子,竟然連個丫鬟都木有。無奈之下,郭業只得自己去院中水井處提來涼水,簡單洗漱了一番。
井水清涼徹骨,潑灑在臉上頓時生出一股寒意,霎時,從脊椎尾骨處起了一分涼意,直衝天靈蓋。
整個人,
立馬爲之清醒了過來。
擰乾毛巾後,郭業獨自出來院中,逛着空空蕩蕩的新宅各處,心思着,如今西川小都護府已成,諸事安定,也是到了將爹孃、小妹,還有秀秀接出來的時候了。
貌似,他依稀聽負責東廠的暗夜彙報過,程二牛這小子一直和自家小妹鴻雁傳情,這孫子倒也癡情。
可現在接來西川,入駐圖瓦城合適嗎?
霎時,
太子李承乾授意太子詹事李綱傳話於他,想拉上太子府這艘爛船之事,就像一塊大石一般突然壓在了他的胸口,驟然有些壓抑,闖不過氣兒來。
此事不做一個合理的解決與了斷,終會釀成禍害,不僅危及自身,波及郭家班一干弟兄,西川軍三千兒郎,更會禍及到自己的父母妻妹。
又回到了一個昨夜那個糾結矛盾的問題上,去,還是不去?
躊躇中徘徊在宅子內外,踱步而行,信步而走,郭業尋到一處假山下,獨自一人坐了下來。
這座假山非比尋常,是通往地宮寶藏的唯一通道。
此時的郭業,就坐在地宮寶藏之上,想着生死存亡之問題,頗有幾分古怪地味道。
坐着,想着……
假山四周栽滿大樹,清風拂過,一片凋零的枯葉風中搖擺拍打在郭業的臉頰上。
他,巍然不動,陷入遐思。
時間隨風逝去,不知不覺間,日高而起,時辰都快近了晌午。
期間,郭業想了很多,想到了郭氏馬場,想到了地宮寶藏,想到了郭家班成員,想到了暗夜的東廠,米吉的奇兵,二牛的八百白袍,西川軍三千兒郎……
突然,
靈光乍現!
郭業像發了瘋似的在自己懷中翻來覆去,總算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
一封發黃褶皺跟爛菜渣似的信函。
這是當日隴西縣之時,食爲仙老東家徐崇年赴長安前,讓徐府管家轉呈自己的一封留書。
當日,徐崇年變賣州府縣城各地的食爲仙酒樓,火急火燎去了長安,當真離去得有些莫名其妙。
而且此人太過神秘,一直對自己示好,在隴西縣中給予了多方面的支持。
郭業重新審視了這封信函,還是跟原先一樣,啥也沒有,僅僅留下一首七言絕句:
長橋新晴好天氣,安石本懷經濟意;
揭日旗常曠世榮,秘文鏤石藏青壁。
他默唸着這首詩,再次回味着詩中,徐崇年想要表達的意思。
怎麼念都是狗屁不通的玩意啊!莫非徐崇年這老頭耍着哥們玩?
就在翻轉信箋之時,他好像發現了什麼,等等,每一句詩的第一個字,連貫起來……
長…安…揭…秘!
我靠,原來這首上下絲毫不銜接,狗屁不通的七言絕句,竟然是一首藏頭詩。
長安揭秘,
徐崇年留書一首藏頭詩,就是想告訴自己,想知道他爲何對自己如此幫助,想知道他到底圖謀什麼,就來長安,他會告訴自己一切想要知道的東西。
不外如是!
奶奶的,好你個徐崇年,人老鬼精。
郭業從接觸徐崇年開始,就知道這個老頭一點都不簡單,頗有些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的感覺。
要不,去長安找這個屢次援手自己的徐崇年,幫忙?
可對方是當朝太子,徐崇年真有招兒應付嗎?
郭業有些不確定。
正如他的性格一般,有問題不去解決,始終存在問題;而知難而上去面對,始終有迎刃解決的時候。
郭業拍拍屁股下的大石頭,暗想着地底下的地宮寶藏,要不先赴長安,一邊找徐崇年應對解決,一邊帶些價值連城的寶貝赴長安,利用銀彈攻勢,多結交一些朝中大佬,雙管齊下,總有解決的辦法吧?
到時候蘇定方肯定有辦法能讓自己拜訪到他上面那位大佬吧?
即便最終沒有辦法,那麼先虛與委蛇答應了李承乾又何妨?
李承乾這倒黴太子要倒臺,也要等到貞觀十七年,這十幾年間,哥們總有擺脫掣肘的時候。
去長安,問題也許能夠解決;
不去長安,肯定沒有解決問題的一線之機。
很顯然,郭業的心中有了答案。
“爽!”
心中有了答案,郭業一時神清氣爽起來,拍拍屁股從大石塊上起來,深深吐出壓抑了一個晚上的鬱悶之氣。
此去長安,短則一個月,長則三五月,西川小都護府草創初期,根基不穩,他必須在後天走之前,將西川小都護府的大小事務,做一個全面的安排。
旋即,他走出了假山所在的這處院子,想着找個人去通知一下郭家班的一干人等,速速前來商議。
可是走啊走啊走,奶奶的,新宅由幾個院落組成,佔地太過寬廣。
走了好幾條長廊,繞了幾處院落,愣是找不到一個可以通知報信之人。
甭說丫鬟僕役,就連護衛士卒都沒有一個。
果然,男人就不適合持家,他一邊尋覓閒人,一邊心中惦記起賢內助吳秀秀起來了。
秀秀如果在這兒,就好了;
要是貞娘在這兒打理,也成啊,至少能夠打理的井井有條不是?
“你是在找人嗎?”
突然,從某個角落傳出一聲鬼魅的聲音,心無旁騖有些焦躁的郭業乍聽,腳步趔趄一撞,差點沒嚇尿摔倒在地。
空空蕩蕩,沒有人煙的新宅,冒然蹦達出這麼一記鬼魅空洞的聲音,彷彿荒島鬼屋鬧了鬼。
不過,很快,他鎮靜了下來,因爲這道聲音他熟悉,這是東廠暗夜獨有的聲調。
“奶奶的,暗夜,你坑爹啊?”
郭業連暗夜人在何處都沒找到,就對着空氣開口破罵了起來,唧唧歪歪喊道:“一驚一乍,神出鬼沒,活人都要被你嚇得短壽十年,靠,你出來啊,我這兒正有事讓你東廠的人去操辦一下。”
“嘿,我已經在你後面了!”
“呃……你丫就是個幽靈,還是原來的甘竹壽可愛,至少老子找他,不用提心吊膽的!“
言罷,快速轉過身來,與郭業對面而站。
說實話,自從上次自揭身份來歷之後,這傢伙就一直藏於暗處,沒有露過面,郭業連與他對話,都彷彿跟空氣在講話一般。
旋即,
轉身,
面對與面。
郭業習慣性想着見着這廝之後,開涮兩句。
誰知,
見到身後的暗夜曝於陽光之下後,他立馬講不出話來了,目瞪口呆,與剛纔一驚一乍不一樣,這回看着暗夜,真心跟見了鬼一般無二。
擡手遙指對方,哆嗦着嘴脣,斷斷續續地吶吶驚惶道:“你,你,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