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千歲,這個要求您可不能答應呀!”一羣人跪了一地,紛紛勸阻。
郭業眉毛一挑,沉聲道:“你們是擔心我的安危?”
李義府道:“此行實在是太危險了。誰知道那個楊盛所言是真是假?萬一是他和白蠻勾結,想誆騙您過去呢?”
郭業輕輕搖頭,道:“這個可能性不大。即便他謀劃成功,也不過是殺我一人,朝廷能征慣戰的將領甚多。再來一個他又如何應付?”
“那卻不然。殺了您,就能讓僚漢之間再無信任,已經平定下來的僚人也會降而復叛。有了這些人的支持,楊盛的僚王就又名副其實了。到時候僚人往山裡邊一躲,朝廷大軍又有什麼辦法?”
“倒也有些道理。”郭業沉吟道:“不過,這只是你的猜測。萬一楊盛所言都是真的呢?豈不是失去了招撫他們的一個大好時機?”
“那有什麼?您之所以要招撫楊盛,不過是不想染上僚人的血而已。現在是白蠻要拿僚人開刀,關您什麼事?僚人氣不過,可以去打白蠻呀。要我說,讓白蠻滅了楊盛正好,免得髒了您的手。”
“不不不,這你可想錯了。”郭業道:“僚人也是我大唐子民,我怎麼能忍心看他們當白蠻的奴隸?”
李義府頗爲不以爲然,道:“您這也太迂……那個婦人之仁了。”
郭業搖了搖頭,道:“除了這個原因,還有一條原因讓不得不去。”
“什麼原因?”
“此次奉旨平叛,臨行之前陛下交給了我一項任務,那就是取洱海通天竺平白蠻。要想完成這項任務,最好的辦法就是與白蠻歃血爲盟。現在機會已經到了眼前,我豈能錯過?”
“這……”李義府也是功名之心非常強的人,聽說事關李二陛下,也就沒那麼堅持了。
他想了一下,道:“那您前去會盟,能有幾分把握?”
郭業苦笑道:“對於白蠻我可是兩眼一抹黑,現在可以說一成把握也沒有,只有去了隨機應變而已。不過,雖然把握不大,同樣地,危險也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大。”
“此言怎講?”
“我此去會盟,帶上一千精銳。就算他們真有什麼歪心思,打不過,跑總能跑回來的。”
李義府搖了搖頭,道:“您還是太過自信了。我聽說過,您曾經靠着少數精銳殺出重圍得逃大難,甚至很多時候還能反敗爲勝,弄得敵人灰頭灰臉。不過這次和以前的情況完全不同。”
“有何不同?”
“您以前能那麼得意,是因爲地處平原,交通方便。但現在這地方呢?山高林密,道路難行。不熟悉路徑,您根本就連走都走不出來,還談什麼逃命?”
“照你這麼說我還是去不得了?”
李義府道:“既然陛下有命,爲國豈敢惜身?小弟以爲,您還是去的好,不過不能這麼去。臨行之前,您可以做三個準備。”
“哪三個準備?”
李義府問道:“小弟在長安城曾經聽人說過,您有法子剋制痘瘡?”
“有這麼回事,其法名爲種痘。說穿了一文不值,就是用痘牛身上的……”
李義府擺了擺手,道:“您不用對我細講,有這個法子就行。現在種痘的技術連劍南道都沒傳到,更別提白蠻之地了。咱們可以派一些人前往白蠻之地推廣種痘的技術。”
“你是說宣揚我的仁德?”
“呃……不完全是。小弟兩次去見楊盛,在路途上和白蠻有些接觸,對他們的風土人情有些瞭解。白蠻人信仰的神靈很多,但是最爲信仰的是一個叫做大黑天的神祗。”
“大黑天?這個神祗是管什麼的?有何來歷?”
“話說有一日天帝聽了耳報神的誣告,覺得民間罪惡深重,所以就派出了掌管瘟疫的大黑天神,並且賜給了他一瓶毒藥,只要撒下去後,人間就會遍佈瘟疫,無人能夠倖免。”
“後來呢?”
“後來大黑天來到人間,見人間父慈子孝夫唱婦隨,跟耳報神所言完全不同。他不忍百姓遭難,又不敢違抗天帝的命令,於是自己就把那瓶毒藥吃了,全身發黑而死。白蠻人感其恩德,世代祭祀。”
郭業遲疑道:“這個大黑天神難道有什麼可利用之處?”
“當然有了。咱們完全可以讓派出去種痘的人宣稱,您就是大黑天神的轉世。能剋制千百年來困擾百姓的瘟疫,您不是神祗又是什麼?而且大黑天原來本就是瘟疫之神,也算不上牽強附會。”
“這倒是個思路,讓我在白蠻之中有些聲望,就算是逃命,也多了幾分便利。不過……”
“怎樣?”
郭業道:“這也就是聊勝於無而已。楊盛把竹王廟都平了,也沒見僚人離心離德。想靠這個影響爨氏的決斷,恐怕還是稍嫌不足。”
“您彆着急,這纔是我第一個法子。我還有第二個法子呢。”
“第二個法子又是什麼?”
“白蠻並不是鐵板一塊,其內部族林立,爨氏不過是實力最大的一個部落罷了。如果能讓爨氏的首領之位不穩,想必他們就不敢造次了。”
“但是如何造成他們的地位不穩呢?”
“用錢,準確的說是用銅。白蠻部族中,最爲尊崇的物事就是銅鼓。哪個部落的銅鼓越大,數量越多,就越受尊崇。爨氏之所以被尊爲白蠻之首,主要是他們部落中的銅鼓最多。”
郭業道:“你的意思是讓我賜給其他部落銅鼓?”
“是的。不但要送,而且要多送,要讓爨氏感到威脅。”
聽到這裡,李元魁冷哼一聲道:“李都督,您這個法子也太異想天開了。送銅鼓就能平定白蠻?這麼簡單的法子怎麼別人都想不出來?難道天下就您一個聰明人?”
“這……莫非李某人考慮的有些不周之處?”
“簡直是太不周了。白蠻的銅鼓,要求整個鼓全是青銅所制,少則上百斤,多則近千斤。一個好的銅鼓,能值幾千頭牛。你從哪找那麼多銅?”
“這不過是錢的問題罷了。就算一個銅鼓用上千斤銅,也不到一千貫錢。這點錢官府都拿不出來?”
“錢當然是能拿出來了,但是咱們劍南道的銅與白蠻的銅不一樣,一看便知。用咱們的銅製成銅鼓,人家白蠻根本不認。當然了,總有些白蠻的銅流入劍南道,但要說鑄造銅鼓,恐怕就完全不夠了。”
郭業知道,所謂兩地的銅不一樣,多半是因爲銅礦不同,其中含有的雜質不一樣。
他說道:“我明白了,事實上,白蠻各部要比拼的實際上是各部製作銅鼓的能力,而不是銅鼓本身。咱們外人很難插手。”
“正是如此。”
“那就好辦了。”
“好……好辦?您說這話什麼意思?”
郭業道:“李兄弟的這個法子不成,但是略微改變一下就可以了。咱們不送給其他部落錢,而是要教給他們提高銅礦產量的技術。要論冶煉之術,難道白蠻還比得過咱們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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