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我看錯了你!你這個佞幸的小人!”
“秦國公,你可知,你這話一出,會有多少將士戰死沙場,又會留下多少孤兒寡母?你就不怕死後下十八層地獄嗎?”
“疾風知勁草,板蕩見忠臣。郭業,你的狐狸尾巴忠於露出來了!大唐第一奸臣,非你莫屬”
“亂我大唐者,必郭業也!我與你誓不兩立!”
“臣請陛下斬郭業,以謝天下”
……
郭業的話音剛落,望北閣內頓時如同開了鍋一樣。謾罵他的聲音不絕於耳。
唯有李二陛下笑眯眯得看着他,投來了讚賞的目光。
等人們的情緒發泄的差不多了,李二陛才雙手下壓,清咳一聲,道:“別吵吵了!征伐高句麗的主意,是朕想出來的,秦國公只是贊同罷了。你們如此出言不遜,到底是在罵秦國公還是在朕?”
“臣等不敢!”羣臣呼啦啦跪了一地。
“哼,不敢?把朕比隋煬帝的事都幹得出來,你們還有什麼不敢的?朕看是往日裡對你們太過優容了,弄得你們一個個都忘記上下尊卑!待會傳朕的旨意,剛纔出言不遜之人,每人罰銅二十斤!”
然後,他又笑咪咪地對郭業道:“秦國公,剛纔所有人都反對朕的計劃,唯有你一個人贊同,說說你的理由。”
郭業道:“微臣的理由是——天無二日,國無二君!”
“一派胡言!”魏徵道:“淵男建又沒有稱帝,談什麼天無二日,國無二君?”
“魏大人還請稍安勿躁。聽我把話說完。我這所謂的天無二日,指的可不是淵男建稱帝的事情。”
“那是什麼?”
郭業沒回答他的話題,而是問道:“魏大人您學問淵博,能不能告訴在下,陛下爲何被稱爲天子?”
“當然是陛下順天應人,德配天地,所以應該被稱爲天子。”
“不見得吧,孔聖人道德高深,也順天應人,怎麼沒人管他叫天子?”
“呃……陛下受命於天,秉承天意統治天下,所以被稱爲天子。”
郭業一皺眉,道:“咱們這是商量軍國大事,你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你說陛下受命於天,有什麼證據?是有任命的文書,還是上天賜予的印信?”
“呃……那當然沒有了。”魏徵氣鼓鼓的說道:“秦國公你說,陛下爲何被爲天子呢?”
“這個簡單,《尚書》有云,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陛下之所以被成爲天子,不是來自虛無飄渺天意,而是來自民意!”
略微停頓了一下,郭業繼續說道:“咱們大唐的子民最多,國力最強。誰不承認陛下是天子,咱們就領兵揍他丫的,看他敢不承認?這纔是陛下爲天子的真正原因。”
還能這麼解釋?
魏徵本能的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是一時間又想不出什麼反駁之詞,只得道:“就算你說的對,那和高句麗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了。魏中書可知高句麗的實力如何?”
“倒要向秦國公請教。”
“高句麗東西兩千裡,南北一千里,戶口過百萬,帶甲五十萬。論起國力來,雖然遠不如咱們大唐,可也不是沒有一拼之力。”
“那又如何?”
“還如何?現在各個藩國,能和咱們大唐有一拼之力的,就要數高句麗了。花無百日好,人無千日紅。有朝一日,咱們大唐敗落下去,那能稱爲天子的,恐怕就不是大唐之君,而得是高句麗之主了。”
見衆人眼中還是一陣茫然之色,郭業只得繼續解釋。
他說道:“其他藩國不修文法,人口稀少,又身處貧瘠之地,長遠來看,終將敗落。唯有高句麗要人有人,要地有地,此時不除。到了後世,必將爲中國大患。陛下此舉,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房玄齡點了點頭,道:“秦國公的意思,老夫明白了。如果把咱們大唐比作皇帝的話,那高句麗就是權臣。老皇帝在的時候還沒事。如果老皇帝駕崩,新皇登基,那天下就說不定是誰的了。”
李道宗道:“早這麼說不就得了嗎?扯天子什麼的,都把人繞暈了。總而言之一句話,高句麗有能力對咱們大唐構成威脅,咱們就得把他滅嘍!不能給後世子孫留下一個巨大的禍患。”
李二陛下道:“正是如此,如今開國的良臣猛將大部分還在,滅高句麗不在話下。等到人才凋零了,到時候還指不定誰欺負誰呢?所以說,現在就算花再大的代價,也要把高句麗滅國。”
在場之人,都有爵位。
如無意外的話,都是子孫後代與國同休。
現在郭業把高句麗的存在與否,和後世子孫能否安享富貴聯繫起來,他們的態度頓時出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段志玄道:“如此說來,征伐高句麗風險雖大,但是獲利同樣巨大。微臣以爲,這場買賣幹得過!”
韋挺道:“爲了後世子孫,還請陛下提虎狼之師,爲我大唐除此心腹後患。”
李靖道:“微臣不才,願爲前鋒!”
就連剛纔反對最激烈的魏徵,此時也改爲了贊同。
唯有吏部尚書孔穎達搖了搖頭,道:“話雖如此,微臣還是不贊同出兵。高句麗無罪遭誅,於理不合。”
郭業苦笑着,道:“老先生何必那麼迂腐?須知國與國之間,沒有永恆的友誼,只有永恆的利益。”
“只有永恆的友誼,只有永恆的利益?”
孔穎達雖爲聖人之後,儒門宗師,但也不是食古不化之人。
與後世明清的腐儒不同,他早就知道,儒家所謂的“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到了現在已經非常不合時宜。但是如何改進,卻還是毫無頭緒。
聞聽此言,直如醍醐灌頂,彷彿黑夜中看到了一盞明燈。
他躬身一禮,道:“此言乍聽起來粗鄙,但是細想起來,也還真有些道理,穎達受教了。不過,您所說得話,與聖人之言,似乎有所衝突,不知秦國公何以教我?”
“這……”郭業苦笑道:“孔尚書您這就難爲了我了。郭某人不學無術,怎麼敢對聖人之言說三道四。”
“哪裡,哪裡。秦國公過謙了,您不學是不假,但要說無術就太過分了。天下間,比您更有術之人,孔某人還從未見過!還望您不吝賜教!”
這還沒完了!
郭業沒想到隨口一句後世爛大街的話,竟然惹來孔穎達這麼大反應,真講理論,他哪講得過盛世鴻儒呀!
他趕緊轉移話題,道:“既然您贊成這句話,那對於高句麗的事情,又怎麼看?”
“準確的說,我對那句話也不是完全贊同,只是覺得不無道理罷了。唉,孔某人才疏學淺,現在也不知到底應該是贊同還是反對了。”
孔穎達保持中立,其他人表示贊同,征伐高句麗,就成了板上釘釘之事。
李二陛下高興的拍了拍郭業的肩膀,道:“剛纔郭愛卿之舉,可以算是舌戰羣儒了。史書之上,你恐怕能與諸葛武侯相媲美!”
尉遲恭道:“秦國公不但能運籌帷幄之中,還能戰場廝殺,斬將奪旗!諸葛亮能比得了嗎?”
“那你說秦國公能比誰?”
尉遲恭撓了撓腦袋,道:“這俺就不知道了。”
房玄齡道:“秦國公於文武兩途都趨於極致,古往今來,還真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如此良才,卻被陛下收爲爪牙。真是國家之幸,陛下之幸。微臣爲陛下賀!”
李二陛下聽了哈哈大笑,道:“秦國公今日建言有功,賞賜如意一對,以資嘉獎。”
見郭業今日出瞭如此大的風頭,張亮心裡頗不是味,他眼珠一轉,計上心來,道:“陛下,微臣以爲在征伐高句麗之前,還有一件事情,必須要做。”
“你指的是……”
“嚴防後院起火!若是您領軍在外,有藩國圖謀不軌,攻打我大唐,該如何是好?”
“此言有理。勳國公既然有此提議,到底該採取什麼措施,想必已經胸有成竹了?都說出來吧。”
“微臣以爲,藩國雖多,但真正能對大唐構成威脅的,無非是吐蕃和薛延陀兩國。吐蕃與長安城遠隔萬里,即便作亂,一時半會也不會對我大唐造成致命的威脅。唯一可慮的就是薛延陀。”
“那勳國公準備如何對付薛延陀呢?”
“陛下可遣一使臣,對薛延陀曉以利害,告訴他們如若作亂,我大軍迴轉,他們定然死無葬身之地。薛延陀受了警告,自然不敢越雷池半步!”
李二陛下聞聽此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這就是你的主意?勳國公,你是想立功想瘋了吧?派出使者警告,薛延陀就不敢反叛?這怎麼可能?三歲的孩子都不會相信!”
張亮搖了搖頭,道:“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諸葛亮擺空城計,就能嚇得司馬懿不敢進兵。但要是擺空計的是別人呢?恐怕就會成爲千古笑柄。”
“你的意思是……”
“微臣的計策能不能成功,關鍵在於使者的人選。微臣舉薦一人,出使薛延陀,包管能嚇得薛延陀再不敢想“反叛”二字。”
“你要舉薦何人?”
“當然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的秦國公郭業郭子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