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郭業在大德寺一案中有什麼明顯的收穫,那就是這一地窖的琉璃器皿了。
五大氏族就算是發明了廉價琉璃的製取方法,那所謂的廉價,也是相對而言的。
儘管不知道五大士族製取這些琉璃器皿的成本究竟是多少,但是郭業估計,總成本最少也要一百萬貫錢,四五百萬貫錢也很有可能,就是一千萬貫錢也說不定。
這麼一大筆錢財的損失,即便對於五大士族來講,也算是傷筋動骨了。敵人損失,就是自己得利。
從這個角度來講,郭業的收穫還真不小。
而且,郭業扣下這批琉璃器皿的理由,也是非常充分的。
大德寺內總共有兩個地窖,一個地窖內關押了三十二名女子,另一個地窖內,就是這些琉璃器皿了。
既然關押那些女子的地窖是和尚們挖的,那有什麼理由不能懷疑另一個地窖也是和尚們挖的?
有什麼理由不懷疑這些琉璃器皿也是贓物?
所以說,郭業查封這些琉璃器皿完全是合理合法,即便是在李二陛下的面前,郭業也有話說。
更何況,李二陛下有旨,這個案子由郭業全權負責,不必經過刑部,也不必經過自己。
郭業幹起這個假公濟私的活來,就更加有恃無恐了。
大德寺一案郭業已經基本審完,這批琉璃器皿的歸屬郭業也有了安排。
他準備把這些琉璃器皿按照贓物處理,全部沒入宮中,獻給李二陛下。
消息傳出去之後,頓時就是一陣雞飛狗跳。
五大士族找了無數人前來關說,沒想到最後,竟然說動了老王圭出馬。
郭業一臉的難色,道:“您老人家要是吩咐別的事情,郭某人一定照辦。不過這件事麼……這可完全是公事。您老人家一生清廉自守,剛正不阿,不會這老了老了,還要教我這個當晚輩的徇私枉法吧?”
“清廉自首?剛正不阿?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圭大笑出聲,笑到最後,簡直直不起腰來。
郭業被嚇了個不輕,小心翼翼地問道:“王老先生,您……您沒事吧……”
“老夫沒事,只是秦國公說的這個笑話實在是太好笑了!”
“笑……笑話?什麼笑話?”
“你說老夫清廉自守,剛直不阿,這就是笑話!”
“這怎麼能算笑話?”
“哼哼,你這話要是在一個月之前說,老夫就當是你對老夫的讚美之詞,但是現在,老夫就只能當一個笑話聽!現在老夫的名聲是什麼?是要錢不要祖宗,是僞君子真小人!”
老王圭越說越氣,道:“這些名聲也就罷了,甚至還有人說老夫好色無度和那幫和尚們同流合污……你再說老夫什麼清廉自守,剛直不阿,不是笑話是什麼?”
“呃……那不過是一些無知百姓在以訛傳訛罷了!您老人家的一世清名,豈會因爲這麼一點小事就煙消雲散?晚輩相信,只要再過些日子,這股風潮下去,您的名聲應給會好轉的!”
“秦國公,你說這話自己信嗎?”
“相……相信!當然相信了!”
王圭嘆了一口氣,道:“秦國公,你昧着良心來寬慰老夫,老夫足感盛情。不過老夫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人生七十古來稀,老夫也活不了幾天了,恐怕這個名號就是對老夫的蓋棺定論!”
郭業還要安慰,王圭一擺手,道:“您別說話,聽老夫把話說完。”
“晚輩洗耳恭聽、”
“有時候老夫捫心自問,此事到底應該怪誰?怪秦國公?怪李侍郎?還是怪大德寺的和尚?最後,老夫發現,誰都不怪,最應該怪的就是老夫自己……是我貪念一起,才釀成了如此大禍!”
說到這裡,王圭站起身來,躬身一禮,道:“認真說起來,秦國公對老夫有恩無仇!多謝!多謝!”
郭業趕緊還禮,道:“有恩倒是談不上,王老先生不怪郭某人多事,郭某人就心滿意足了!”
“那不知秦國公對王某人可有什麼怨恨之心?”
“那哪能呢,咱們倆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就是在大德寺內和郭某人有了小小的誤會,那也是您受了大德寺內和尚們的矇蔽,並不是故意和郭某人爲難。郭某人怎麼可能怨恨您老人家?”
“既然您對我王圭沒有什麼怨恨之心,那就好辦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在大德寺內,老夫可沒對您說謊。那些琉璃器皿確確實實是五大士族交給老夫秘密儲存的,和大德寺內的和尚們全然無關。”
“呃……這……”
“您把那些琉璃器皿物歸原主,完全是秉公執法。而把那些琉璃器皿沒入宮中,那才稱得上是徇私枉法呢!”
郭業道:“老先生,在這裡只有你我二人,我也實話實說。在下相信您老人家沒對我說謊。不過……要想物歸原主……”說到這裡,郭業輕輕搖頭,道:“郭某人恕難從命!”
“那是爲何?”
“想當初,在板橋鎮的時候……”郭業把自己和五大士族的恩怨和王圭說了一遍。
最後他說道:“現在您老人家明白了吧,郭某人和五大士族之間,非常不對付。這次查扣這批琉璃器皿的目的,就是公報私仇。說白了,此事乃是郭某人和五大士族之間的私人恩怨,你老人家還是不要攙和了。”
郭業略微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當然,這番話出了我郭業的嘴,入了您老人家的耳。出了這個門,郭某人可就不認了!”
王圭點了點頭,道:“多謝秦國公坦誠相告,這一番前因後果,王某人還真不知道。不過……”
說到這裡,王圭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他說道:“秦國公,說實話,有二十年了,除了陛下和皇后娘娘,我王圭可沒再跪過什麼活人!不僅如此,陛下的親生女兒南平公主,因爲嫁給了我的兒子,她以公主至尊,還得向我下跪!”
說到這裡王圭眼圈發紅,道:“就在今天,老夫給您跪下了,還請您高擡貴手,把那些琉璃還給五大士族吧!”
郭業臉一沉,道:“這麼說來,您老人家是一定要幫助五大士族與我郭業爲難了?”
“當然不是!”王圭苦着臉說道:“老夫雖然認祖歸宗了,但也不願與插手您和五大士族之間的私人恩怨。不過您別忘了,那批琉璃器皿,可是五大士族交給老夫的。”
“老夫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就應該把這批琉璃器皿原物歸趙。您把這些東西扣下了,五大士族可不管那個,只會向老夫索要。老夫還不了東西,豈不是失信於人?”
“所以,老夫纔不得不出此下策。秦國公,您能不能看在我這張老臉的份上,把那些琉璃器皿發還?”
王圭跪這一跪,還真給了郭業巨大的壓力。不說王圭原來的身份有多麼貴重,就是一個普通的七十歲老人,跪在自己的面前,郭業也不能坦然受之。
不過,壓力也僅僅是壓力罷了,王圭和郭業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事關價值千萬貫的琉璃的歸屬,這點壓力還不足以讓郭業改變決定。
郭業伸出雙手,把王圭扶起,道:“王老先生,不好意思,請恕郭某人不能答應!咱們倆的確沒什麼仇恨,但是……”
王圭擺了擺手,道:“秦國公,不必再說了!老夫早該想到的……自己這張老臉不值錢……事到如今,老夫也沒什麼好辦法了……告辭!”
……
把王圭送走,郭業不禁長出了一口氣。他心中暗想,這樣就把王圭打發走了,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如果他像是在門口那樣,來個長跪不起,耍起了無賴,今天這事兒還真不好辦。
不過很快,郭業就發現,自己完全想錯了。
第二天一早,郭業還沒起牀呢,就聽孫子善在門外大喊大叫,道:“老師,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何事驚慌?”
“王圭……他……”
“怎樣?”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