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無知,竟孤陋寡聞若斯!”
不用想,在這房中能夠講出如此怨氣深重的話,除了還在氣頭上的縣令顧惟庸之外,絕無第二人。
郭業的確沒聽過九品巡檢這個官名,被穆恭這麼一說後滿腦子的漿糊,哪裡還有心思和顧惟庸置氣?繼續死乞白賴地問着穆恭道:“穆師爺,趕緊說說啊,這九品巡檢是幹啥玩意的?難不成比九品縣尉還要牛逼不成?”
聞罷,穆恭頓時搖頭晃腦吊起書袋來,說道:“巡檢者,掌訓練甲兵,巡邏州縣沿江,沿海水域之職
。隴西縣巡檢,專事岷江水域,凡過往船隻檢查與緝私剿匪,皆隸屬隴西巡檢司職責範圍。呵呵,你這個隴西巡檢,與隴西縣尉各司其職,皆秩正九品,歸本縣縣令所節制。”
穆師爺這麼不文不白的解釋,郭業算是聽明白了,敢情這隴西巡街司幹得就是水警的活兒。
這年頭沒有飛機,沒有鐵路,除了陸路行走,全靠水運一途,而且是用途最廣的交通方式。
檢查過往船隻,不就是維持江面的交通運輸麼?
至於緝私剿匪,不就是抓水運走私,剿滅爲非作歹的水匪麼?
靠,這跟水警沒什麼兩樣兒啊。
秩九品,便是享受九品文官的福利待遇,包括俸祿和休假。
郭業推敲下來,這個隴西巡檢的確和谷德昭的九品縣尉當真是平起平坐,毫無差異。
如果說他姓谷的是專管隴西地面上的事兒,那麼隴西地界水面江面上的事兒,就統統歸他郭業掌管。
的確是各司其職,各不相干啊。
不過,他心中也有疑問,當即問道:“穆師爺,這隴西巡檢我怎麼就從未聽過呢?”
“唉……”
穆師爺擺出一副悲慼的死人臉,嘆息道:“這九品巡檢一職自我大唐立國以來便有,只不過我隴西縣衙人才凋零,委實沒有合適之人可以勝任,自此一直空置了下來。如果一早就將巡檢司置辦起來,怎麼還能讓鄭三江這幫水匪作惡呢?”
說到這兒,穆師爺走到郭業的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讚道:“這下好了,如今有郭業你組建巡檢司,署理隴西巡檢一事,負責岷江水域安全,明府大人足以高枕無憂了,哈哈。”
屁!
打死郭業,他也不會相信穆師爺的這套說詞,什麼人才凋零,只有自己才能夠勝任,那早幹嘛去了?
他敢肯定穆師爺說得絕對是敷衍之詞,將他捧成當世無雙的救世主一般,裡頭肯定有貓膩
。
不過,他偷摸瞥了一眼顧惟庸那廝,依然鼓着那雙金魚眼滿臉陰沉,顯然這已經是對方能夠退讓妥協的極致了。如果自己再咄咄逼人,可能真心竹籃打水一場空,狗屁也撈不着了。
難道自己真跑到益州郡城去擊鼓鳴冤,越級告狀不成?
兩敗俱傷,玉石俱焚,這可不是他最終所需要的目的。
罷了,罷了,九品綠袍也算是撈到手了,退而求其次吧,總好比啥也得不着不是?
當即,郭業臉有鬆動地問道:“敢問穆師爺,這巡檢司攏共有多少甲兵供我驅使?”
這是他現在最關心的問題,如果光有九品巡檢的名頭,手下卻連個兵丁都沒有,做個大光桿,那還巡檢個蛋蛋啊。
穆師爺一見郭業口風鬆動,顯然心中已然應承了此事,也是出出喘了一口氣,好似心中那塊大石落下一罷。
而後回頭張望了一眼顧惟庸,顧惟庸的態度還是那般,一言不發,臉色陰沉,不過卻是朝着穆師爺點了點頭。
穆師爺見罷之後,對着郭業說道:“一縣之巡檢司,可招募甲兵百名,至於士卒月銀,還有兵械盔甲,都由縣衙支付。”
甲兵百名?
郭業粗粗算計了一下,這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不過他從穆師爺的話中聽出了一些不對勁,什麼叫可招募甲兵百名?
莫非……
隨即脫口喊道:“莫非如今這隴西巡檢司就我郭業一人,其他的,啥也沒有?”
穆師爺抹了一把額頭虛汗,訕笑道:“郭巡檢可自行招募,自行招募嘛,反正其他的,你缺什麼,縣衙就會給你配備什麼,如何?”
我草!
果然跟這老狐狸談判沒那麼容易,真是處處陷阱,步步驚心啊
。
不過他轉念一想,反正名額編制都有了,不就是人嗎?貌似現在自己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當即也沒有在這件事兒上再墨跡,而後問道:“穆師爺,那啥,我那九品官服、官帽和官靴啥時候發放啊?”
呃……
穆師爺先是錯愕一下,不知道郭業的思維跳躍這麼快,稍稍才緩過神來,對郭業這個問題打心眼裡理解。
你想啊,一介布衣,突然竄升到朝廷九品官員,不如大唐基層幹部的序列,說是一步登天都不爲過。
這種事情對任何家庭或者家族來說,都是光宗耀祖,光耀門楣之事,郭業這麼着急要官服官帽也是實屬正常。
試問這世上之人,誰肯錦衣夜行?
當然都是希望出人頭地,名利雙收,而後衣錦還鄉。
不過穆師爺還是搖頭笑道:“郭巡檢不要這麼心急嘛,縣令大人上表府衙,而後吏部審批,總有個章程不是?不急不急,你先將這巡檢司組建起來再說,待得你將巡檢司組建完畢之後,我想這九品巡檢官印與文書,還有其他一應事物都會送達你手中的嘛。”
聽着穆師爺如此說,郭業自然無話可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反正這事兒已經板上釘釘,怎麼着也跑不了。
與其坐等乾着急,還不如先辦點實際的事兒來得划算。
當即對着穆師爺抱拳,滿臉春風得意的笑道:“那就有勞穆師爺了。”
而後又對坐在書桌那邊沉着臉的顧惟庸遙遙一拜道:“顧大人,那下官就先行告辭了。”
下官?
聽着郭業自稱下官,顧惟庸的臉頰有點不自然地抖動了一下,看着郭業轉身出門疾步離去的風騷背影,咬牙切齒地哼道:“下官?哼,沐猴而冠,出身低賤也敢自稱下官?”
穆師爺看着自家明府大人如此憋氣的神情,聽着他怨氣沖天的牢騷,心中道,唉,這郭業可算是把明府大人氣夠嗆啊,好在他送來的這場功勞足以讓明府大人得以升遷,無需再在隴西縣衙這破地方蹉跎下去
。
此時的他,面對着顧惟庸,還能怎麼樣?唯有報以苦笑。
……
……
離開了縣衙,郭業牽來從捕班挪用過來的馬兒作爲代步,飛速朝着自家奔馳而去。
一進郭府,郭業心中大爲痛快,哐哐鐺鐺掀起天大的動靜一邊跑着一邊叫喊着爹孃,想第一間將自己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他們。
可誰知這麼一鬧鬨,沒把爹孃招來,去把康寶和馬元舉這兩個一直在家中等候他消息的人引了出來。
兩人一見郭業,發現這廝臉上掛着絢爛的笑容,走起路來龍驤虎步,頗有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感覺。
隨即,二人跑上前一左一右把住郭業的胳膊就往書房裡拽,詢問他談判的結果如何。
對於此二人,郭業自然是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一五一十地將自己在縣令顧惟庸的書房中之事都娓娓道了出來。
當然也包括最後談判的結果,自己撈了一個正九品的隴西巡檢。
見着兩人還在消化着他所帶來的信息,郭業不無得意地朝着馬元舉沾沾自喜臭顯擺道:“馬功曹,怎麼樣啊?小哥如今也和你一般無二,皆是正九品的朝廷官員了,哈,哈哈……”
康寶也是哈哈大笑,蒲扇大掌猛然拍在郭業的後背上,讚道:“兄弟,好樣的,以十六歲之齡博了個正九品,了不起!”
被他這猛然一拍,郭業差點沒踉蹌得撲倒在地。
不過馬元舉就沒有康寶那般興奮了,相反,臉上漸漸浮起愁容,對着郭業幽幽嘆道:
“錯了錯了,大錯特錯了。郭業,如果本官所料無措的話,你這次可真是上了顧縣令和穆師爺的大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