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快看,那騎着馬兒臉色發青,要死不活的老頭不就是咱們吳縣丞嗎?”
眼尖的朱胖子率先在人羣中發現了前往益州郡城搬救兵的縣丞吳奎,果不其然,此時的吳奎坐於馬兒之上像死了老孃似的,滿臉發青病怏怏的。
“嘖嘖,小哥您瞅瞅,看看人家府兵那一水兒的木棉甲,看看人家扛在肩上的紅纓戈矛,娘唉,到底是咱大唐府兵,就是神氣。”
這是牢頭邵嘯在旁羨慕發出一驚一乍的喊叫之聲。
“小哥,這領頭騎着高頭大馬的漢子是不是認識你啊?咋一個勁兒地往這邊看來呢?瞧他佩戴山紋甲,腰間別着橫刀,不會是這支府兵的頭頭兒吧?”
被龐飛虎這麼一提醒,郭業擡眼望着陸續進城的五六百府兵隊伍,爲首之人正是一名約莫三十來歲的魁梧青年,穿着山紋甲,頭戴紅纓兜鍪,腥紅大氅隨風飄蕩,煞是精神抖擻,威風十足,讓郭業這邊的一干人等不滯發出一陣豔羨之聲。
不過這青年漢子吸引郭業的並非是他的裝扮,要論裝扮,小哥這一身白袍鎧甲紅纓兜鍪白披風也是英武逼人啊,誰比誰差了?
令郭業心儀讚歎的是青年漢子的那雙眼睛,炯炯有神透着汩汩殺氣,肯定是上過陣仗,在屍山血海裡滾過來回的人。
這種感覺,除了大唐的職業軍人,再也無人能夠在雙眸中凝聚出令人膽顫的殺氣。
此時,郭業完全有理由相信,這支隊伍絕對是益州郡城的府兵無疑。
不過他始終疑惑,爲何益州郡折衝都尉府的府兵爲何會在短短的幾天光景。就能及時趕到隴西縣城。
與那魁梧青年遙遙對視一眼後,郭業將目光轉向了縣丞吳奎,畢竟是八品縣丞,上官返城,即便是討厭,禮數還是要周全不能少的。
隨即,郭業疾步上前朝着行進中的隊伍跑去,高喊一聲:“郭業見過縣丞大人!”
唰!
人還未走近,十幾把矛頭透着寒氣的戈矛齊唰唰對準郭業,將他擋住了去路。
只聽一名府兵喊道:“大膽,府兵重地,閒雜人等,退避,退避!”
我了個去!草你妹的,敢跟小哥我動刀動槍,大吼大叫,你算個毛啊?
郭業還是頭一遭被人如此怠慢輕視,而且剛剛擊退了賊寇大軍,憑藉蝦兵蟹將幾百頭力挽了隴西縣免遭近千賊寇的侵襲,正是意氣風發之時,哪能受到如此欺辱?
頓時,他也來了勁,手中虎頭湛金槍使上渾力拼命一揮……
乒乒乓乓……
一連串鐵器相互撞擊的聲音再次想起。
再看齊刷刷對準郭業的那十幾把戈矛,霎時被挑飛了出去,有三兩個府兵因爲手中的武器被挑飛而連連踉蹌後退幾步。
整個場面立馬緊張了起來,大唐府兵當前還敢有人炸刺兒,其他臨近這邊的府兵還能坐視不管?
霎時,又有幾十名府兵豎起戈矛朝郭業這邊涌來……
“小哥有難,兄弟們,抄傢伙!”
“弟兄們,跟老孫上去,保護郭小哥!”
……
猛然,郭業後邊的孫明延,朱胖子等人也按捺不住,肯定不能無視郭業被人圍攻,紛紛朝着郭業這邊圍攏過來。
兩邊都摩拳擦掌,大有一言不合便有甩開膀子開乾的架勢。
就在這時,府兵隊伍中傳來一聲震吼:
“住手!”
嗓門粗獷,聲音洪亮,顯然不是吳奎這種損了八輩子德的小人所發出。
聲音落罷,人羣中擠出來一人,正是剛纔坐在高頭大馬上那名青年,現在看來這數百府兵肯定歸他統御了。
那名青年先是呵斥了手下那些府兵,讓他們收起戈矛,而後走到郭業跟前再次細細打量了郭業一方,突然話鋒一轉,由衷讚道:“本校觀察你許久了,嘖嘖,好一副明光甲,好一把絕世名槍,難能可貴的是僅憑一己之力便挑飛我手下十幾杆戈矛,真是一副好力氣。哈哈……”
魁梧青年一連用了三個好字,郭業從對方的神情和語氣中聽得出來,這廝絕對不是奚笑譏諷,而是發自內心的讚賞。
毫不遮遮掩掩的稱讚令郭業沒來由的羞赧一番,也對這魁梧青年生出了好感,對方倒是光明磊落。
正所謂花花轎子人擡人,自己主動出手,人家都能如此大度,郭業覺得自己也不能小氣了不是?
當即,抱拳致歉道:“在下郭業,添爲隴西縣衙班頭,剛纔貿然出手委實有些魯莽與孟浪了,還請這位將軍莫要怪罪。”
“哈哈,無妨無妨,不怪不怪,好漢子皆是真猛士,一言不合必是血濺三尺,咱就喜歡你這樣的好漢子。對了,咱也不是什麼將軍,姓康名寶,只是折衝都尉府下的一名宣節校尉,嘿嘿,離將軍還遠着哩。”
此人說話直來直去,侃侃而談,講話內容卻着實把郭業震住了一把。
康寶?
先不管他這名字,就說他自稱乃是折衝都尉府下的宣節校尉,就是一個令他駭然的存在。
都說文武不分家,其實不然,大唐的文武品銜是各有各的區別。
大唐文官有文官的官制,從九品,正九品,從八品,一路往上飆,一直到正一品位列三公。
自然,武官也有武官的品銜。
文官靠得是科舉考試躍龍門,而後拼得是各自的政績來升官,當然,某些名聲斐然的大才子另當別論,這些人靠的是滿肚詩詞和名聲來博得皇帝的招賢入朝。
武官自然靠得就是軍功了。
而且視軍功大小來升遷,如從九品的陪戎校尉,正九品的仁勇校尉,從八品的禦侮校尉,正八品的宣節校尉,到從一品的驃騎大將軍。
至於武官正一品,那就是一個傳說的存在了,往往都是當朝皇帝兼着的,掛着兵馬大元帥,統領全國兵馬,
現在郭業聽着對方自報家門,張嘴就是一個正八品的宣節校尉,他能不駭然嗎?
特別是折衝都尉府下的正八品宣節校尉,這可不是虛職,因爲據他所瞭解,折衝都尉府一般分爲三到四個百人團,一團約莫三百人左右。
而這個百人團就是由宣節校尉所統領。
掌管着三百名府兵的宣節校尉,你能說他是虛職嗎?
不過郭業也是奇怪,這康寶明明是八品宣節校尉,咋就能統領將近六百來人呢?難不成這小子的宣節校尉含金量超級高?
奇了怪了!
不過他也沒有時間瞎想,而是對着眼前的這個宣節校尉康寶抱拳微微躬着身子行禮道:“郭業見過康校尉!”
“哈哈……”康寶伸出右手砰的一手死命拍在郭業的肩膀上,一副自來熟的模樣喊道:“多禮多禮,本校尉一進城就聽說你的名字了,郭業嘛,若非你力挽狂瀾,這隴西縣城恐怕早就毀於一旦了。人才,人才啊!”
“康校尉,你看咱們是不是先回縣衙啊,下官已經吩咐下人準備好酒菜,你不辭辛苦遠道而來救援我們隴西縣城,下官一定要略盡地主之誼好好款待你一番啊!”
這時,臉色依舊難看,連走路都虛的輕飄飄的縣丞吳奎跑下馬來,略微恭敬地朝着康寶討好道。
說完話之後,吳奎見着郭業還杵在那兒,不由冷哼一聲,變了臉色呵斥道:“郭業,你剛纔想作甚?怎得對康校尉如此無禮?趕緊道歉,好好道歉!”
郭業聽罷心裡一陣憋氣,你孃的腿兒啊,這人前溜鬚拍馬,人後跟老子裝逼,吳奎這廝還要不要臉了?
一個八品文官官居一縣縣丞,竟然對一個八品宣節校尉自稱下官,節操呢?何在?
誰知郭業還未挪步,旁邊的康寶就白了一眼吳奎,哼哼道:“吳縣丞,我看你也累了,趕緊忙你的去吧,我要和這位郭兄弟好好聊聊!”
“呃……”
吳奎吃了康寶這毫不留情面的閉門羹,本已發青的臉色又多幾分紅暈,顯然是大囧。
“傻愣着做啥?該幹啥幹啥去!”
康寶再次不給面子的下了逐客令,就想呼喝一個小跟班似的,半分情面也不留。
吳奎好像是忌憚着康寶什麼,不敢再多言語,悻悻離去,臨走之時不忘偷偷瞪了郭業一眼。
這一瞪眼,又讓郭業心中大呼委屈,小哥不招你不惹你,咋的還躺着中槍了哩?
不過他也奇怪,這康寶好像對自己就高擡一眼似的,難不成小哥剛纔虎軀一震,王八之氣勃然而發,令康寶這個八品的宣節校尉都競相膜拜不成?
當然,這只是他自己的個人意淫,純屬扯淡。
見着吳奎離去,康寶再次親熱地將郭業拉到了一邊,輕聲問道:“嘿嘿,你就是郭業,咱可算是遇到你了。”
嗯?
這沒頭沒腦的話說得郭業更是一陣含糊,絞盡腦汁回憶了一番,哥們根本不認識康寶啊,聽他這話好像仰慕我好久似的呢?
康寶見着郭業滿臉犯疑,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問道:“郭業,你可認識一個姑娘叫康芷茹的?”
康芷茹?
不認識!
郭業使勁搖搖頭,極力否認,他心中篤定康寶絕對是認錯人了。
可康寶這廝不死心,抓耳撓腮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驚叫道:“肯定是小妹沒有告訴你她的名字,我問你,你身上可有一串檀香木製的手串?”
檀香木製的手串?
這時,郭業好像想起了什麼,將手穿過白袍鎧甲探進內衣懷中一陣摸索搜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