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志玄被郭業吊起了胃口,情不自禁地湊近了身子,饒有興趣地說道:“郭大人但講無妨,段某洗耳恭聽。”
郭業唔了一聲,道:“段大人,既然吐谷渾道那邊有確鑿的證據表明,王霸就是殺害段志德大將軍的當夜刺客,那麼無論這王霸是否失手錯殺了令弟,他這兇手之名都無法逃脫。”
“是的!”
段志德迴應了一聲,心裡對郭業這句沒營養的話也沒有細究,而是繼續打起精神聆聽起郭業的下文來。
他看得出來,郭業肯定還有下文要說。
果然,只聽郭業繼續說道:“但你我都很清楚,王霸當初寧可不要統領十萬野狼軍的大將一職,也要退出野狼軍做那閒散懶人,混跡山林度日。可想而知,王霸此人對功名利祿並不是十分看重,不然的話也不會放棄統率十萬野狼軍,受朝廷招撫封爵拜將的賞賜了。對吧?”
“唔……理兒是這麼一個理兒。”
段志玄頗以爲然地點了點頭,說道:“他辭去野狼軍大將一職之事,段某也略有耳聞。因爲這樁事情當初在朝堂之上還鬧得頗有幾分動靜,還當今聖上都對此人讚不絕口,說此人頗有古代遊俠之風,屢次言及要招王霸進京面聖好好犒賞一番。但是,這跟王霸殺吾弟志德有何干系?”
“你瞧,段大人你這就是當局者迷了吧?”
郭業輕輕數落了一句,點撥道:“既然王霸能捨得下統率十萬野狼軍的權勢,更能不爲聖上召見進京封賞所動,你不覺得他夜入段大將軍官邸偷盜軍事機密非常耐人尋味嗎?換而言之,他盜這東西又有何用啊?”
“你是說兇手根本就不是王霸,而是另有其人?”段志玄搖了搖頭,很是肯定地說道,“不對,兇手就是王霸,當夜行刺逃脫時,並非一人所見王霸真容,而是近百號將軍府守卒所見。他們在白蘭城中圍捕,後來王霸逃出白蘭城,他們一路追捕,絕對不會看錯。咦?郭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段志玄面色微變,有些不悅地掃了郭業一眼,哼道:“莫非你這是爲王霸這個狗賊而洗脫嫌疑?”
很顯然,郭業一番話下來,成了段志玄眼中的“王霸洗地黨”。
可是郭業對王霸夜入大將軍府偷盜木匣子,失手錯殺段志德之事,那是比段志玄何止清楚百倍。王伯當在洛水坊的破院小屋裡也說得很清楚,當晚看到他的人不下數十人。
這種情況下,郭業要想說王霸不是兇手,除非他腦子秀逗了。
所以,他剛纔那番話根本就不是爲王霸洗地,而是要將段志玄往另外一個方向引去。
隨即,他苦笑一聲,嘆道:“段大人唉,你哪隻耳朵聽見我說王霸不是兇手了。我是說,王霸固然偷盜行兇以致令弟身亡,但他偷盜木匣子的動機非常值得懷疑。”
段志玄不滿地回了一句:“我管他偷盜木匣子是爲哪般?我就知道,王霸此賊殺了我親弟,我要將他抓捕歸案,我要將他繩之以法,我要將他千刀萬剮,以祭我弟志德的在天之靈!”
郭業輕飄飄了說了一句:“難道你就願意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一個王霸,真的就夠了?呵呵,祭奠段大將軍的在天之靈在郭某看來並非是王霸的人頭,真正能讓段大將軍在九泉之下瞑目的也非是王霸的人頭啊!”
話音落畢,段志玄陷入了沉思之中,整個人不似剛纔那番激動和憤怒。
因爲段志玄能混到今時今日的地位,除了他那憨實令人產生信賴的外表之外,還有他那顆外樸內秀的玲瓏心。
他是個聰明人,郭業的話到現在爲止,他差不多也能聽得出七七八八。
沉默了小一會兒後,他的聲音變得低沉了起來,張口問道:“郭大人,你是說王霸只是一個棋子,他的身後還站着一個發號施令的人?”
“身後站着是一個人,還是一羣人,就不得而知了。”
郭業鄭重其事地說到:“但是依我推斷,王霸絕對只是一顆棋子,甚至是被人利用了。段大人,你好好想想,七城佈防圖對王霸個人而言,就是一張廢紙。而且王霸此人不好權勢和功名利祿,所以完全可以排除他盜取七城佈防圖來獻給敵酋來邀功請賞。這種人的性子怎麼可能會背叛大唐而投敵呢?他如果想要這些東西,隨時來長安都可以輕易獲得。這種捨近求遠的辦法,除非他王霸是頭蠢驢。所以,綜上所述,王霸基本是被人利用了。”
“是又如何?”
段志玄內心裡不得不承認郭業說得都對,但還是斥道:“就算他被人矇蔽利用,也無法更改他殺我兄弟的事實,永遠也無法洗脫他是兇手的罪名!”
“沒錯,段大人你說得一點都沒錯。”
郭業道:“但是段大人不覺得,利用王霸偷盜七城佈防圖,並失手將令弟段大將軍殺害之人,其心更加可誅嗎?這種人能夠將頑石一塊的王霸打動並唆使他來深夜潛入將軍府,段大人不覺得這種人更加可怕嗎?”
“呼~”
段志玄狠狠呼出一口悶氣,看着郭業說道:“郭大人,我承認你今天分析得頭頭是道。而且你也不愧是辦案查案的行家,推斷得步步縝密。但是,這些都不是我所關心的,也不是我今日登門造訪的目的。現如今,我只想郭大人能夠襄助一把,早日尋到王霸的下落,拿他人頭,祭我兄弟!”
“不!”
郭業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我說得這些與你都很有關係,王霸這個刺殺當朝大將軍的兇手罪名甭想逃脫。但是,如果段大人不覺得把眼光放遠一些,把報仇的心思放淡一些,將背地裡矇蔽利用和唆使王霸行刺不軌之舉的真正元兇找出來,更有意義嗎?”
“呵呵,”段志玄冷笑一聲,搖頭奚落道,“更有意義?呵呵,我倒是不覺得哪裡會更有意義。讓我放過殺我親弟的兇手,我想段某的心胸還沒如此到廣闊的地步。”
我擦!
郭業鬱悶至極,看來段志玄真是一門心思要將王伯當這廝捉拿歸案繩之以法,血債血償啊!
呼~
他暗暗深吸一口氣,看了段志玄一眼,遂琢磨了一會兒,想道,看來,我又要打蛇打七寸,祭出殺手鐗來,方能讓段志玄轉變轉變心思,不要一味地盯着王霸不放了。
於是乎,他猛地一擡頭,煞有介事地說道:“段大人,你還真錯了!是否更有意義,只需我說完接下來的這番話,你心裡自然會有一杆秤,自會權衡輕重。”
“好!”
段志玄也有幾分賭氣的成分在話裡,伸手請道:“都說平陽郡公郭大人巧舌如簧,我倒要聽聽你的更有意義之法,看看郭大人能否將這大天說破一個窟窿出來。”
說到這兒,段志玄向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一把交椅上,一副大馬金刀的姿勢,雙手放在雙膝上,大聲喊道:“郭大人,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