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郭小子,想什麼那麼入神呢?”
李靖見郭業看着書房門口怔怔入神,不由輕喚了一聲,“莫非你小子心眼就針尖兒那麼點大,被我這徒弟甩了臉子就這般耿耿於懷?”
顯然,李靖誤會郭業了。
郭業聞言趕忙解釋道:“啊,怎麼會?老帥誤會了。我是覺得令徒薛仁貴人才難得,應該讓他來我帳下效力,好好磨礪一番,將來必成大器啊。”
“哈哈,郭小子,你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剛纔你小子可是不怎麼看得上仁貴啊!”
李靖感到奇怪,郭業怎麼改主意改得那麼快,不禁往壞處想道:“莫非你小子想借着讓仁貴到你帳下效力的機會,好好懲治一下他,以報剛纔他對你的冷遇無禮?”
臥槽兒!
郭業這下不樂意了,氣呼呼道:“老帥,你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腹啊,我郭業像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嗎?”
李靖點了一下頭,直言不諱道:“像,不,不是像,是你小子本來就是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人。”
“老帥你這可就含血噴人了,我冤不冤啊?”
郭業一副委屈地模樣,扯着嗓子抱不屈道:“我是聽你說你這徒弟善騎射,尤其是一手百步穿楊例不虛發的本事,動了愛才之心呢。你想想看,他到了你的嶺南路大軍中,就算你親自發話讓他當個大頭兵了,你覺得你手底下的那些將領會讓他衝鋒陷陣打頭陣嗎?多多少少都要礙着老帥的面子,小心翼翼地護着他吧?這可與你安排他進入軍中磨礪的初衷相違背喲。再說了,就算李帥你親自發話讓他衝鋒陷陣打頭陣,又能怎樣?到時候,他立下軍功來。以你和薛仁貴之間的師徒關係,恐怕外頭也有人說閒話吧?說好聽點,是老帥你照顧子弟,讓他在軍中鍍金。嘿嘿,說難聽點,恐怕就有人說老帥你給徒弟累積軍功,攢晉身途徑吧?”
“哼,老夫理會那些閒言閒語作甚?”
李靖嗤之以鼻地不屑道:“你真覺得老夫會在乎那些污人耳的嘴舌?”
“嗨,你不在乎,但你那徒弟肯定在乎啊。”
郭業說道:“老帥莫非忘了你那徒弟的性子?脾氣耿直,直來直去不說,還心高氣傲的很呢。剛纔你不也聽見了嗎?他寧可當個大頭兵,靠自己的實力和軍功來說話,也不願意憑藉老帥的關係來晉身。如果這些閒言閒語漫天飛來的話,恐怕對你這徒弟可是大大的不利啊。心境差些的話,恐怕還會毀了這麼一棵好苗子。您說是吧?”
“呃……”
李靖霎時陷入了沉默,臉上陰晴不定地考慮着郭業的這番話。
隨後,他擡頭眼神複雜地望着郭業,問道:“莫非仁貴到了你軍中就能大不一樣了?”
“那是當然!”
郭業自信滿滿地說道:“只要你這徒弟來我軍中,我不會埋沒了他的大好才華。每戰必起用他當先鋒,只要連着攻下幾個城池來,嘿嘿,這薛仁貴的名聲勢必在我廣南路大軍中傳開,聲名鵲起不在話下。我跟他又無任何親密關係,又哪來來得閒言碎語中傷?我跟老帥你保證,一旦南下平叛結束,只要這小子命大死不了,班師回朝之後我保他一個六七品的校尉不在話下。當然,這也是他應得的,都是他自己用命換來的。”
李靖聽着郭業這番陳詞,雪白的雙眉不由一揚,問道:“當真?”
“自然是真真兒的,”郭業笑道,“前提是這小子福大命大造化大,死不了。老帥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對他徇私,當然也不會太過嚴苛。適可而止,過猶不及的道理,我還是懂得。”
李靖皓首微微一點,忽然發笑道:“還挺新鮮,你小子怎麼對我這徒弟這麼上心啊?一來他名聲不顯,二來你二人又素無交集,怎得忽然會對他如此志在必得呢?”
郭業先是一怔,緊接着訕笑道:“人才難得嘛,老帥你也知道我手底下那羣夥計都是些有勇無謀的莽漢。你這徒弟跟着你熟讀兵法韜略,又是一身好武藝,我帳下正缺這種文武雙缺的人才嘛。”
“真就這麼簡單?”
李靖貌似還是不怎麼相信郭業的這個說法。
郭業聳聳肩,道:“可不就這麼簡答,難不成還能複雜到哪裡去?莫非老帥對你自己的愛徒這般沒信心?”
“不,老夫對仁貴這孩子信心百倍。”
李靖猛地撫手一擊節,應道:“好,老夫答應你,就讓仁貴去你廣南路大軍中效力。不過郭小子,說歸說,老夫可就這麼一個衣鉢傳人,你可真要替我照應着點。刀箭無眼,你可得……”
“放心,你這徒弟福大命大造化大呢。保證出不了什麼事兒,有什麼不測,你拿我是問。”
郭業打斷了李靖的顧慮,爽快地應承了下來。
可見,李靖卸掉鎧甲,脫去軍神的那層光暈之後,終究不能免俗,始終還是一個善長人翁般的師長父輩。
足見李靖的薛仁貴的愛護和青睞。
聽着郭業信誓旦旦的保證後,李靖大手飛揚,爽快道:“好,再讓仁貴在府中陪我幾日,三天的大軍開拔,我讓他一早就來你廣南路大軍軍營報道。”
“好,我暫且將他他充入我的親衛營。”
郭業暗讚一聲,得,機緣巧合,鬼使神差一通忽悠下,竟然將能征善戰的薛仁貴也收編到哥們的帳下了。
郭業不無惡趣味地想道,如果蘇定方也能跟我南下平叛的話,嘖嘖,這兩個狠人就都在我麾下了,那可就完美無雙了。
安置好薛仁貴的去向之後,李靖突然問道:“你今天找我莫非是來與老夫商議如何制定南下平叛線路之事?”
郭業被李靖這麼一提醒,當即連連點頭道:“嗨,差點將正事兒給忘了。可不就是這件事兒唄。南下之後,咱們兩軍總要拉開戰線吧?所以,我就在想你我兩路大軍是否可以在拉開戰線的同時,又能協同互補作戰呢?這樣的話,也能有個照應,不是?畢竟虞老大人的奏摺中提到了,光白蓮邪教護法大軍的人數就多達數十萬,就算是烏合之衆那也是數量驚人啊。蟻多咬死象,咱們攏共也就五六萬的兵馬,這點不能馬虎咯。”
“哈哈,你小子說到點子上了,剛纔老夫與仁貴推演沙盤時,正爭執着這樁事兒。你看這沙盤上……”
李靖擡手一指跟前的沙盤,細細向郭業說起了剛纔他與徒弟薛仁貴的沙盤推演過程。
……
……
此時,平陽郡公府。
秀秀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在郡公府女眷內院的一處廂房裡,親自接待了文成公主的到訪。
與文成公主隨行的,還有秀秀的親妹妹——臨陽小縣主,柴禾禾。
待得下人們上完茶點退出了廂房後,秀秀輕聲說道:“不知公主殿下今日來訪,恕秀秀身懷六甲,有失遠迎,更不能全禮相迎了。”
按照禮制,文成公主乃是千歲之尊,她到訪平陽郡公府,郭家定是要中門大開,然後鞭炮齊鳴,全府迎駕。
不過因爲郭業湊巧不在府中,郭府主事的秀秀又是身懷六甲,所以這些繁文縟節文成公主都一律取消了。
相反,她非常低調地讓郭府丫鬟領着她,還有柴禾禾二人一同來到女眷內院與秀秀見面。
文成公主淺嘗了一口茶水,笑道:“平陽郡主太客氣了,按着宗族算起來,你我還是表姐妹呢。那些個煩死人的禮節,就免了吧。”
秀秀含笑嗯了一聲,才問起了文成公主的來意。
文成公主道:“本宮是聽聞平陽郡主有了身孕,這纔想起與尊夫平陽郡公打過多次交道,與令妹臨陽小縣主更是關係親暱情同姐妹,不過卻一次也沒見過平陽郡主你。所以,今天才生出了拜訪探望的心思。”
“啊?”
秀秀小小怔了一下,明顯被文成公主的來意給愣住了,還以爲是什麼事兒呢,竟然是爲了這個緣由。
剛要客套幾句說些什麼,卻被她身邊一直纏着她的妹妹柴禾禾給打斷了:“你們說話繞來繞去還真是累,文成姐姐你也是,跟我大姐又何須這般客氣?”
秀秀聽出來了,敢情兒這文成公主和自己這個淘氣的小妹今日到來,另有目的啊。
而文成公主被柴禾禾這麼一說,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一臉尷尬地僵在那裡。
柴禾禾卻不管這些,而是徑直問向秀秀:“姐姐,我可是聽說姐夫三天後就要開拔出徵,前往南方平叛了?”
秀秀蛾眉輕蹙,不解地看着柴禾禾。
柴禾禾見秀秀沒有迴應,又催了一句:“姐姐,是不是有這事兒啊?”
秀秀瞥了一眼對坐兒的文成公主一眼,然後又將目光落在柴禾禾身上,怔怔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你姐夫奉旨南征平叛,這在長安城也不是什麼秘密,你還有什麼不信的?”
“不不不,”柴禾禾如撥浪鼓般連連搖着頭,興奮地從椅子上跳將起來,蹦蹦噠噠來到秀秀的身邊,抱着她的胳膊搖晃着央求道,“姐姐,我們有事兒求你,你一定要應承,姐夫最聽你話了。”
“我們?”
秀秀再一次將狐疑不解的目光從柴禾禾身上轉走,定格在了對坐兒的文成公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