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滴答的流失,眨眼間便是一個小時過去了。兩人的身下早已經凝聚了一大灘的鮮血,嫣紅刺目。血腥氣充斥在走廊的每一個角落,中人慾嘔。而兩個嗅覺原本無比發達的傢伙,此刻卻早已經習以爲常了。
兩個“石穿”此刻俱都臉色傻白,嘴脣幾乎乾裂的像是兩塊風乾的蠶繭,身體都有些搖搖晃晃起來,似乎隨時都會完全的倒下。只不過,他們其中一人手中仍舊握着槍,另一人的手中仍舊捏着手決。握槍的手沒有晃,捏着手決的手也沒有離開。他們的對峙仍舊沒有結束。
“你馬上就要不行了,乾脆放棄了算啦。我……可以看在我們都是同一個生命體的份上給你一個痛快,絕對不會讓你有任何的……痛苦。怎麼樣?”假貨強自撐着眼皮,聲音沙啞並且喘息着對石穿說道。過度失血帶給他的眩暈感已經有些影響了他的平衡。雖然他的左肩傷口已經被他早先包紮了起來,可是他碎掉的畢竟是鎖骨,傷口在未經藥物處理的情況下並沒有那麼容易癒合,流血仍舊在無時無刻的繼續着。
滴滴答答的滴水聲並不如何美妙,反而像是死神的喪鐘正在不停的催命鎖魂。
相比較他而言,對面的石穿似乎情況真的更加糟糕。一臉慘白的顏色完全掩蓋了他那身略顯黝黑的皮膚,一時間還真成了一個“小白臉”。假貨的傷口至少還有些紗布包裹,即使是在流血也不是那麼的洶涌澎湃。然而石穿,他的傷口上完全沒有任何的處理,被三棱軍刺刺中的地方皮肉外翻,這柄利器本就是用來放血殺人的。
血跡在他左肩到左腿的地面上一路淌下,幾乎已經成了一道血流。軍綠色的作訓裝被血水染過之後變成了一種詭異的暗紫色,看上去便讓人極不舒服。好像,他真的已經命不久矣。
然而石穿卻嘿嘿笑了一聲,頭也沒搖,反而罕見的譏諷了一句道:“是不是你流血流多了,已經出現了幻覺。還是說,你已經開始做夢了?”
做夢的意思自然不是現實,石穿的意思自然是要繼續熬下去。
對面的假貨“哼”了一聲,不再做廢話。這個時候,說話也是一件極費體力的事情。時間繼續滴答的走了下去,兩個人之間的較量也仍舊隨着時間在不停的延展。這是一場特殊的較量,卻又並不顯得過分特殊。在這個擁有六十多億人類的星球上類似的生死仇殺以命相抗的事情幾乎每天都在發生。但是這一場較量,卻無疑是極爲慘烈的一個。
並非任何人都能夠接受這樣程度的煎熬,親眼看着自己身體內的血液不斷的流失,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不斷走向終結。這樣的死亡方式,實在是太過殘酷。而用這樣的死亡方式作爲賭注,兩個賭徒也無疑太過瘋狂。
一個小時,又是一個小時。
也許是這個走廊的位置確實太過偏遠,也或許是假石穿來到這裡的事情並不爲其他人所知曉。再沒有其他的“石穿”來到這裡打擾兩個人的較量。兩雙眼睛死死的對視着,迷濛着,終於到了最後其中一雙失去了精神。
“噗通……”一聲,一句軀體軟倒在了地面上,身體雙眼的瞳孔開始放大,雙腳無規則的抽搐起來。出乎意料之外,最先倒下的竟然不是石穿本人,而是那個假貨。
對面的石穿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忽然站直了身子,面色如常。他看了看倒在地下的對手,竟然還猶有餘力的原地跳躍了幾下。已經癱軟在地的假貨幾乎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掙扎着吼道:“怎麼……怎麼可能?你……你……你怎麼……怎麼會……”
“聽你說話可真夠費勁的”石穿笑了笑,掄動了一下已經舉到僵直的手臂。他先是將手槍插回自己的腰間,而後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雷斬”隨意的揮動了兩下。這個動作登時又讓倒在地上的假貨雙眼發直。他親身捱過這柄怪劍的擊打,知道這柄劍的重量已經到了可怕的程度,卻不想石穿在已經流血三個多小時後,竟然還能如此隨意的將劍拾起來?他竟然還揮舞的動?這……這怎麼可能?
石穿確認自己的身體沒有大礙之後便慢慢走到了假貨的身前,蹲在對方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臉頰道:“不用太過吃驚,這是必然的事情。”
假貨徒勞的張了張嘴,但是他肩膀處的流血依舊在繼續,體力大量流失之下他已經來不及發出什麼聲音了。石穿看了一眼他的傷口,知道對方已經沒有救了,他乾脆就在他的身上翻找了起來。一邊翻找着,一邊道:“我說過,這是必然的事情。和正義邪惡這種虛頭巴腦的事情無關,只是你畢竟不是真正的我。從我捱了你一軍刺之後我就知道了。你的力量遠遠沒有我全盛時期的大。這也就意味着,你並沒有經歷過我在樓蘭石門之後經歷過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是在什麼時候被創造出來的,不過看起來,你錯過了一個關鍵的時期。”
石穿說着,從對手身上找到了一大堆東西。有一把樣子古怪的鑰匙,一盒味道像是甘薯的壓縮食物,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石穿忽然感到劇烈的頭暈,雖然他並沒有被流血拖死,可長時間處於沒有救治的情況下,大量流血也必然對他身體造成了很大的損傷。
石穿將這些東西統統塞入自己的揹包裡,而後從中取出了一卷應急繃帶,還有緊急止血藥塗在了自己的傷口上。等處理完這一切時,他身前的那個假貨已經徹底停下了他的呼吸,雙眼空洞的大張着,顯然臨死前的怨念不小。
石穿卻沒有想要替他收屍的打算,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撿起那顆彷彿魔方一般的“指路器”他便深一腳淺一腳的向他出來的地方走回去。
既然假石穿是在對面的方向過來的,那麼真石穿便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再去冒險。身後還有一條路,他必須要試一試能不能走得通。至於菱形大門背後有什麼,那條走廊的盡頭又有什麼,這些事情還是等他先活着回去再說吧。
歸去來兮
出乎石穿的預料,他本以爲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經是極深極裡的所在,然而等他從石室另一端的道路出去之後他很快便發現,自己距離大廳的距離了已經愈發的近了。四周當然沒有什麼路標和名牌,但是石穿卻能夠從房間的分佈狀況上看出一些端倪。一般情況下,無論東西方還是南北地,建築在大廳向內的地方都是房間較少,因爲這些地方的功用就是來會客、商議、就餐等等。而越向深處走去,建築兩側的房間數量便會越多。
現在,石穿正走在一條房間稀少的路上。
說是走,並不準確。準確來說,石穿是在爬。
時而會咬緊牙齒,用雷斬作爲手杖支撐起自己的身子,可走出沒多遠便再次跌倒在地,只靠着兩手兩腳不斷的向前爬行。左肩上的傷勢很重,導致他左手難以發力。然而真正惡劣的影響遠不止於此,與假貨的對抗不只是熬死了對方,同樣也熬垮了自己。雖然石穿並沒有生命危險,可是本就已經低下的身體狀況在這個時候再度雪上加霜。
還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天保佑。
這一路走回去時,石穿並沒有碰上任何一種額外的生物,沒有另一個石穿站在他的面前放聲大笑然後將他一腳踩死。也沒有霍爾奎拉或是霍麗坦突然閃現出來,然後一頓亂拳將他砸成一堆爛泥。回去的路很平靜,平靜到讓石穿想要睡覺的地步。只是,無論他的身體有多麼的疲倦,他都清楚的知道一點——絕不可以放鬆。
至少,他要走出這棟“妖樓”才行。
自然,爬行中的石穿看不到在他身後不遠處,一抹紅色的披風不停的閃進閃出,自然也可看不到他是如何將四周可能威脅到石穿的生物一一驅散的。
就這麼一路爬着,石穿爬出了那道走廊,爬出了那棟有着世界的大廳,爬出了那道高無止境的大門。沿着一排細微的腳印不斷向前爬着,爬着。知道他聽見陳杰那獨有的清脆嗓音在耳畔大呼小叫之後,他方纔陡然鬆開一口氣,就此暈倒過去。
這一次,石穿睡得很香,很沉。睡夢中沒有再做那個他經常出現的奇怪夢境,一覺到頭,醒來時已覺得神清氣爽。
雖然左肩上的傷勢和雙腿上的肌肉還在隱隱作痛,可至少石穿的精神是已經恢復了過來。當他醒來之後,陳杰便立刻撲了過去,激動的拉住石穿的手臂,一雙眼睛滿是紅潤晶瑩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一旁才傳出李隨風那慵懶的聲音:“頭兒,還以爲你死了呢,命大。”
陳杰聞言立刻回身,習慣性的想要揮拳就打。可是看着李隨風現在的模樣,她左右想了想,卻也終於放下了手臂。石穿看着這一幕忽然神色一黯,心中不由得酸酸的想到:他們兩個人還真是對冤家啊。不過很快他的臉上卻又洋溢起了笑臉,對被陳杰擋在另一側的李隨風問道:“隨風,一切都好麼?”
李隨風的聲音想了一會兒,最後道:“本來還算可以,至少沒有到生離死別的時候。不過您回來之後,情況就不怎麼好了。”
“怎麼了?”石穿聞言登時覺得十分奇怪,難道是自己的歸來給他們帶來了什麼麻煩不成?心焦之餘不由得急切的 問道。
李隨風還沒說話,在石穿身體的另一側,許一多的聲音有些沙啞的傳來“那個王子楓突然背叛了我們,搶走了你拿回來的東西,順便……把我們的潛水器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