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國事天下事

非主流清穿

要做祖母了,真是一個“塌天好消息”。

聽到消息之後淑嘉不是不吃驚的,這消息來得有些突然。結了婚就要生孩子這是一個生活常識,這個孩子卻不是淑嘉殷切盼望到來的,至少不希望現在就來。

做了母親的人,難免要從自家孩子的角度來考慮問題。

弘晰這孩子生下來,如果是女孩子還好,如果是男孩子,那就是皇長孫,還是嫡福晉生的。雖說現在的情況是,基本上已經確定了嫡長子繼承製了,可皇家的事情誰能說得好呢?

目前看來茂妃系對於皇后系的影響是可有可無的,但是作爲一個失去了參考劇本的穿越者來說,再小心都不爲過——皇帝都能換人當了,你知道下面會是怎樣的神展開?在有可能涉及到自家孩子的時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是?

這就是一個最要標榜規矩,自己又最破壞規矩的地方。放到民間,舅舅娶外甥女兒那是要被罵禽獸的,歷史上辦這種事情的皇家還不止一個。[1]

世事無絕對。淑嘉這方面,當然是要想一切穩妥爲上。問題是弘晰本身就比弘旦大幾歲,娶妻也早。弘旦守孝的時間又比弘晰要長,弘晰出了孝,弘旦還得老實剋制着,就算現娶老婆來不及弄個庶長子都不可能了。

就趕上這個寸勁兒了你有什麼辦法?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淑嘉在短暫的驚愕過後,馬上打起精神。對弘晰也是有感情的,對格根塔娜也算是滿意的,既然事情不可避免,那就大度一點好了。於是就有了四處報喜的這一出。

比起皇后,茂妃就是真心的高興了。要有大胖孫子了,以前吃過的苦頭全都消散了。心裡盤算着,要給兒媳婦好好補一補了。她的家底子頗豐,本來出身就不算低,嫁妝也不算少。這麼些年來,淑嘉對側室們出手很是大方,茂妃手頭好東西還是不少的。

高興歸高興,也沒敢越了皇后去,她是得了信兒就帶兒媳婦往坤寧宮裡去了,等着皇后給乾清宮、寧壽宮去報喜。

弘晰住處本就有小廚房,淑嘉也不用再給格根塔娜單開了,不過是命令把孕婦的份例給加上一加,比照着當年康熙諸子嫡妻的份子。一切皆有成例的好處就是,照着做就行,免去很多閒言閒語。

格根塔娜往日裡有兩個婆婆,伺候起來頗爲費神。現在這兩個婆婆的好處又體現出來了:可以拿兩份紅包。

格根塔娜自己也是滿面紅光,散發着母性的光輝,輕輕柔柔地謝過了婆婆們的賞。謙嬪在一旁看着了,掂量了一下,決定回去就讓人打包一份不錯的禮物送過去。

淑嘉道:“你這是頭一胎,萬事小心些。你那裡有積年得用的嬤嬤,用着也順手,我先不給你生人了。回頭我就叫內務府給你再預備幾個嬤嬤,你若有覺得不方便的、人手不夠的,只管說出來,我再給你撥過去。”

茂妃聽皇后這樣一說,也道:“我們都是生過孩子的,你要是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說出來也好,我們總有能告訴你的地方。”

格根塔娜道:“謝額娘關心,媳婦兒有不懂的地方,自是要向額娘請教。”

淑嘉對茂妃道:“她這個樣子我就放心了。”

格格們在家裡也見過孕婦,那些孕婦,有的是親媽,有的就是親媽的情敵,懷的心情是不一樣的。現在是嫂子懷孕,就是純粹好感居多了,都用新奇裡帶着一絲羞澀的目光看着嫂子兼表姐的肚子。想發問,又不好意思,臉上的表情就有一點點奇怪。讓屋子裡的氣氛曖昧了許多。

只有烏雲珠,處在半懂不懂的年紀,很有探索精神地問道:“寶寶從哪裡來的?他怎麼出來啊?怎麼看不到呢?什麼時候能見到啊?”左看右看,看不出來她嫂子跟平常有什麼兩樣。

格格們啞然,大格格道:“你的嬤嬤呢?”趕快把這個裹亂的丫頭給帶走啊!

二格格一摸烏雲珠的小禿頭:“別問,你看着就知道了。旁人都告訴你了,還有什麼意思?”說完,也回頭,“五格格的嬤嬤呢?”

格根塔娜懷孕對整個皇家都算得上是好消息,從太皇太后往下,先帝遺妃、諸王福晉等都有慰問至。內務府那裡也開始着手挑選乳母、保姆。

茂妃對兒媳婦更是關心,格根塔娜去見她,她總要看着兒媳婦的肚子,一點一點地比較與昨天的不同。今天好像看着又大了一點兒了,兒媳婦臉頰又胖了一點兒了。

當然,她最關心的還是兒子、孫子。雖然孩子性別沒有確定,也不妨礙茂妃默認這孩子是個男孩子。兒媳婦有了身孕,茂妃的心只是放了一半兒——照顧着兒媳婦肚子的同時,茂妃還想到了兒子的臍下三寸。

茂妃在自己的寢殿裡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漫長的宮廷生活經歷,讓她已經把絕大部分的心力放到了兒子身上。

婆婆難免會有點兒酸澀的心態,不希望兒子有了媳婦就忘了娘。但是作爲一個腦筋還算清楚的婆婆,也不會嫉妒兒子兒媳婦生活幸福美滿到希望兒子不粘兒媳婦然後小老婆一大堆,後院裡雞飛狗跳。

然而,她總是要考慮一下兒子的需求的。弘晰自己不往這上頭想就罷了,萬一想了,與其讓他自己胡亂找個人打發了,茂妃寧願自己挑個穩妥的人給兒子。再者,這種事情還是事先跟兒子尤其是兒媳婦通個氣以示尊重比較好。

又有,這件事情還是要通過皇后的,至少得跟皇后打個招呼,聽人家最後是點頭還是搖頭。宮中不比外頭,某些規定最是嚴格。后妃按照等級,身邊有多少個宮女那都是規定的,茂妃即使看中了自己宮中某宮女,要給兒子,她自己身邊就缺了人,還得辦人事手續。這事兒不是茂妃能做得了主的,她得經過皇后。

胤礽後宮與康熙後宮比起來,有一件事情是最讓宮妃鬱悶的:上頭有個皇后。這事要擱在康熙後宮裡,宮妃自己就能辦了,現在多了個領導,你敢擅自在人事安排上作決定,就等着被收拾吧。

如果嫌麻煩,弘晰院子裡頭又有差不多的宮女,茂妃看中了,那也得跟兒媳婦說一聲。

值夜的宮女聽到帳子裡茂妃嘆了一口氣,連忙問:“主子?”

茂妃含糊地道:“沒事兒。”

這幾天往弘晰處多走動走動好了,正好有藉口:關心兒媳婦。如果看到有合適的,先默記下來。到時候先問兒子的意思,如果兒子有意,那就跟兒媳婦提一提,相信她能聽得懂。

唔,還是先問兒子吧,如果他有心,也要告誡一下:兒媳婦剛診出有孕,讓她的胎穩一兩個月再說好了。

打定主意,茂妃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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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兒媳婦之後,兒子的許多事情婆婆就不方便多問了。現在茂妃有了新的精神支柱,幹勁十足。

格根塔娜被茂妃的熱情弄得有些手足無措。

懷孕了,她的心中欣喜萬分。然而在最初的興奮勁兒過去之後,她又開始患得患失,如果這一胎不是兒子怎麼辦呢?所以即使懷了孕,她還是處處守禮,很是小心謹慎。現在得意不要緊,萬一生的不是兒子,又因一時得意得罪了人,未來的日子難免要難過。

對於婆婆的熱情,格根塔娜只有回以更加的小心。

格根塔娜在意的是腹中孩子是不是男孩兒,身邊的嬤嬤卻是人老成精的。兩個嬤嬤一合計,就來“勸”格根塔娜:“福晉,奴才們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一般情況下,說“該不該說”的人,你不能確定她該不該說,但是能夠確定的是,她一定是“很想說”。

格根塔娜笑了:“嬤嬤一向跟着我,有話便直說。”

嬤嬤道:“福晉也說了,奴才們是一向跟着福晉的,再沒有外心的。奴才們也是一心報效……這……眼下福晉有了身子,乃是大喜。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嬤嬤跟我掉起書袋來了,您就痛快說吧。”

“福晉身上不方便,二爺那裡也是要人伺候的,”嬤嬤說得小心謹慎,“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福晉先下手爲強。”

另一嬤嬤也道:“主子娘娘和茂主子是二爺的額娘。”哪怕弘晰不是皇后親生的,她也不一定會護着你,就是願意護着,也不好在這件事上護着,“茂主子連日來可把二爺那裡的宮女兒看了好幾回了。”

格根塔娜陷入呆滯,然後又清醒,心裡不舒服歸不舒服,本朝土著居民對嬤嬤們說的事情接受度還是挺高的,不至於被刺激得尋死覓活。

“那嬤嬤的意思是?”格根塔娜很快進入狀態,詢問嬤嬤。

“您先相中一兩個老實的,把她們給了二爺。二爺也要念着您的好,主子娘娘、茂主子也要說您懂事兒,”嬤嬤們小心支招,“退一步說,您擡舉的丫頭有了孩子,還得跟您一條心不是?”

兩個嬤嬤一搭一唱,一人一句地說這個點子的好處:“這明年又是大挑了,保不齊上頭又要指人過來,您總要先佈置好了。要是長輩們一高興,許就不另指人了呢?”

“就是就是,您親自擡舉的……身份上原就矮了一截子。主子們指過來的,是什麼樣人物那就兩說了。”

格根塔娜下意識地撫着小腹:“我再想想。”

嬤嬤們交換了一下眼色,默默地退了下去,準備自己開個小會討論一下。

格根塔娜歪在炕上細想,嬤嬤們說得有理,她意識到了嬤嬤們的潛臺詞。嬤嬤們擔心新來的,格根塔娜擔心自己生的不是兒子。兩下一結合印證,不給格根塔娜吃醋的機會。命不好讓人愁,親媽死得早、爹又不爭氣,不大度又能如何?

萬一生的不是兒子,明年上頭再指下新人來,說不定就要讓側福晉搶先,這是非常危險的。如果是自己挑的宮女,身份是一個坎兒,最後只能依附自己,即使生了兒子,進,可視如己出,退,興不起風浪。只要酙酌好人選,就能把丈夫穩穩捏住。

還是不能讓長輩們指下人來!格根塔娜暗下決心。茂妃對她不錯,她也知道,然而對茂妃來說,還是兒子的喜好更重要。皇后就不一樣了,弘晰不是她親生的,偏袒起這個兒子來也要輕一點。只要自己把面子上的功夫做到了,皇后就不會過多幹涉自家生活。

真正決定格根塔娜意見的是,在這個家裡,皇后說話管用!

格根塔娜先向皇后透露了自己的意向:“額娘,我還沒跟那邊兒宮裡說,您看……我這樣安排,成麼?”

淑嘉看了看格根塔娜,嘆了一口氣:“你心裡爲難我也知道,”擺擺手,示意她聽下去,“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你額娘在的時候,還把你託付給過我,看三公主面子,我總要護着你點兒。你不要想得太多,安心把孩子生下來,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淑嘉很明白,對於格根塔娜來說,一個不插手或者少插手她的地盤的婆婆,纔是一個好婆婆。只管關心格根塔娜的生活起居,問一問夫妻生活是否和睦就好。

通情達理的,都是別人家的父母;封建的,都是自家老子娘。好人誰不會做?古今之理一也。

當然,她也不想提醒格根塔娜給弘晰安排通房,這種自己都做不來的事情,壓着兒媳婦去做,有點兒缺德了。對弘晰,她又不好強壓着他不偷嘴。索性在這件事情上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着他們自己磨合。

她能做到這樣,格根塔娜已經很滿意了。從皇后這裡得到了默許,格根塔娜自己暗中考察宮女,出嫁的時候是帶來陪嫁丫頭的,現在看來又覺得都不太合意,必須重新挑選。同時着意在茂妃處表示親近,以期打好關係讓茂妃晚一點再提此事,爲自己贏得操作的時間。

茂妃對於兒媳婦的謙虛態度表示出了滿意,決定敲打一下兒子了。

弘晰某次請安,被茂妃隱晦地問及私生活,不免有些尷尬:“額娘問這些個什麼什麼?”

茂妃嚴肅地道:“你還在我面前弄鬼!額娘難道不能問你的事兒了?”

弘晰乾咳一聲,不自在地道:“額娘不用擔心,我們好着呢。”

茂妃道:“你們要真是好,我也高興,額娘也白擔心你一場。只有一樁,你要是想收了誰,還是要跟你媳婦說一聲兒,她臉上也好看,不要偷嘴!官鹽當了私鹽賣,兩下沒臉。”

弘晰略帶不耐地道:“知道啦~”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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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弘晰私生活的,可不止三個人。已婚婦女在一起,東家長、西家短地八卦那是再正常不過了。皇后、簡王福晉、裕王福晉、十五福晉就是一個有名的八卦組合。

三個福晉都是看過格根塔娜的,爲她高興之餘,也過來跟皇后說說話。

簡王福晉道:“她還是個小丫頭的時候我還見過呢,眼瞅着就要當額娘了,日子過得可真是快。可惜她額娘不在了,要是在,該多高興啊。”

“前兒我也這樣對皇上說的,她不但是兒媳婦還是外甥女兒呢。三公主不在了,咱們就多照看一點兒,也是應該的。”淑嘉表示贊同。

裕王福晉[2]道:“這照看是照看,有一件事情姐姐有沒有想到?”

淑嘉好奇地問:“什麼事兒?”

“弘晰媳婦兒現在不方便,弘晰屋裡的事兒——”

寧蕙一想,也說:“雖然有了媳婦兒,做婆婆的不好管太多,多少也要知道一些。”

十五福晉掩口一笑:“這樣的事兒,怎麼也不能不叫茂主兒知道。”

其餘三人會意一笑,淑嘉也不說格根塔娜已經跟她說過了,只與大家一起笑。寧蕙又說:“廣善阿哥喜事兒也近了吧?”

淑怡道:“排在顯王婚事之後,也是快了。這一過完年,京裡一家一家的都在忙着辦喜事呢。我尋思着,是不是讓我們王爺給廣善請封世子?”

餘下三人都多看了淑怡一眼,淑怡神色自若地道:“那樣喜事上頭也好看一些。”

淑嘉笑道:“你有這個心,不如先對裕王說。早封晚封都是封。”

恰逢次日茂妃大概心裡有數兒了,跑過來跟皇后提這事兒:“奴才尋思着,他們兩口子要自有主意就罷了,兒媳婦到底年輕,許是想不到這一層。要是弘晰也糊塗着,倒不如先給他指一條道兒。不知主子娘娘意下如何?”

淑嘉道:“我正要說這件事兒呢,這事兒,還得跟弘晰透個氣兒,再跟他媳婦兒說。要是弘晰自己不想呢,咱們也不會硬按着他的頭。要是他想呢,再說。再有,你可有什麼穩妥的人?說來聽聽。”

茂妃道:“人倒是有兩個,都是弘晰院子裡當差的。”

淑嘉搖頭道:“先緩一緩,從今日起,你去看看,弘晰媳婦身邊兒可有合適的人。”

茂妃皺眉一想,然後道:“是我想得不周到了!”

要看兒媳婦身邊的宮女簡單,要考察人品,那就需要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還很容易被人看出來。茂妃憂鬱於怎麼跟兒媳婦說這事兒的時候,格根塔娜帶着她看中的宮女過來給茂妃請安了。

聽格根塔娜說:“額娘看這個丫頭怎麼樣。”

茂妃吃了一驚,有些不確定地道:“你這是?”

格根塔娜壓着胸口的酸意:“媳婦兒身子不方便,總不能叫我們爺就這麼……咳咳,您看這丫頭伺候二爺可還使得?”

被挑中的宮女原名就是大妞,到了格根塔娜這裡改叫青兒,聽格根塔娜這樣說,忙上前來給茂妃磕頭。

這可真是解了茂妃心中一段愁了,喜得她把宮女上下一打量,人長得不是頂美,卻也有幾分顏色,看起來是個本份的。當媽的最怕兒子被“妖精”帶壞了,一看面相就放了五分的心,又問多大了,是哪裡的人等等,最後問:“可跟主子娘娘稟過了?”

格根塔娜笑道:“先請額娘給掌掌眼。”

茂妃忙道:“趕緊的,到坤寧宮去請安。”

到了坤寧宮,淑嘉是無可無不可,賞了對鐲子,茂妃這裡也有賞賜,都不是很貴重。

就這樣,在弘晰還不知道的時候,三個女人已經爲他決定好了平生第一個小老婆的人選。

等到格根塔娜晚上跟他說了,他還有些生氣:“你只管照顧好自己,想這些個做什麼?”又對青兒道,“伺候好你主子。”

格根塔娜心中暗喜,口中還說:“你又來!我這裡如今是不缺伺候的人了。”

“難道我就缺了?”弘晰丟下一句,“我去書房睡。”紅着耳根逃掉了。

格根塔娜安慰青兒:“二爺這是不好意思呢,我這裡先不用你伺候了,你也好好歇着去。明兒一早過來,二爺明早會過來的。”

青兒有一絲委屈,也只好壓着,對格根塔娜屈膝一禮,悄悄地告退了。

打發走了青兒,格根塔娜卻是在問嬤嬤:“二爺身邊都有些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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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嚼了塊飯後水果,覺得味道不錯,又拿牙籤戳起一小塊兒來喂烏雲珠,扔掉對淑嘉道:“今兒保泰上摺子,爲廣善請封世子。”

“他果然上本了?”

“你知道?”

淑嘉也放下牙籤:“三丫頭前兩天過來還說的,她想叫保泰請封,沒想到保泰手腳倒快,”擦擦手,“說是喜事辦起來體面。”

“唔,是這個理兒。”胤礽心裡有了定論。

“別說這個了,眼下有一件事情你得想好了。”

“什麼事兒?”

淑嘉努努嘴,胤礽低頭,看着他腿上坐着的女兒,伸出食指在烏雲珠頭上指了指。

淑嘉點點頭:“她都多大啦?也該開始讀書了,光靠我教哪兒成啊?她的姐姐們在外頭王府時都有年長西席,個個都學得差不多了,眼下只是做做針線、學學規矩。她這要怎麼辦呢?”

烏雲珠發覺自己成了討論的對象,仰起頭來看看父親,再轉轉脖子看看母親:“我?”

皇女們的教育問題淑嘉還真沒研究過,胤礽也沒關心過,兩人同時嚴肅了看,一齊看向烏雲珠。

“你有什麼主意沒有?”

“叫她與哥哥們一道似是不妥,”其實淑嘉不介意,“留在後頭,後宮不好入外男。”

胤礽想了一下:“當年榮憲公主她們都是怎麼學的?”

沒仔細研究過,淑嘉道:“她們多是嬤嬤們帶大,後也有識字太監教的。我想太監裡頭學問好的還是少,恐抽不出來。以後公主們多了,還是要立一定例纔好。”

這個問題對於胤礽來說就不算是個事兒:“鹹福宮現在空着,把那裡改作格格們讀書的地方。如今比不得她們姑姑的時候,宮裡懂蒙文的越來越少了,叫理藩院擇年老端正之人過來。還有國語,也是必會的,這個我來處置。”

理藩院這個機構與其他中央機構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它內部供職的蒙古人比較多,而且搞翻譯的人也比較多。

接着胤礽又問了淑嘉她認爲女孩子要學的科目,然後一一作了安排:“女紅針線規矩等你來安排,”懷裡抱着親閨女,考慮得就多一點兒,“我的閨女怎麼也得什麼都知道一點兒。”

當下決定,兒子們會的,女兒至少要懂一點兒,不求精深也要知道。漢語、書法、繪畫、西學等統統由胤礽去尋“年老有德”之人兼任。這話就說得有點兒大了,教男孩子和教女孩子畢竟還是不一樣的。

當皇子老師,那是個光榮的差使,雖然如果落到康熙手裡可能全家被流放。當皇女老師,如果你是個女的,那也是光榮的差使,如果是男的,那就有點兒說不出口了。

最後找來的還真都是一水兒的女人。領銜兒的就是索額圖的女兒、伊桑阿的妻子赫舍里氏,此女素有才名,品行還不錯,也算是自家親戚,還是年老婦人。

赫舍里氏回說是寡居婦人,恐教不了皇女,後經不住坤寧宮再三相請,終於接了任命。淑嘉按着禮數,讓女兒們認真拜師。

這個赫舍里氏名字就是烏雲珠,一時宮裡有了兩個烏雲珠。虧得這宮裡有頭有臉的主子的名字的用處就是讓人“避諱”的,提起前者就是“鹹福宮師傅”,提起後者就是“五格格”。

淑嘉在坤寧宮裡看着女兒們行了拜師禮。赫舍里氏雖被淑嘉下令拉着,還是隻肯受半禮。聽淑嘉道:“這也是叫她們知道什麼叫尊師不是?”赫舍里氏心裡的不情願就少了幾分。

當皇家老師最怕的就是遇到這些特權學生、特權家長,赫舍里氏開始不答應,也是顧忌這個:重重規矩之下放不開手腳來教,你發揮不出來,他們還怪你沒水平。

皇后至少看起來是很懂禮貌的。

淑嘉當場就給赫舍里氏定了標準,宮裡管飯,冬天有炭、夏天供冰,還給發工資,另開一份與皇子師傅待遇相當的工錢。“遇嬪以下(現在還沒有這樣的人),無須全禮;遇皇女,半禮。”許乘二人小轎到鹹福宮門口下轎。

把老師擡得高高的,再加上一句:“毋負我望。”

份量夠重,赫舍里氏也是滿意:“奴才自當盡心竭力以報主子知遇之恩。”最讓她滿意的還是這宮裡的規矩夠好,尊師重教。皇帝還是個明白人兒,對老婆好,放到外頭就是家風正(= =)。

淑嘉含笑道:“皇上已令內務府重修鹹福宮,只待完工,格格們就可以去上課了。你那裡可有什麼需要的?”

“還請主子娘娘示下:格格們原都學了些什麼,奴才好回去準備,等鹹福宮完工,也差不多了。”

淑嘉目視格格們的保姆,嬤嬤們依次告訴赫舍里氏格格都學了些什麼。最小的只是啓蒙,這個可以視作什麼都還不太會,由着赫舍里氏來教。大格格、二格格快要出門子了,不用太費心,三格格、四格格都有些基礎了。

赫舍里氏一想,覺得這工作也不很重,又請示了時間上的安排,便告退回去備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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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胤礽來說,女兒的教育問題比起朝政都還算是小事,他下了命令,就由着老婆去折騰了。赫舍里氏是仁孝皇后堂妹,淑嘉給她禮遇,胤礽也是樂見其成,還要說老婆夠大方。

聽了淑嘉在皇宮中的折騰,他笑謂雅爾江阿:“女人家就是事情多,她就是對師傅夠好。”

雅爾江阿陪笑道:“皇家尊師,爲萬民表率,主子娘娘這樣做,難道不是皇上所樂見?”

他是被胤礽叫來說廣善冊封世子的事情的,因主管宗人府,這樣的事情還是要跟他走個過場的。

馬齊、李光地等都是大學士,冊封親王世子的事情他們也要知道,都來開會,但是心情就很是複雜了。馬齊順着雅爾江阿的話往下說:“奴才猶記得太子初入學日,皇上親攜太子拜師之事。實在令人感動。”

李光地抽抽嘴角:TMD我當年做太子老師的時候怎麼就沒有趕上過好時光?!親眼目睹湯斌被考到差點兒哭出來有木有?對了,還有那個倒黴催的徐元夢,差點連爹媽都被流放了!咦?他現被打到包衣籍裡現在出來了沒有?

胤礽心中得意,口上還說:“這些不都是應該的麼?不說這個了,裕王的摺子就準了罷。”說完還假意咳嗽了一聲,笑容顯得有點兒猥瑣。

雅爾江阿拍完他的馬屁,在心裡把他狠狠吐槽了一頓: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你的黑歷史誰不知道啊?大夏天的不讓老師坐,把老師累倒的那個人是誰啊?可憐的老湯斌!

雅爾江阿看看沒他什麼事兒,回覆一聲,告退出來,他還得去宗人府去給廣善辦個備案手續。馬齊就說:“裕王既立世子,須命內務府備親王世子一應儀仗、用器、服色。又有,裕王世子將娶妻,世子福晉之服亦當齊備。其婚儀亦應依制添改。”

“就這麼辦。”

雅爾江阿是緩步退出去的,聽了馬齊這一聲,不由暗笑:“老五老十二要犯愁了。”

可不是,欽天監算好了日子,按着進度辦都打好了日程表了,現在猛然要改,男女雙方都是不能待慢的人家,允祺、允祹兩個平日裡脾氣還算溫和的人也要暴躁那麼一下了。

再暴躁也得認真幹活吶,出了岔子就怕這位皇帝哥哥不是那麼好說話了。

死催着下面的人去兩家討要準夫妻的衣服尺寸,拖來內務府總管商量怎麼擠出時間來辦事。眼看太子之千秋節、皇后千秋節、皇帝的萬壽節又快到了,事情都紮了堆兒了,又添一事,氣得他們在心裡把保泰給罵了個狗血淋頭。

保泰並不知道自己被兩個堂兄弟給埋怨了,他心情很好,兒子要成家了,繼妻還非常體貼地讓他去爲兒子求封世子。老婆這樣賢惠,真是個好人,待淑怡更好了。兩位老福晉知道此事,又看世子之位已定,不但對兒媳婦滿意,對未來的孫媳婦也給了高評價——石家教出來的女兒至少是賢惠的。

這樣的情緒也影響到了廣善。有了繼母之後說不擔心那是假的,又有舅家人偶爾添上那麼一兩句,即使繼母素來表現不錯,廣善對她也是有點兒敬而遠之。又有媳婦是繼母的侄女兒,這感情就更微妙了。直到旨意下來,廣善始覺平日裡枉做小人了。

大家心裡明白,侄女兒與親兒子還是不能比的。淑怡能這樣做,正是大度的表現。

淑怡長出了一口氣,日子也就這樣過了吧。打出了招牌,以後保泰、廣善乃至老福晉都會照顧自己的兒子,宮裡還有姐姐撐着呢,壞不了事兒。委屈不是沒有,今天看來也算是值了。

接完了旨,保泰反而不好意思上了,淑怡只是說:“你先別高興,大阿哥封了世子,他的親事可就不是原先的辦法兒了。得從頭理一理,我原就額外備了份子,這會兒正好拿來用,卻也還差了些。”

“我說呢,先時你叫他們多支了銀子買東西,原來是早就……”這小報告是誰打的,就有待商榷了。

淑怡哼了一聲:“咱們要是敢臨時改了主意,內務府還不得把咱們怨死!”

保泰嘿嘿一笑:“他們要罵也是罵我,老五老十二嘴上功夫有限,就是說到我臉上,也沒什麼。”

淑怡真想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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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順了,朝上依舊不順。

括隱正在進行中,胤礽等的人來沒來到。李光地是個能人,這一點胤礽知道,但是想讓這個能人出一把力,還需要努力壓榨他。胤礽等的這個人就是李光地的學生,楊名時。

這個學生還是真學生,稱得上是胤礽的師弟。楊名時不但是李光地當考官取中的,而且在考中之後還繼續師從李光地“受經學”。

此人爲官稱得上清廉,而且有着與施世綸一樣的嗜好:愛爲弱勢羣體撐腰。康熙有言“名時督學,有意棄富錄貧,不問學業文字”。正是眼下殺富政策合適的執行者。

楊名時是李光地的學生,深受其器重,楊名時被拖下水了,說你李光地沒摻和進來,誰信啊?

巧了,楊名時的父母接連去世,他從康熙四十五年開始丁憂,到今年正好期滿。現在的人手,不用白不用。先給一官,試試身手,能行,就升去邊遠一點的省份做個試點。到時候我看你李光地急不急,對了,除非你死了,不然我就是不讓你退休!

胤礽想得正美,李光地來了。

抱着本摺子來了:“左都御史趙申喬參劾刑部尚書齊世武。”

唉唉唉,會試考完了,趙老先生閱完卷,向胤礽彙報完畢就算是禁閉期滿了。他又幹回他的本職工作——參人!

祖國上下尸位素餐的官員都算是好人了,還有不少佔據有利地勢,拼命摟錢的。比如眼下正在互毆得一團糟的噶禮與張伯行,趙先生是漢人,清廉,與張伯行算是一路,仗義爲張伯行助拳。

但是由於情況複雜,他的意見被胤礽放到了一邊。與此同時,朝中滿漢大臣,也開始各有偏幫。這已經很讓胤礽頭疼了,爲些他不得不下嚴旨申飭:“天下仕子云集京師,爾得大臣互相攻訐,獨不懼人言乎?”你們是在晚輩面前演小品搞笑的嗎?統統閉嘴!

行,不幫張伯行、噶禮打嘴仗了,他們改爲互相小摩擦了。說起來張伯行和噶禮真是坑了不少人,本來吧,大家在京裡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有什麼小意見也都埋在心裡了。

現在好了,你是幫張伯行的、我是幫噶禮的,一下子立場又明確了。爲了他們兩個,別人的矛盾又加深了,不給參這兩個人了,京官互相參了起來。

這其中一個比較顯眼的就是託合齊,他是老牌太子黨,位高權重,人品卻極其不怎麼地。步軍統領管的事兒多,尤其管着京城內外治安,於是託合齊自己就幹起了收商戶保護費的勾當。

在康熙四十六年的時候,被戶科給事中高遐昌給彈劾了:“(託合齊)……自督捕裁,而所轄三營改歸提督,悍將驕兵,毫無忌憚……提督干預詞訟,奸民構弁兵,擇人而噬,民不聊生……提督管理街道,縱其兵丁肆爲貪噬,勢壓官民。”

當時康熙出於種種考慮,沒治託合齊的治,只是說“司坊管街道,畏懼顯要,止知勒索鋪戶,故亦歸併步軍統領。今既累商民,即以遐昌兼管,期一年責以肅清。”

高遐昌也有些能耐,居然把街面治理得不壞。讓託合齊乾瞪眼沒辦法,直等到現在,他終於抓到了高遐昌的把柄,他說高某人也收了一點點手續費,其實不多,託合齊能算得出來的也就幾百兩。這個數目對於眼下的貪污案來說,簡直少到逆天。而且還是出自敵人之口,顯見水份很大。

即使是摻了水份的數字,對於接觸過了織造虧空數目的胤礽來說,也不算是什麼大事兒,根本不勞皇帝親自過問,發給下面的人去辦就好了嘛。

這一發下去就出了問題:刑部尚書齊世武跟託合齊是一夥兒的,都是老牌的“無下限太子黨”。

非要把高遐昌弄個絞刑。虧得這世上還是有通情達理的人,才把這事兒略緩了一緩,這一緩,就緩到趙申喬出獄,呃,不對是,是禁閉期滿。

趙申喬是左都御史,言官的頭兒。高遐昌是戶科給事中,也是言官。

另附說明:齊世武、託合齊人品不好,名聲不好,還是旗人。高遐昌人品不錯,也沒有顯著劣跡。託合齊說他勒索,弄頂了天了,每戶商家由始至終也只一間房交了二三百個錢。

趙老先生坐不住了,一狀把齊世武給告了。

自家“親信”是個什麼德行,胤礽不說一清二楚,至少是心裡有點數的,他開始頭疼了。趙申喬告狀,那是一狀一個準,告齊世武冤獄,就是說託合齊是誣賴好人。

胤礽想掐死這四個人的心都有了:裹什麼亂吶你們?!

[1]最有名的是呂后讓惠帝娶了魯元公主的女兒,還有一個不太有名的卻是孫權讓兒子娶了外孫女,大家可以百度。

[2]歷史上此時,裕王繼福晉已經死了。估計是日子過得不太順,頂鍋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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