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歸隊之後,三藏沒見到向來與悟空孟不離焦的螢草,多少有些不適應。
雖說和尚堆裡有一個姑娘不大合適,但畢竟相處多年了,連觀音菩薩都默許了,螢草又對他們多加照顧,三藏覺得他有必要關心一下同伴,“悟空,螢草姑娘如今可還安好?她不和我們一同西去?”
悟空見師父問話一個躍步來到馬前,他答道:“師父別擔心,小草如今在花果山,我給她報了信兒,她收到後就會趕來和我們匯合。”
這會兒八戒有心想和悟空搭話緩解一下他們之間的關係。見他們二人話題引到螢草身上了,小眼珠一眯,嘿,覺得這個話題能插上話,肚子一腆來到二人中間,“師傅啊,你是不知道螢草妹子現在可不得了啊,你聽我慢慢和你道來……”
如今正值陽春三月,這個季節時催鳥語,暖烘花發,遍地是芳菲。
他們即將到達的地方喚做平頂山,山裡面有個洞叫蓮花洞,裡面住着兩個妖怪:一喚金角大王,一喚銀角大王。這金銀角原本是太上老君的燒火童子,因老君受觀世音所託爲取經組增加關卡,就派了自己的童子下界。
兄弟倆佔山爲王,一心一意等取經組的到來。銀角是個心直口快的直性子,老君怕他壞事就沒告訴他因何下界,把攔住取經組的重任全權交給了金角。
蓮花洞內
銀角大王盤腿坐着打着瞌睡,金角大王神情嚴肅的從外面回來,驚醒了銀角。
“大哥?我又睡着了…,看樣子我是練不成長生不老功了。”銀角抻着懶腰抱怨道。往日銀角這麼說的時候總是免不了自家大哥一幡語重心長的教育,今兒個卻是個例外,準是趕上了什麼好日子,金角竟眉目彎彎:“不用練了,我聽說唐朝來的和尚就要經過我們這了,那和尚可是金蟬長老轉世,十世修行的好人,吃他一口肉就能長生不老。”
銀角一聽還有這等好事?那他們還打什麼坐,練什麼功啊,直接把和尚吃了不就得了?立馬躍躍欲試準備去抓唐僧卻被金角一把攔了下來,“賢弟你還是這般急性子,你知道那和尚長什麼樣兒嗎?”轉身招呼他過來將一幅畫軸遞給他:“這上面有他們一行人的畫像,你把這個帶上一一比對,省着到時候抓錯了人。”
銀角大王接過來後又點了三十多名小妖,振臂一呼,“小的們,跟我去巡山嘍!”
…
而此時,師徒幾人就在距離平頂山的不遠處,三藏忽然勒馬停下了腳步,原來他是見前面山高雲密,恐有虎狼阻攔,囑咐徒弟們一切小心。
悟空安撫師父後笑着攛掇着八戒去巡山。
“猴哥,你想招呼俺老豬去做什麼事就直說吧!俺瞧着你那眼神瘮得慌。”八戒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心道:你收不到花果山的回信幹嘛把氣撒我身上啊?
“要不怎麼說八戒是我的好兄弟呢!”悟空笑着拍了拍八戒的肩,“眼前這山地勢險峻,怕是有妖怪作祟。照顧師父和巡山,咱倆兄弟一人撿一件幹。”
八戒瞅瞅手無縛雞之力的三藏,又看看眼前崔嵬的高山,一提手中九齒釘鈀,雄赳赳,氣昂昂地開口道:“俺老豬這就去巡山!打聽清楚了這是什麼山有什麼洞住着幾隻妖怪,立馬回來稟報師父和師兄!”說罷,撒起衣襬,轉入山林。
悟空看着他行動飛速,一旁嘻嘻冷笑。
在一旁打坐休憩的三藏無奈地搖了搖頭,粉面帶嗔地對悟空道:“你這猴頭!”
以悟空對八戒的瞭解程度,心想這傢伙一定會偷懶就搖身一變,化作一隻蜜蜂跟了前去。
八戒一路埋頭趕路,走了十七八里路後,氣喘吁吁地將釘鈀往山凹裡一彎紅草坡一丟,轉身朝着來時的方向,指手畫腳地開罵:“該死的弼馬溫!想要騙着我照顧師父,前要伺候出恭,後要扶持牽馬,休息時還趕着去化齋!化齋時要是遇着個不好說話的村子,哪裡能認得俺是個取經的和尚,人家還以爲俺老豬是山裡走出來的半壯不壯的野豬,抓了回去醃了過年當臘肉。”
“讓俺老豬來巡山?嘁!真是傻了吧唧的,誰巴巴地上門給妖怪找不痛快啊?等我在這裡睡一覺,倒時候編套說辭誆他們一誆。”八戒舒舒服服地躺下,伸了個懶腰,快活地睡得死沉。就連悟空變幻成啄木鳥使勁啄他鼻子他也就伸手拍打了兩下,身子挪都沒挪動。
約莫過了三炷香時辰,八戒大搖大擺地回來了。
幾番對答,八戒按照早就編排好的話搪塞着三藏的問話,等到悟空笑着替他說了後半截“門上釘着八十八根鐵釘子”的謊後,八戒嚇得一頭白毛汗,慌忙跪倒。
“你哪裡是去巡山?分明是偷懶睡大覺!要不是那隻鳥把你啄醒你現在還回不來呢!”悟空佯裝要揍八戒,嚇得他屁滾尿流,“哎呦,那隻鳥是你變的啊?”
等到又是好一頓拉着心兒軟師父哭哭啼啼求饒後,八戒只得爬起來提着他的釘鈀繼續取探路,草木皆兵的八戒現在不管看啥都像是猴子變來監督他的。
“呀,二大王你看,那有個和尚!”
坐在石頭堆上手守株待和尚的銀角大王一聽“和尚”二字,條件反射地拿圖出來對比。
八戒起初還以爲眼前的妖怪又是悟空變幻的,身邊那幾十隻小妖是悟空扯猴毛變的,正想揶揄幾句。可當八戒正要開口調侃“悟空”時,眼見着面前來抓人的妖精似模似樣地拿出了他們師徒幾人的畫像,鼻子眼睛肚子一一比對着時,心裡就知道要壞事了!
“長嘴大耳肥肚子,錯不了,他準是豬八戒!”銀角大王氣定神閒地指定了他。八戒聞言立馬捂住了自己的豬鼻子,心裡叫苦不迭!銀角大王認準眼前就是畫像中的豬八戒本人後,閒話不多說,掣出七星寶劍,上前就砍。倒黴的八戒此時也窩着火氣,發起狠來,提起九齒釘鈀舍死相迎。
人多勢衆的時候玩什麼單打獨鬥啊?羣毆纔是王道。衆小妖笑的陰測測的,一時間一窩蜂擁上前去,抓鬃毛揪耳朵抱大腿,後方一個流星錘偷襲砸中八戒後腦勺,八戒只覺得眼冒金星,‘咣噹’一聲大頭砸地。
“大哥,我抓了一個回來了!”
洞口,銀角大王邁着瀟灑得意的步子,帶着小妖們扛着豬八戒回來了。
被黑布條綁着嘴巴的八戒被捆住手腳,掛在一根粗擔子上,十分標準的捆豬姿勢。
金角大王一聽師祖交代的下界任務有望完成,頓時喜上眉梢地湊過去查看。他來來回回繞着八戒轉了好幾個圈兒,眉頭卻越皺越緊,“兄弟你拿錯人了!咱們重要的是要抓着唐僧,你抓來的這個豬頭沒用。”
八戒一聽,嗨,這個兄弟說話中聽嘛!狂熱地表達了他的贊同,一個勁兒地點頭——沒用就放了俺唄!
銀角擺手笑道:“不礙事不礙事,雖說沒用,也是和唐僧一起的,叫做豬八戒。咱們把他浸在後院淨水池中,等浸退了這身豬毛,給他用鹽醃着,曬乾了,等天陰下酒。”
八戒聞此哀嚎出聲,夭壽了,他居然遇到愛醃肉的妖怪了,那還不如被蒸着煮着好受呢。那小妖怪三五成羣,無視八戒的罵罵咧咧,合力將他擡到了後院。
…
話說,悟空這邊因被銀角使了個移山倒海的法術,搬來了須彌、峨眉和東嶽三座大山壓制住,後被山神土地幫着遣開移走,正不耐煩地掏着耳朵聽着他們的哀哀訴苦呢,忽然神思一動,側首回望,見那山凹裡霞光燦燦往他的方向而來,“那邊放光的是什麼東西?”
“回大聖爺,那是妖魔的寶貝,想必是他們拿寶貝來降你了。”山神土地不敢有所隱瞞,又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他們所瞭解的其他事情,待悟空一揮手,他們頓作鳥獸散了去,個個明哲保身,不想捲進是非裡。
悟空的注意力被領頭的兩隻精怪小妖手裡捧着的兩件綻放光彩的異寶吸引了去,他摸不準那件寶貝的奇特之處,不敢打草驚蛇。金眸一轉計上心來,搖身一變化作一位仙風道骨的美髯真人,背倚着一株枯樹斜斜坐着,靜候那邊小妖前來。悟空一揚拂塵,那兩隻小妖平地狠狠摔了一跤,連着翻了好幾個跟頭撲倒在他的腳跟前。
接下來是那倆領頭小妖好一陣的顯擺自家寶貝,悟空有點小心動,本來是想直接搶過來了,後來又覺得有點跌份,齊天大聖打劫了兩個探路小妖?這傳出去多不像話,簡直有損他的一世英名。
“呵,你們這裝人的有什麼好稀罕的?我這葫蘆,連天都裝得下。”真·演帝悟空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煞有其事地從身後掏出了一個和小妖們手裡一模一樣的紫金紅葫蘆來,決定來個空手套白狼。
此時,悟空那種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表情再加上他對他們寶貝不屑一顧嗤之以鼻的態度,分分鐘讓精細鬼和伶俐蟲跪舔膜拜。終於哄着兩小妖上鉤,他們好奇寶寶似地要求親自驗看悟空演示裝天,寶葫蘆要真能裝得下天他們才換。
只見悟空低頭捻訣,念動真言。兩小妖豎起耳朵,輕聲地一句句跟着學,完全沒注意到悟空早已神魂離體。“收天”畢竟不是說收就收,得去天庭尋找後援。悟空在半空中召來了日遊神和五方揭諦等神仙,威脅他們讓他們速速按照他“收天”命令去辦差,不然就打上凌霄,讓那玉帝龍椅坐的不安穩。衆神仙聞此有些爲難,這天要如何裝啊?回去秉明玉帝的途中撞上了正當值的哪吒三太子。
聽聞悟空意圖之後,哪吒點頭表示這個忙他幫了,五方揭諦四值功曹見哪吒主動攬了這個爛攤子,頓時如蒙大赦,對三太子謝了又謝。
作爲天庭唯二反骨神仙,剝去自身情感因素不談哪吒本人還是很欣賞孫悟空的,畢竟性情這麼合得來的不多了。而孫悟空保唐僧取經三界誰人不知,如今他出現在這裡尋求幫助,可見他又回到取經組中了,就算是爲了他自己那點小私心,他也希望孫悟空他們能快點到達西天。哪吒特意去了一趟北天門,從真武大帝手中借來了皁雕旗,只見哪吒三太子把皁旗撥喇喇展開。
這廂悟空故作神秘地掐指推算,仰頭看見頭頂祥雲繚繞,便知道一切已經安排妥當,一挑眉勾脣一笑,端的是一股子說不出來的道骨仙風世外高人的清風霽月模樣。
那根猴毛變的假葫蘆被悟空往上一拋,分分鐘被山谷風吹起,飄飄蕩蕩浮往了半空中。漸漸的,風雲起,日月星辰愈見黯淡,不到半個時辰,整個天地變成一片漆黑,宛如上界天神倒了一泓濃墨至人間,乾坤混沌一片。
伶俐蟲和精細鬼又驚奇又倍覺欣喜!他們還真以爲是“真人”手裡的寶葫蘆將天囫圇裝了進去,抱作一團嘖嘖稱歎。
“太妙了!這樣的神奇寶貝,他兒子纔不換!”那精細鬼像是生怕悟空後悔,趕忙交出了自己匆忙間別在腰間的紫金葫蘆,同樣的,伶俐蟲拿出了許諾好的“不讓你吃虧兩物換一寶”的淨瓶,齊刷刷地遞給了悟空。
悟空與他們二人換了寶貝,雙方又各自立下絕不反悔的誓言表示交易達成,各自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
平頂山蓮花洞內。
醺醺然的金銀兩兄弟悠遊自在地坐在寶座上,興致高昂地談論着等抓着了孫悟空,師祖指派給他們倆的任務便可以順利交差了。他們還認爲自己馬上就能重新回到仙雲瓊樹的天外天,繼續捧着鐵飯碗當差,一時間喜不自禁,相互賀喜着喝了一杯又一杯,心情歡快的不得了呢!
“噯?這天怎麼突然黑了?”哥倆這喝酒喝的好好的,洞中瞬間變得黑乎乎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銀角放下酒杯困惑問道。
不到一息,洞中又亮了起來。
“呀哈,這天怎麼又亮了?”倆大王這會酒也不喝了,站起來四處察看。
“這精細鬼和伶俐蟲怎麼還不回來?”見兩個小妖許久未歸,金角大王有些擔憂。“嗐,哥哥你別擔心,出不了事!”銀角大王擺擺手,對他們倒是信心滿滿,紫金葫蘆和羊脂玉淨瓶都給他們拿去了,還能出什麼事啊~
誰知,打臉來的如此之快,當看到兩手空空的伶俐蟲和精細鬼一行哭哭啼啼地回到洞府時,兩位燒火大王心態險些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