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妹,你在軍中待了這些時日,真真是苦了你了。”
宴席上,婉瀠在貴婦們的豔羨恭賀中盈盈淺笑,幸好太子妃撥冗到來,將她暫時帶離那熱噪喧譁,在榮華殿後一座小軒內獲得片刻寧靜。
“苦與不苦倒沒有想得太多,那樣的當下也不過是想與慕曄生死與共而已。”
“生死與共?”傅瑛明眸有片刻的朦朧氤氳。“六弟妹可在皇家生死與共的夫妻最容易,也最奢侈。”
嗯?婉瀠品味着這話,一時恍惚。
淡淡的茶香環繞於兩人的沉默之間,過了稍久,聽太子妃又道:“我聽說昊王妃走了?”
她點頭,腦中浮起那道消失於天地相交之處的矯嬌身影。
“是個乾淨利落的主兒,有時候,我真想自己有她的三分勇氣便好。”
“昊王妃一人來去牽掛,自然可以海闊天空,太子妃身後卻有寄望深遠的家國,她的勇氣太子妃永遠不可能借鑑。”
傅瑛愣了愣,轉而嫣然:“六弟妹,你這是頭一回和我說如此知心的話呢。”
……是麼?難道一直以來在太子妃心中,自己都沒有以誠相待的麼?實則太子妃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若果真在以往的走動中虛應故事,是自己有失厚道了罷。
她不由赧然,赫然地又想起一事,離開座位福了一禮,道:“昨日婉瀠聽來京的家鄉人講趙瑩被太子接來京都。婉瀠瞭解趙瑩本性,她絕非情願,請太子妃對她手下留情。”
那位家鄉人是趙瑩的長兄趙黼,來京已有兩月,爲得便是等慕曄還朝,能讓他與妹子見上一面。
傅瑛拉着她重新坐下,坦然道:“不瞞你說,我至今尚未見過那位趙姑娘一面。我要得從來只是太子妃之位以及這個位子所應享有的權力與尊崇,太子無論如何喜歡趙姑娘,都不可能讓她替我而代之,所以,趙姑娘來不來京,於我沒有區別。六弟妹,你明白麼?”
婉瀠想自己該是明白的。
既然不要太子的情愛,那麼佔有太子情愛的人就成不了敵人,也就不會費心費力地前去或算計或周旋。太子妃如此坦白,反讓婉瀠心折。趙瑩是遭強權所壓身不由己,太子妃又何嘗能隨心所欲?縱連當初的自己,不也是被慕曄那廝強逼進府,如若不是他對她好得無可挑剔讓她無法不愛,坐在太子妃面前的自己無非是另一個豪門怨婦而已。
小軒內,茶香繚繞。
傅瑛兩根纖指拈起盤中蜜餞遞入口中細細咀嚼,再以帶着些許苦味的茶水漱盡舌間甜意,悠然道:“其實太子大可再多等些時候,等他真正可以掌控自己與他人命運的時候再把人迎來,這個時候做這等事,無非授人以柄而已。不過,我想太子殿下是委實等不及了罷,據聞那位趙瑩姑娘已經訂下了一門親事,若這時不在京都,怕是早爲他人婦了。但,如果我是太子,我會佈劃得更爲周密,比如找一個心腹去娶了那位趙姑娘,替他把人牢牢看着,直待雲開月明。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