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妹,對不住,我遲了恁多天才來看你。”傅瑛面含愧色,澀笑道。“我不能不爲太子考慮。”
“此時太子妃也不該來的。”
傅瑛看她面色坦然,不見一絲的怨懟譏諷,心下一寬,道:“六弟妹,我來,是確定你乃無辜受累。六弟在外保疆衛國,太子與我須保你安穩。”
她頷首,“太后如何了?”
“太醫們夙夜匪懈地配出了將毒勢壓制住的方子,暫時沒有根治之法。”傅瑛面浮愁色,嘆道。
“太后所中的乃屬陰寒性之毒,請轉告太醫用藥時切勿過剛過猛,以防太后鳳體難以禁受……”迎着太子妃的狐疑凝睇,她一笑。“婉瀠在閨中時,讀過一些比較偏僻生澀的醫書,太后毒發時目下泛青手腳如冰,與醫書上所談到的陰寒毒症狀極像。”
傅瑛美目專注,仔細將她端詳起來。
她記得那日情形。那時,自己正與小傅琬在近處陪皇后用膳,聽見了宮女太監的驚呼尖叫趕過去時,婉瀠正扶着太后,一手爲之擦拭口邊血漬,一手揉其腕處,似乎是在……診治?而此下,幽閉於深牢大獄,仍舊這派嫺雅姿態,沒有絲毫的倉惶淒涼……這份鎮定,僅僅來自於對慕曄愛情的堅信?
“六弟妹,我初見你時便在想,你那一份沉靜溫婉,除卻與世無爭的深閨書香很難養就。但此刻我在想,你這份處變不驚的泰然,絕不該出現在一個深閨秀女身上。”
婉瀠莞爾,“我愛慕曄,雖未必能一併去愛他的家人,但他珍視的人,卻絕不會去傷害。於太子,於太子妃,婉瀠定然是無害的。”
傅瑛沉吟良久,“爲了六弟,無論是太子或本宮,都會盡全力救你。我此來,本是不想你一時情急於過堂供述時有所偏頗,如今看,六弟妹極曉得該如何自處自保,我不必多加叮囑。那麼,六弟妹需要我做些什麼呢?”
婉瀠盈盈下拜,“縱然身陷於此,婉瀠因問心無愧,所以能夠安之若素。但婉瀠怕得是,恁多時日的不審不問,是因婉瀠身邊的人正在代婉瀠受過。”
傅瑛的搖首低嘆,證實了婉瀠猜想。
“六弟妹有一個好奴婢,一個恁樣弱小的人兒有恁般的剛烈,連刑政司那些個見多識廣的大人們也不免吹噓。”
婉瀠一震,“芳蘊……她如何了?”
“刑政司的嚴刑拷打,並未讓那丫頭頭指鹿爲馬,她甚至爲怕被人強按了手印害你,咬斷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砰!心先如重錘重擊,痛不可當,稍頃又若刀絞:那個丫頭,那個丫頭……自己對她,並沒有多好的罷?
太子妃離開後,她坐在鋪了乾草的矮榻上,一動未動。
她在想,自己要如何做,方能盡善盡美,方能兼顧周全。太子妃雖應了自己會救助芳蘊,但以她那樣的身份,怎可能對一個奴婢的安危傾注全力?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極細微的幾乎察覺不到的聲響驚拂耳際,她掀瞼,平淡注視着突兀出現的黑衣男子。
“你如此委屈自己,是爲了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