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這次來深城，一路上已經明顯感覺到了變化。
先是航班減少，原本白雲機場民航業務是非常繁忙的，現在原來的航班都已經取消，公開的理由是飛機都需要大修。
現在要騰出很多運力來調配重要物資。
機場已經重新軍管，候機樓已經騰出一大片區域，這裡將會作爲華南區的臨時指揮中心。
中央直接採用了李一鳴的思路，利用機場的便利性，迅速鋪開網絡，花城原來還有個天河機場，那裡是軍用的，但現在已經堆平蓋起了體育中心。
信息中心也是李一鳴給的方案。
一級警戒標準，數十臺電腦、十幾部電話傳真，成片的打印機還有複印機，幾乎就是京西賓館那個的翻版，這裡的人員是從四號營地培訓上來的。
隨員中的一部分很快加入了其中。
周正來到在李一鳴昨天工作的辦公室，這裡守衛森嚴，裡頭透着奇怪的油墨味，桌子上整齊地碼着資料。
有整整一疊都是這幾年引進外資的合作方案，最上面一份是81年粵省與香江合和集團籤的高速公路合同複印件，一個紅叉相當顯眼。
周正嘴角抽動了下，這件事他並不知情，但八一年已經籤的合同到現在還沒有開工，說明上面的爭議很大，現在李一鳴又打了叉，這件事肯定是做不成了。
隨手翻看了幾下，結果也不奇怪，讓人家來建設，要出讓很大的利益，承包經營三十年，徵地兩萬八千畝。
“報告！市內快運線已經鋪通。”
“去看下。”
快運線是個很敷衍的名字，其實就是路上灑秸稈，秸稈上鋪鋼軌，這其實是李一鳴軌道入鄉村龐大計劃中的一小部分。
早年廣深鐵路還只是單線，前年開始進行復線工程，現在已經整地什麼的工作已經完成。
李一鳴直接就把現在的工程底子給用了。
從深城到花城鐵路局的所有備用軌都被用到了這上面。
花城機場的破爛停機坪上都已經鋪進了三條軌道，車子也準備好了，一個個箱子被搬上了平板貨車。
低平的底板，又寬又長，邊上立着欄杆，有的放着貨，有的站着人，車頭車尾都有發動機帶的動力和駕駛人員。
這樣的車子，速度非常快，但聲音卻沒有火車那麼吵，甚至連尖銳刺耳的摩擦聲都很少。
周正注意到車子的輪上有個不斷滴水的小桶，水直接就流到了鋼軌上：“那個是水吧？”
隨行的人員很小聲地說：“這是爲了減小摩擦力，也能減小輪子和軌道的損耗。”
周正點點頭，眯起眼看了看天：“接下來的天氣怎麼樣？”
“看樣子都會是晴天，現在九月底，往年這半個月都不會下雨。”
難怪李一鳴連個頂都不配，周正也是好笑。
更好笑的是車上擺着的居然是凳子，這也簡陋得沒邊了。
沒那麼好笑的是去年才拆去進入花城市區的鐵路，現在又鋪了這麼醜的，不知道有些人看了會怎麼想。
有人遞過來口罩：“首長，風很大，要求戴上。”
周正看了眼，雖然他不怕風，但要求如果是李一鳴提的，他當然得戴。
車速真的很快，但很穩，風也確實挺大的。
“今天從花城去深城出境的，也都是坐這個車子？”
“是的，他們是從火車站那邊上車。”
“哦...”
周正點點頭，那就是說，這些人都能看到這條路，當然，老美的衛星或許也能看見，以爲中國又修通了一條鐵路幹線。
再一打聽，就知道是跟礦山挖煤一個路子，結論就是中國總體還是落後，就跟他們已經有的認識是一樣一樣的??
這些人戴着這些白口罩坐在車上，總有人會看到，傳來傳去再加上昨天的新聞，說不定就會說哪出了什麼大病。
老百姓到時見了外國人就躲，看到他們接頭就彙報，都是好事。
反正一鳴這孩子，抓着個東西就能把它變得無限大，這套路周正見了一想就能明白。
但是，沒見着他就想不到了！
陽光燦爛，車開得很快，風很大。
廣深鐵路的複線基底並沒有弄實，如果是汽車，開過這樣的路面能把身體不好的人顛吐了，但現在看上去，大家的狀態都還好，畢竟都在軌道上。
不怕灌風的就扶着欄杆看風景，怕風的就坐着喝水聊天，全程禁菸。
珠江三角洲河流密佈，花城到深城的107國道很曲折，先到東莞，再從那邊繞下來，有些地方和鐵路平齊。
上次周正來時，路上看到了不少的貨車和轎車，現在都不見了。
遠處傳來炮聲，然後很快就有人看到了山石滾落。
再過了一會，長列經過一座橋。
在離橋幾十米外，一座山崩了半片，有紅旗插在山上。
挖機正在清理山石，應該是爲了取直炸了一些山，空氣中還能聞到淡淡的硝煙味。
還有些推土機，把路上的土往河道里堆，現在正是珠江的枯水期，珠江東面的一些支流水量都不大，有人看到了很大的水泥管子被整齊地放在河道里。
黃乎乎的泥水從管子裡衝出來。
岸上還有水泥管子，不過都是半片半片放着鋪着稻草，像是現澆的。
周正知道他們在做什麼，那是沿江快運線工程。
他還記得李一鳴是昨天下午開飛機在天上跑了一圈，估計就是那時候把路形給記住了，否則不可能短時間內安排這麼快的工程來修這條軌道線。
這方案是四點鐘發過來的。
當時幾個首長都起來了，正一起喝茶品味着金門那邊的動態，說到巨藻如果真長得那麼猛，三五年之後那條海峽美國人的航母都進不來，就是不知道李一鳴現在下手這麼着急是個什麼用意。
大家正心癢癢時，就看到這方案了。
方案很簡單：要炸掉幾座山，封掉幾條東江的小支流，用地下水道來通水，上面直接鋪路再架鋼軌，十天內建好沿珠江從花城直達深城的輕軌線路。
把河道變成下水道，以往像這樣的工程，是很難通過的，因爲影響了河運，但現在，首長們只看了地圖十分鐘就同意了。
看到了那個高速公路方案，周正纔想明白爲什麼會這麼容易通過，交通的需求是客觀存在，便宜資本家是沒辦法，這種爭論當時想必相當激烈。
從文件裡頭看，今年已經準備徵地了，但3.7億的徵地款外匯管理局不給批，按政策，錢不可能貸給外商，何況是這麼多錢！
這後頭多少角力周正當然能看得懂，還是有人不同意這方案，他還能猜到大概是哪一位。
所以李一鳴這一出手，事情就解決了，沒外商什麼事了，也不用徵什麼地。
現在自己能修更好的，何必讓別人賺自己的錢呢？
說幹就幹不因爲別的，現在是枯水期，機不可失的工程期。
工程量也不大，深城還有現成的下水管道，直接就給運來了，先填起一段。
一條河道不是隻鋪一層管子，會鋪好幾層，把河道塞滿，上面再填土石。
這個方案雖然封河但沒有堵水，快運道的運力遠遠大於河道的運力，沿江的水力照樣可以利用起來。
雖然說有豐水期的問題，但那要到半年後了，隨着各地建設工程的開展，天上落下來的雨水很可能都被用各種辦法存起來，不會再白白地讓它流到海里。
但這件事是沒有退路的，你封掉了河，如果後面不開展他那些計劃，到了明年七月雨季颱風季一來，怕是會有不少麻煩。
周正一路上看到，這裡路邊有稻田，有菜地，有蔗田，如果真的是按高速公路來修，那真就是結結實實兩萬八千畝的良田會被壓到柏油路面下。
而且高速路只跑汽車，那太浪費了，不但浪費人力，更浪費汽油，這種事隨便一想就知道哪個合算。
至於十天時間到底能不能出個好工程，那真不好說，就讓李一鳴去組織這個事，反正這小同志一直沒犯過錯，真要在這個小事上出點差錯，其實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