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理還以爲杜悠予又要動用權限送他一些什麼便利了,結果沒有。幸好沒有,他害怕杜悠予逗小狗似的對他,把他拼了命的認真當成遊戲。
什麼超越杜悠予、玩弄杜悠予,自己說着也覺得心虛。他想要的根本不是多了不起的成就,他只是一根筋地希望能理直氣壯站在杜悠予身邊。不用卑微,不用擔心被玩弄,有安全感。
這種安全感,除了把自己練得更加殼厚肉粗以外,又還能怎麼得到呢?
鍾理這天接待了一位莫名其妙的來客。
「你好,我是杜悠予的律師。」
這一自我介紹,鍾理心臟就猛地一跳,打架打太多,他最怕律師了,這種臺詞往下,通常沒什麼好事。
「杜先生委託我來爲你辦理一些手續。」
不薄的幾份文件遞到鍾理面前,「沒有什麼問題的話,請你簽字。」
鍾理拿那迭紙一行行往下讀,一張張往下翻,沒看完一半就已快嚇出神經病來了。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啊?」
「這些都是杜先生要轉到你名下的。」
鍾理石化在那裡,已經傻了。天上掉餡餅是好事,可這些餡餅能把他給活活砸死再埋起來。
「杜悠予呢?他人在哪裡?」
真的發瘋把財產都給他了,杜悠予吃什麼?喝西北風?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杜悠予失蹤了。
徐衍對此只是攤攤手,「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宣佈要退出,然後人就不見了。什麼?出事?你是說他出事還是他讓別人出事?」
徐衍的漠不關心一點也沒能讓鍾理變得輕鬆,他想徐衍大概是因爲顏可離開而受了太大的打擊,導致腦子不清醒。失蹤四十八小時以上都可以去報案了,怎麼能讓人不緊張?
一天天過去,鍾理堅韌的神經都快崩潰了。他想也許出色藝術家的神經都特別纖細,因爲太敏銳的緣故,也容易被摧毀,他是不是說了什麼太狠的話,讓杜悠予徹底傷心了?
雖然以前每天都在信誓旦旦要打倒杜悠予,讓杜悠予受個小打擊他就能高興上一整天。可真的這樣傷了杜悠予,他覺得比自己那時候受傷還要疼上許多倍。
什麼亂七八糟的他都不想要了,他只要杜悠予好好的。杜悠予做什麼壞事都沒關係,他習慣了,小時候杜悠予就是壞壞的愛欺負他,他那時候不也還是喜歡成天跟在杜悠予身邊嗎,現在又有什麼難以接受的呢?
公司裡的慌亂是短暫的,畢竟不管少了誰,公司一樣得如常運行,日子也照樣能過,世界還是一樣的。
只有鍾理的世界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缺了杜悠予,他什麼也看不到了。他到處找杜悠予,沒頭蒼蠅一樣亂撞,孤零零地在這城市裡奔波。
然而仍然一無所獲。鍾理有好幾次都覺得眼眶發熱,有什麼東西要滴落下來,但是絕對不行。連他都掉眼淚了,說不定杜悠予就真的會糟了。他不能給杜悠予帶來晦氣。
一覺得眼睛要發酸,他就趕緊左右開弓抽自己耳光。
這天鍾理眼紅紅地回家,他很久沒有在這種正常時段出現在公寓裡了。
他剛把最後一個杜悠予可能會去的地方找過了,結果僅有的那麼一點微弱希望也還是「撲」地一聲破滅。那一瞬間他覺得連站的力氣也沒有,都不敢再拖延,在自己當衆崩潰之前趕緊匆忙逃回家來。
一腳重一腳輕地上樓梯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有人跑步追上來的聲音,鍾理連忙回過頭去看。
當然不會有奇蹟,那小男生大步從他身邊擦過去,只是個送PIZZA的小弟。
住在對面的房客開門出來取PIZZA,鍾理想着原來住的是個沒了牙的老太太,不知什麼時候來的新房客,他都沒留意過。
說起來,他又哪有時間呢?
「零錢不用找了,謝謝。」
正摸索鑰匙打算開門的鐘理全身僵硬。
活潑小弟大步跑跳着下了樓梯,鍾理轉頭瞪着對門的新房客,簡直目眥盡裂。
房客朝他微笑着,晃了一下手裡盒子算是打招呼:「嗨。」
鍾理聲音都變了:「爲什麼你會在這裡?」
「嗯?」房客笑了,「我已經搬來好久了啊,你都沒發現嗎?」
鍾理已經快瘋了,一下子撲過去就惡狠狠掐住他,「你這個王八蛋!王八蛋!」
「我揍死你我揍死你!」
「你去死吧你去死吧!王八蛋!」
杜悠予不明所以,不過還是站着任他拳打腳踢,不時出言安慰,「別急,別急,怎麼了嘛?唉?你哭了?別難過別難過,怎麼了……」
「難過個屁!」鍾理雙眼紅通通地嘶吼,「你去死吧!你就是爛了我也不會再管你了!」
「你這個死王八蛋!你把名下財產都轉給我是什麼意思!你他媽這不是交代後事要去死嗎?」
杜悠予「哦」了一聲,笑着說:「那個啊……你不是希望能變得比我強,想我們換過來嗎?
所以我來住這種公寓,你早就可以搬進我家了,律師不是會把鑰匙給你嗎?」
鍾理一邊發狠揍他,一邊氣得兩眼模糊,「你這個變態!快去死吧!交換個屁!你他媽就是存心要我不好過!」
杜悠予勉強舉高PIZZA免得被打成爛麪餅,一邊挨他拳頭,一邊笑着說:「你怎麼就這麼傻了呢?你也知道,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鍾理揍了他一通,紅着眼睛甩上門躲回家去了。
更令鍾理氣得半死的,是歐陽說:「咦?杜悠予?是啊,他早就搬來了,來的時候還送了我們兩份面啊,你不是也當夜宵吃了嗎?」
「咦,我忘了說是杜悠予送的嗎?哦……你回來得都太晚,出門的時候我又還沒醒……話說,鍾理,我們好久都沒聊過天了,你很多事都不肯告訴我啊……咦,鍾理?出了什麼事嗎?」
看鐘理「嗷」了一聲發狂地衝進臥室踢上門,堅信兩人友情的歐陽也不禁擔憂起來。「小理現在果然什麼事都不跟我說了啊……難道我們已經不是最好的朋友了嗎?」
「你他媽的可以滾回去了!別再住我家對面!那些狗屁東西我都沒簽名,全都是你的,滾回家住你的別墅去!」
「可是,這裡我已經交了一整年的租金啊。」
次日這罵戰又再次上演,這回杜悠予沒有PIZZA需要保護,騰出兩隻手來,就應付得輕鬆許多了。
「我這樣,還是不能讓你有安全感嗎?」
「我覺得,我這回好像沒做錯什麼啊。我頂多也就是把手機都落在家裡沒帶走……」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惱羞成怒」這四個字放在鍾理身上早就已經不夠用了。杜悠予沒打算耍他,他也能被耍得團團轉。正因爲這樣,他才更是快要發瘋了,但凡跟杜悠予扯上關係,他這走的都是些什麼運啊!
杜悠予微微笑地看着他:「我就知道你還是喜歡我。」
「我會一直住在這裡的。」
「那你就住吧!」鍾理已經拿他沒辦法,「住這裡也沒用,有本事你就進到我家來啊!」
他家杜悠予當然是進不來的,還沒進大門就會被他堵在門口奮力打死了。
晚上下了大雨,鍾理在房間裡埋頭寫歌詞,第二張唱片也已經在籌備了。
成爲「明星」以後他住在這裡,難免會打擾到鄰居的日常生活,不過要說他的收入,也沒多到可以大手筆亂用錢的地步。
所以他在想,等再多賺一點錢,積攢起來,就可以搬個格局獨立一些的地方,帶上歐陽,兩人安穩幸福地入住。
至於對面那個快把他整死了的傢伙,XXXX的。
鍾理覺得煩躁,他對着杜悠予,與其說是惱怒,不如說是害怕。他對那個男人一點辦法也沒有,除了把門緊緊關上之外,他現在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防得住他。
聽到客廳裡的動靜,想起歐陽早就入睡了,鍾理略微警惕起來,順手操起門後的棍子,就輕手輕腳去開房門。難道這種天氣賊人也不休息的?
還真是不怕犧牲,勤勞致富啊。
男人溼漉漉的站在客廳裡,有些狼狽,朝他笑了笑:「嗨。」
原本關好的窗戶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打開的,鍾理又漲紅了臉,「杜悠予!」
「你他媽的這是在幹什麼!」
杜悠予笑道:「照你說的,我進來了啊。」
鍾理都快瘋了,抓狂道:「啥?你XX的從隔壁爬過來?這種天氣你也不怕摔死!你XX的嫌命太長嗎?!」
杜悠予笑道:「你是在擔心我嗎?」
「你要我去做的我都會做,這樣你還是沒有安全感嗎?」
「想要的我都會給你。你要領養多少個小孩子都可以。伯母那裡,我去對她說,我替你捱打。」
杜悠予笑着微微偏着頭,大概因爲笑容羞怯的緣故,溼透了的樣子鍾理也還是覺得……喜歡。
「你不放心的,都告訴我吧。我什麼都給你。」
「……你他媽的要是再出軌我就不要你了。」
杜悠予笑微微的說:「不敢。」
杜悠予安分老實得很無害,外面還是繼續下着雨。
鍾理放下棍子,粗魯地扔了塊毛巾給他擦頭髮,「弄乾淨,然後快滾!」
杜悠予微笑地看他,「唉?不能留下來嗎?」
「你敢打那種主意我就不要你了。」
杜悠予解了溼透的襯衫,肩膀鎖骨的線條異常優美,「哦……好……」
鍾理想,其實他真的有辦法不要嗎?
這麼一想在動搖裡就又覺得傷感了。
不算太久以後的某一天。
「杜悠予……你後面那個……如果我那個那個了,它真的會血流不止嗎?」
「是啊,不過送去醫院處理的話,還是沒什麼關係的吧。」
「……靠!那你當時還說什麼肯給我上,又算什麼啊!」
「唉?雖然會大出血,但是如果你真的很想要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啊……」
「……杜悠予。」
「嗯?」〈親吻裡含糊的聲音〉
「你也早就知道我根本不會在那個什麼轉讓書上簽字吧?」
「唉?也沒有耶……」
「靠!我就知道!你這個混蛋!你根本就是一直在算計我!」
「XXX的老子不跟你做朋友了!」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