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

約會

天是深藍色的,上面閃着漫天的星星,數只螢火蟲在草叢間飛舞,樂正舒一伸手,將掠至身旁的一隻螢火蟲捉住,遞向她。

她才坐下,正想着該說些什麼話好,卻突然間的看見他手中的螢火蟲,那心悸的感覺更加厲害,就好像剛跑完百米衝刺一樣。

接,還是不接?就笑說,啊,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裡還天天要螢火蟲?

這樣想時,她已經伸出手了,等反應過來卻已經不再好縮回手,只得硬着頭皮從他手中將螢火蟲接過,好在他是戴着手套的,指尖相觸沒那麼大感覺,但……還是有那麼點感覺。

很快地接過螢火蟲,收回手——這是她想的,但心想多半不能事成,她接螢火蟲的時候,那小東西身上滑溜溜的,從她手上爬走了,又到了他手套上,她便條件反射地又去撿,然後又被它跑,這樣它跑她追,幾乎把樂正舒的手追了個遍,然後她越發緊張,然後……那東西就跑了,就從她眼前飛過。

“嘿嘿……”鬱青青不知道怎樣纔好,又尷尬又緊張地笑了兩聲,縮回了手,低了頭道:“我真笨。

身旁他也傳出一陣輕微的笑聲,竟開口道:“是有點。”

鬱青青訝然地擡頭看他,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是、有、點?

是、有、點!

他竟然也笑了,還說是、有、點,他是不是忘了,她是主人呃,她是王妃呃,她說自己笨那是謙虛,哪裡是讓他跟着說了!

可是她竟然有種心在盪漾的感覺,臉也不由自主發起燙來。爲掩蓋心裡的慌亂,她語氣不好地反駁:“你戴了手套,自然好抓,我是空手,當然不好抓,不信你脫了手套抓,保證抓不到!如果你能一下子抓到泥鰍,那就證明你能一下子抓到螢火蟲!”

樂正舒又笑了一聲,這一回倒是沒回話。

哼,承認了吧!這樣想時,鬱青青突然反應過來,他竟笑了。

雖然沒和他見幾回面,但她也大概知道他的經歷,他的個性,而他也向來就是一副沉着隱忍的樣子,就是那種胸口插着把刀子卻毅然站得挺直的那種,痛只有自己知道,不會表現出來,但這並不代表他會笑。

在她心裡,他是不可能笑得出來的,甚至她以爲他是不會笑的,可他偏偏就笑了,還連着笑了兩回。

她突然覺得那麼高興。

如果她笨,如果她爲自己的笨找理由的樣子能讓他笑的話,那也是好的……對他來說,要笑一笑何其不易?經受過那些,卻還能笑出來……

他笑了,可她卻有種想哭的感覺。

好久,她才說道:“樂正公子的嗓音似乎好很多了。”

樂正舒回:“似乎是。”其實並沒有好很多,如果好很多,她恐怕就會說他一句:你的聲音和一個人好像。

她又問:“現在說話不會有傷害麼?飛嫣姑娘的醫術果然厲害,這麼快就讓公子恢復得差不多了,我記得上次見公子公子說話還很艱難的。”

他轉過頭來看向她:“不是很快,而是,王妃極少見到我,聽到我的聲音,還是在那個下暴雨的夜裡。”

鬱青青心中陡然一緊,好像被窺探了什麼心事一樣低下頭來,他該不會連秦煜怪她和他走得太近,連她刻意避免與他見面都猜到了吧?

那麼明顯嗎?作爲王妃,與府裡的陌生男人見面少也很正常吧?如果他那麼厲害,那該不會,該不會連她前幾天特意給他送湯都能知道?

想來想去,緊張來緊張去,鬱青青覺得自己完全是心虛,說不定人家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呵……是啊,最近少出門,大夫說這時期胎兒不穩定,得靜養。”她回答,答完,就後悔。

孩子,她居然提到了孩子,真是什麼不該提什麼,本來就擔心他能猜到些什麼,她竟然還自己送上門地提孩子,萬一飛嫣和他兩人閒着沒事,聊過她呢?讓他知道她婚前不可能懷上秦煜的孩子?

“不會有事的。”他說道,語氣十分認真,又十分深情一樣:“他會平安出生,會健康成長,會是個出色的人。”

鬱青青猛然一驚,隨後是大喜。之前懷孕的事她誰都不敢告訴,誰都不敢說,後來在時間到來有意公佈之後下人們恭祝的也多半是她,從來沒這樣誇獎過這孩子,倒是她自己覺得這孩子的出生困難重重,反而爲之擔心,現在突然聽到人誇孩子,還是個平時沉着、絲毫不油腔滑調的人誇,這讓她如何不高興!

忍不住,她立刻道:“真的嗎?樂正公子爲何這樣說?”

他的孩子,自然出色!如此想着,樂正舒說道:“他出現得並不那麼受期待,在王妃未婚的情況下被留住也是幸運,又經受過上次的危險,能支撐到現在,必定也能支撐到以後,我想信,他是個出色的人。”

鬱青青十分高興,摸着腹部,忍不住贊同道:“我也覺得,他以後會是個出色的人。人說,天降將大任於斯人也,必先怎樣,又怎樣,他還沒出生,就在接受訓練了。”

樂正舒再一次笑了出來,不僅笑,他還重複:“必先怎樣……又怎樣……”

鬱青青瞪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隨和了,竟讓他敢這樣笑她,這種東西不會背又怎樣,她已經多少年沒讀文言文了!想到他是學武的,說不定連字都認不全,不禁生出些奪回面子的希望,便問道:“我是突然忘了,那公子倒是說說,必先怎樣,又怎樣?

樂正舒回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好了……”鬱青青攔住他,滿腹不悅:“你就是個……奇葩!好好的江湖人就該好好的練武,讀書做什麼!”

“讀了書,便能在某些自詡讀了許多年書,卻並沒有讀出什麼成績來的讀書人面前出些風頭。”他回答。

這麼多讀書,繞口令一樣聽得人頭暈,但她卻大致知道了什麼意思,反正就是諷刺一些讀了很多年書的人,硬着頭皮,她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反正我小時候就刺個繡什麼的,也……也沒讀很多年書。”爲怕他又接着問:那王妃的刺繡是不是很好?之類的話,她馬上就問:“關外是什麼樣子,關外也有螢火蟲嗎?”問完,她又開始後悔。

萬一這讓他想起關外的家,想起那死去的家人呢?

沒想到他倒沒那麼容易被觸及傷疤,回道:“關外,多是茫茫黃沙,少見螢火蟲。”想起那邊關多年的征戰歲月,他略有感觸道:“最初去時,常想念那些湖光山色,邊關最少見的便是水,所以哪怕看見個水坑也會呆滯許久,想象這水坑變成小溪,湖泊,河流……”

後來,他倒是離開關外了,卻是逃難,卻是養傷,卻是負載着全家人的仇恨……鬱青青突然道:“樂正公子,你到京城來後見過瀑布嗎?”

樂正舒看着她,搖頭。

她便高興起來,立刻道:“對了,告訴你件事,王爺對我說太妃過不久就會重新搬回以前住過的碧雲山去,那碧雲山裡就有個大瀑布,到時候我們一起去見太妃,然後我帶你去看看那瀑布,很好看的!”

說完,她自己卻擰起眉來:那樣的時候,她自己倒是可以趁機在山上走走,如何能帶着他?這要讓人看到了……

他卻像知道她在爲什麼發愁一樣,說道:“到時候王妃自己往瀑布的方向走就是,我能跟着。”

瀑布……

躺在牀上,鬱青青腦子裡完全是這個詞,瀑布瀑布瀑布滿腦子都是瀑布,當然還有其他,便是樂正舒的樣子,雖然想來想去,他也只是個黑影。

這算是她約他嗎?她竟然約了他去看瀑布,到時候她自己往瀑布那裡走,他暗中在後面跟着,這可真是個好計策,可……她到時候是一個人去還是帶着丫環去?如果一個人去,那他們兩人單獨到了瀑布那裡……唉,孤男寡女……孤男寡女……

樂正舒,她不會是對他動心了吧?如果第一次只是巧遇,他捉螢火蟲遞給她只是覺得她捉得太辛苦順便而已;第二次又是巧遇,他見她一個孕婦,在雨夜裡差點摔倒,所以上前扶住她,然後又沒選擇地同去涼亭中避雨,那第三次呢?

這一次她可是要走的,她可是決心想避嫌的,他爲什麼硬着攔着不讓她走呢?難道只是因爲知道她心情不好?

巧遇,“只是”,她討厭這“巧遇”,討厭這“只是”,就像她第二次去荷花池並非完全的無意一樣,就像她會不由自主地捉一大堆的螢火蟲一樣,她希望他也並非完全無意。

如果她現在只是決定離開端王府,卻並沒有急着離開端王府,那樂正舒,會不會成爲她着急離開的原因?

大清早,鬱青青才草草吃了些早飯,便跑到荷花池邊,趁着太陽還不那麼曬人,站在岸邊夠着摘了荷花。

池水清澈,下面遊着的金魚看得清清楚楚,她一邊摘着,一邊還會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來看金魚,弄得身後的丫環膽顫心驚。

“王妃,你小心點,要不你站着,奴婢幫你摘吧。”丫環忍不住再次勸阻。

鬱青青卻像小孩一樣十分強脾氣道:“不要!”說着,又深深傾下身子去夠着摘一朵紛嫩的荷花。

花飛嫣從邊上走來,看看她,轉身問丫環道:“王妃在摘荷花?”

丫環點頭,一臉苦相:“王妃今天也不知是怎麼了,一大清早起來,然後突然說要摘幾朵荷花用水養在屋裡,我們說我們摘了拿回屋去,她又不幹,偏要自己來摘,還不讓我們拉着,說自己會注意,這要是,要是有什麼差錯,讓我們怎麼和王爺交待?”

花飛嫣轉眼看一看鬱青青臉上的笑意。回頭道:“放心,只有心情好纔有心思摘花賞花的,王妃一大早來摘花,證明她高興呢,說不定是晚上做了個好夢!王妃高興,你們當然也要高興!”

丫環一聽,也是,再看鬱青青,只見她已經摘了三朵最好看的荷花,正離了水池往她們這邊走來。

“飛嫣,你起這麼早麼?莫非你也是摘荷花?”鬱青青問,晨曦中,那一張臉白裡透紅,帶着笑意,拿着粉紅的荷花,自己卻比荷花更嬌豔。

花飛嫣看得有些入迷,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笑道:“不是,我不摘荷花,我摘荷葉!”

“摘荷葉?”鬱青青奇怪地看向她。

她立刻道:“天熱,舒哥哥向來就挑食,這不吃那不吃,我摘了荷葉給他煮荷葉粥,清熱解暑!”說着,就往荷花池邊走去。

鬱青青心中突然滯了一滯,轉身看向她,只見她一身淺碧色的紗裙,裙襬在晨風中飄着,披着的髮絲也在晨風中飄着,嬌小的身軀,步子輕盈地跑在池邊的青草地上,如一隻俏麗的小蝴蝶一樣,讓人看着,滿滿都是歡喜與憐愛。

十六歲,怎樣一個美好的花季,怎樣一個讓人豔羨的青春,而她也恰有着十六歲的美麗,十六歲的潔白與善良。

“飛嫣,你對你舒哥哥可真好。”她含着笑,輕聲道。

花飛嫣回過頭來,略有扭捏道:“沒有……我就,就是弄點粥嘛,是他太挑食啦,以前過的日子太好了,得讓他多吃點苦才行。”說着,她又回過了頭去,細細去挑她的荷葉,而鬱青青,則清晰地看到了她臉上泛起的紅暈。

花飛嫣摘了兩瓣荷葉,欣喜地將荷葉拿到鼻下聞,然後又小心地拿在手中,鬱青青還在一旁站着,開口道:“飛嫣,正好我有些事同你說,不如和你一起在園中走走吧。”

花飛嫣略有遲疑地看一看手中的荷葉,似乎是怕耽擱了荷葉不新鮮,一會兒纔回道:“好啊。”

鬱青青假裝沒看見她的遲疑,含着笑和她一同往前走道:“王爺的腿,現在看來一切都還好嗎?”

她先問了秦煜,又說了太妃,然後在花飛嫣又一次說到“舒哥哥”三個字時,鬱青青才意味深長地看她,問:“飛嫣,是不是等樂正公子傷好,你們就會成親?”

花飛嫣一愣,立刻搖頭,“沒,沒有,姚姐姐說的什麼話,我怎麼會和……和舒哥哥……成親……”

“那麼害羞做什麼,我又不是什麼頑固不化的老人,我就覺得男歡女愛沒什麼,你看你,說一句話就要提三次你的舒哥哥,連開玩笑都會臉紅,雖然你嘴上不說,可承不承認都沒有什麼區別,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我……我……”花飛嫣深深低下了頭去,將手裡的荷葉柄都拽斷了。

鬱青青心中難受着,卻仍是表現得像個逗妹妹開心的大姐姐:“其實,你心裡一直都有樂正公子吧,要不然你也不會在見到他的第一天就離開睿王府,一心一意救他,與他一起躲避追殺。”

覺舞正他。是的,她想過,她喜歡秦悅,又怎會因爲秦悅一時的冒犯而迅速離開,所以那冒犯沒什麼,真正讓她毫不猶豫離開睿王府的,是樂正舒。她喜歡秦悅,卻爲了另一個人而能夠立刻將秦悅放下,那說明什麼呢,說明她對那人的感情遠比秦悅深。

花飛嫣果然還是低着頭,好久才擡起頭,以乞求的語氣道:“姚姐姐,好吧,我承認,我承認我是……是喜歡他,可這事你千萬別告訴他,他有他自己喜歡的人,我不想讓他彆扭,我救他,給他治病,也沒想怎麼樣,只想他快點好起來,然後能和他喜歡的人在一起,他開心就好了。姚姐姐,以後就算是玩笑你也不要和我們開,就當我們是兄妹好了。”

花飛嫣,還是那個花飛嫣,那個她找她,說能讓她做秦悅的女人,她卻拒絕,說秦悅愛的是她自己。這樣一個女子,她最有資格得到幸福了,她又有什麼地方,是能讓人不喜歡的呢?

“他有喜歡的人?”鬱青青的聲音有些失意,“那他喜歡的人現在在哪裡呢?爲什麼他出了這樣的事,陪在他身邊的卻不是和他相愛的人?”

姚姐姐,你也知道這樣說麼,你也知道秦大哥該有自己喜歡的人陪在身邊麼?可你爲什麼只關心秦煜,只知道秦煜呢?花飛嫣看着她,幾乎想將真相說出來,可她畢竟沒有那麼衝動,好久才道:“因爲他喜歡的人不喜歡他。舒哥哥很早就喜歡那個她,可她卻一點也不喜歡舒哥哥,後來她拋棄了舒哥哥,和別人成親了,她也不知道舒哥哥出事了……舒哥哥失去了一切,每天都受着折磨,可她卻過得很幸福。”

鬱青青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這,便是樂正舒的愛情故事,那樣優秀的一個男子,卻有着這麼傷痛的愛情故事,花飛嫣在說起那個女人時語氣中滿是怨怪,她自己聽着,也怨怪,哪怕她這在故事裡什麼角色也不算,甚至連龍套都不是,也不瞭解所有的來龍去脈,可她還是怪着。

今日更新完~~~後天大更哦~~~

番外婚姻只是你的工具她比姚舜華重要不要臉番外朕要立沐晗爲後番外只卿一人番外失憶這身體屬於誰這個秦悅有點怪我羞恥我無辜姐姐助我離開王府這個秦悅有點怪番外情敵敗退別動我的妻子努力讓她喜歡番外狹路相逢番外離別嗯王妃寂寞了番外狹路相逢番外重生王妃看煙花去你是誰番外傘下佳人王妃如此無奈番外你和皇上倒是般配自由番外應對秦悅混蛋妾比妻大番外互訴衷腸番外他是你未來姑父王妃善妒番外替罪番外秘戲圖2我有丈夫借刀殺人解藥一直都在賣去青樓樂正舒的刺殺羊入虎口我喜歡一個女人她卻不喜歡我思君朝與暮最後的希望番外你們只是君臣關係吧本王妃的本事大着番外玉鐲你是我的了還有更可惡的番外歡喜番外逼問番外情難自禁番外隱情番外不如做丫環我羞恥我無辜你永遠只能屬於我番外被無視番外宮中盛宴王爺在側是非多秦悅錯的時間對的人王爺的命運我來編未預料到的驚悚番外女論語驚險意料之外的轉變番外看看再決定嫁不嫁番外嫁給我太后好樣的番外怎樣我才能下定決心不要你番外殺機番外不是我爹皇帝輪不到你兄妹夫妻帶我出去番外等我嫁你番外大結局番外情敵敗退這是訂情信物殺戮番外皇上要借酒銷愁禍水兄妹夫妻大結局1番外替罪豔福不淺番外前世相欠終於出府番外若他成妹夫湮滅與重生求月票番外再嫁之身殺人之罪震驚之太妃番外婚姻只是你的工具番外郎才女貌番外對質還有更可惡的記憶中的故事姦情王妃承認了番外衝動難抑番外什麼也沒有他好番外你幽會一箭雙鵰別動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