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姑娘,小心!”
族長夫人忽然猛地將她往前一推。
柳雲凡被她推到了安全的地方踉蹌了幾步。
她還未有站穩身子,身後“嘭”的一聲巨響,接着是一聲悽慘的呻吟。
洞口坍塌,一塊巨石狠狠的砸向族長夫人的身體。
她倒在了洞口處鈐。
“夫人!”
柳雲凡大驚,穩住身子趕忙轉身想衝過去。
“轟隆!”
又是一塊巨石砸下來,阻斷了她的去路。
“梵音姑娘,你快走,離開長相思,繼續你的旅程!”
巨石廢墟中,族長夫人艱難的擡起頭。
“族人們要是知曉你擅闖禁地,一定不會放過你!你快走,不要管我!謝謝你幫我打開禁地,讓我知道夫君的真正死因。如今,我已經了無牽掛,是時候去向他懺悔了!”
“夫人……”
柳雲凡試圖向前,可是洞口的巨石卻不停的滾落下來。
或是阻擋着她前行,或是砸在廢墟中老婦人的身上。
“梵音姑娘,不要管我,你快走——轟!”
最後一聲巨響,洞口徹底坍塌,掩蓋了族長夫人最後的聲音。
紛落的巨石塵土,厚厚的將一切包裹,阻斷了最後的生機。
“夫人……”
柳雲凡“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族長夫人救了她一命啊!
可惜,她卻眼睜睜的看着她被埋在石堆之下。
甚至她都無法將廢墟挖開,讓她真正的入土爲安——因爲,她必須要馬上離開禁地,若是被長相思族人們發現,她惹的麻煩會更多。
“砰砰砰!”
她磕了三個響頭,“夫人,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柳雲凡沒齒難忘!若是他日有機會,我一定會回來將夫人好好安葬!”
“呆呆主子,呆呆主子……”
她磕完了頭,剛站起來,身後就傳來東方小白急急火火的身影。
“呆呆主子,你快去看看呆呆怎麼了!”
柳雲凡心頭一凜,趕忙跟着東方小白急匆匆趕過去。
她記得,方纔那水聲震動魚婦神像發出次聲波的時候,恍惚間瞟了一眼呆呆。
它好像抱着頭痛哭的在地上打滾。
後來,東方小白將它叼到背上揹出去了。
難道那次聲對它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
東方小白帶她到了不遠處的一塊石頭跟前停下。
而石頭上面,正四仰八叉的躺着呆呆姑娘。
它爪子朝天,一動不動。
睜着圓圓的黑眼睛,可是一眨都不眨。
兩隻眼睛的眼角處還掛着兩滴淚。
“喂,呆呆,你怎麼了?跟主子我說話啊!”
柳雲凡小心戳戳它的肚子,“我是柳雲凡啊!我回來了!”
她又戳了一下。
“啊傲!”
呆呆姑娘忽然倒喘了一口氣,眼睛開始動了。
“你看看我,還記得嗎?我是柳雲凡!我記起以前的事情了!”
呆呆姑娘的眼珠子轉動的越發的快了,當黑眼珠轉到柳雲凡身上時,它忽然“嗖”的一聲蹦了起來。
接着狠狠的撲上柳雲凡的胸前,扒着她的衣服嚶嚶開始哭泣。
“蠢豬主子,蠢豬主子!你終於恢復記憶了!”
它哭的好不悽慘,“閣君主子苦了這麼多年,想了你這麼多年!羽瑤也想孃親想了這麼多年啊!你終於恢復記憶了!嚶嚶……
“你把老子忘記了,所以老子一時生氣,就隨着老子的小白哥跟着閣君主子姓東方了,你可不要打老子啊!”
柳雲凡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相信,這個肥球絕對不是真的害怕她打它。
要不然,它就不會在她面前一口一個“老子”的叫着,這麼沒有禮貌。
事實證明,柳雲凡的想法是正確的。
因爲某隻肥球經歷了死而復生,抱着她嚎啕大哭的過程之後,再次變回了從前不懷好意的神色。
柳雲凡還是習以爲常的。
這隻球原本就是胳膊肘子往外拐,一心向着那隻狡猾的狐狸。
現在某隻狐狸不在跟前,但是它的胳膊肘子也不會往裡面拐的。
考慮到這層意思,柳雲凡大抵會有種死心的衝動。
爲了不給自己找不痛快,她決定暫時拋卻這些,一心往前看。
今日在長相思的禁地中,她被魚婦神像與水聲磨合發出的次聲震的恢復了記憶,所以她的北暝之行已經不是盲目的了。
她不是爲了什麼必須實現的願望而去北暝,而是因爲聖娘娘不可告人的目的去北暝。
至於聖娘娘的目的是什麼,她必須要繼續北走,走到最後纔會知曉。
多年之前,聖娘娘在暗處一直指引她,神出鬼沒的給她製造各種懸疑事件。
後來扮作東方弗離的模樣演了一場戲,傷透了她的心,並藉着那個機會給她下毒讓她失憶。
此時此刻再回想,當年的蓬萊閣的滅亡,以及她被囚禁於蓬萊幽谷谷底的水晶棺中整整一年,也是聖娘娘所爲。
正是因爲中毒,她的額頭上纔會多了一朵梅花,她的聲音也因爲水晶棺中的香氣有所改變。
不曾想在長相思部族陰差陽錯,她的被封鎖的記憶被次聲波衝破,額上的梅花烙印消失,聖娘娘給她下的毒也解了。
這就是天意吧!
柳雲凡覺得這是老天爺在幫她。
她恢復了原本的她,就算真的是聖娘娘的棋子,她也會想方設法將自己從棋子的陷阱中拉出來。
她會好好愛護自己愛的人,她會爲自己無辜而死的親人、朋友報仇雪恨……
柳雲凡還記得,她此行之地的神奇,以及多麼令世人嚮往——
天玄地黃,北暝有殤。
寒冬秋隕,暑過夜長。
冰火璇璣,一夢他鄉。
只此一世,莫悲倉惶。
天秘糾葛,萬古流芳。
翳珀靈珠,去日參詳。
尋籤斷事,永生殿旁。
“永生殿……”
她輕輕呢喃着。
北暝的之巔,那個所謂的“永生殿”是不是世人最推崇的地方呢?
是不是也是聖娘娘最推崇的地方呢?
爲了讓她打開結界,大費周章,甚至化作一縷幽魂,在深夜中將她引出去。
在無人的陰森的古晉城亂墳崗處,化作鬼魅,一遍一遍的重複着那一句又一句——
“記住我的話,不要貪戀那個人的溫暖……不要貪戀……在扶月帝國……除了你自己,沒有人真正對你是真心的……”
“他們只會欺騙你……只會欺騙你……因爲他們是自私的,在他們心中……你不配擁有愛……”
“不要相信他,不要愛錯了人……”
呵呵!
柳雲凡冷笑一聲。
聖娘娘這話說錯了吧!
這一輩子,她做的最不可能錯的一件事就是愛上她女兒的爹爹。
所以,她怎麼會是愛錯了人?
她在他心中,怎麼會不配擁有愛呢?
爲了她,他付出了那麼多,甚至不惜生命作爲代價!
這一刻,她更加堅定了信念。
她一定要揭開聖娘娘的陰謀,她要看看,這位神秘的扶月帝國的長公主,究竟想要做什麼。
最後看了一眼身後那漸漸遠去的被死亡深埋的族長夫人,柳雲凡狠了狠心帶着東方小白跟呆呆姑娘繼續向北而行。
這一回,讓她自私一回吧!
拋卻道義,拋卻恩情……
她真的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柳雲凡走了。
當然,她不會知道。
就在她走之後不久,那禁地廢墟前面出現了一個紫色的身影。
他站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將廢墟挖來,裡面死去的老婦人抱了出來,讓她入土爲安。
他跪在墳前,說了幾個字:“謝謝你救了她!”
除此之外,他還將降低坍塌的石頭重新壘砌成了一面高高的牆壁,牆壁的前面仍舊豎着刻着“禁地”的石碑。
從此,這裡還是禁地,但是將會變成沒有入口的禁地,無人再有能力進入。
柳雲凡還不曉得。
她走了之後的很多年之後,長相思部族中的男子停止以迷幻樹汁液紋身後真的不再死去。
爲了表示感恩,他們將魚婦神像的樣貌變了。
魚婦神靈的模樣變成了柳雲凡,而她的肩頭坐着一團黑漆漆的神獸。
她們的前面,昂首挺胸的站着一隻威武的白獸……
柳雲凡走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不是不想回來,而是等她能夠回來的時候已經沒有必要了——
長相思部族既然與世隔絕,她就應該放任其自由,不該再破壞他們的寧靜。
一個月之後,他們到達了涅荒城。
那是一座古怪的小城。
裡面集結了喧囂與寧靜,溫馨與冰冷,神秘與詭異……
她聽到了來往街道上的吵鬧,聽到了兩邊茶樓的寧靜;
她看到了一家人攜手的溫馨場面,看到了他們彼此冰冷的眼神;
可是當視線轉向城中最高的那座城堡時,她莫名的打着寒戰。
還未有進去,她全身已經毛骨悚然。
好像,裡面藏着巨大的詭異。
進城的第一天,他們到處尋找客棧想要住下。
可惜,問了好多人,他們都搖搖頭道:“我們涅荒城沒有客棧!”
再然後,他們的神色會全部變成了驚恐:“你知道嗎?我們涅荒城的城主沉睡了好多年了!她再不醒來,我們涅荒城就就要滅亡了!”
“涅荒城,藏詭異……”
這是柳雲凡的第一反應。
她點着下巴自顧沉思着。
看來這一切,冥冥中真的有定數。
在魔幻林的那塊石碑上,北暝之行的艱險早已經有了預兆。
天意的註定似乎慢慢的在靈驗。
柳雲凡忽然想到那個假的千金言說過的話,她的終點就是“死亡”!
那麼,在北暝之巔,她真的必須要死嗎?
柳雲凡忽然間攥緊了拳頭。
她自己的命運,永遠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不允許任何人,任何天意支配她的生命。
涅荒城是吧!
藏詭異是吧!
既然此時上天給了她這樣的提示,她就應該將詭異狠狠的揪出來。
她要揭開秘密,她要掌握一切,小心翼翼爲自己某求希望與生機。
柳雲凡沉思之際,眼角的餘光忽然間瞥上了一抹深黑色的衣襟。
那片衣襟,很熟悉。
那個身影,更加熟悉!
那是她在晉寧侯府見到過好多遍的,與之暗中衝突正面演戲的人!
那個人,就是原本那個晉寧侯府三小姐的親生父親——柳賀!
“柳賀……”
她緩緩地呢喃了一句,立刻轉身追了上去。
直覺告訴她,侯爺柳賀來此定然目的不簡單。
柳雲凡記憶猶新,從前他多次偏袒於她,就因爲她是璇璣福女,可以打開北暝結界。
在柳賀的書房中,供奉着一個女子的畫像。
傳言說,那畫像是他的大夫人。
曾經,她在書房之外探秘,曾經聽到他在房中與畫像的對白。
他期盼,此生能夠再次見到她!
那個她,究竟是誰?
而柳賀,居然在今日來到了涅荒城,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是否與畫中神秘女子有關?
柳雲凡追逐着那個若隱若現的身影,加快了腳上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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