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魔鬼的身影,還在緩緩地前行着,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異動。
他肅殺的身影,無形間總會帶出了無限的黑暗。
彷彿他走過的每一處,都會被踩踏成了地獄,無邊的地獄,驚悚的地獄……
那個人,居然是千金言!
柳雲凡記得,上次她去漢霄學府,從塵夫子書房中出來,就曾見到他鬼鬼祟祟的跟一個黑衣人說話洽。
後來,他又去了漢霄學府百獸林的通道口處,不知道幹什麼。
這一次,他居然從蓬萊閣出來鈐。
他竟然能夠自由進出蓬萊閣,那不就說明他就是蓬萊閣的人?
柳雲凡神色凝重的想了一會兒,忽然惶恐至極——
漢霄學府明着是東方弗離的,可實際上,他自己還是聖娘娘手中的一枚棋子。
那麼,完全可以肯定,漢霄學府最大的後臺肯定也是聖娘娘。
千金言身爲漢霄學府府主的兒子,以後肯定也是要繼承府主之位的。
他從蓬萊閣出來,說明他是蓬萊閣的人,但他又不是東方弗離的人,那不就說明,他是聖娘娘手下的人。
柳雲凡跟他過過幾招,如果他用上全力跟她打的話,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看樣子,他一定是聖娘娘手下一枚得力手下。
那麼也就解釋了,爲何當初千金言對她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恨之入骨,卻仍舊不能殺她。
聖娘娘是背後的操縱者,聖娘娘不允許璇璣福女死掉,那麼身爲一個下屬的千金言,怎麼能輕易違背主子的命令?
東方弗離曾提到,府主千城是個正直之人,對他這個閣君也是忠心耿耿。
所以現在,千城是府主,東方弗離說的話還是管用的。
如果有朝一日府主之位傳到千金言手中,不就等於漢霄學府重回聖娘娘的掌控之中?
那麼東方弗離的勢力豈不是會被削弱的更狠了?
如果,聖娘娘想盡快將漢霄學府的大權握在手中,勢必就會命令千金言這個得力手下展開行動。
那隻狐狸早就查到,漢霄學府會有大事發生,他們早已經在防備中了。
這幾日聖娘娘又開始行動,再加之今日千金言鬼鬼祟祟自蓬萊閣中出來。
已然說明,千金言這要去執行命令了。
想罷,柳雲凡惶恐的更甚了。
也顧不得在外面等着東方弗離出來,現在,她必須得看看錢千金言究竟想搞什麼名堂。
在下面飛奔的千金言似乎很着急,再加上柳雲凡這次待的樹很高,他絲毫沒有覺察,仍舊匆匆忙忙往前走。
柳雲凡一直呆在樹上遠遠地望着。
估摸着離他距離夠長的時候,她“嗖”的一聲跳下了樹,馬上跟了上去。
距離稍遠些,她的輕功還是能夠保證自己不會被發現的。
千金言又往前走了一段,看了一下四周之後往西面拐彎。
柳雲凡緊緊跟在後面。
隨着他先到了古晉城的墳崗,然後又順着蕭索的林間小路拐了幾個彎,最後居然到了百獸林的終點位置。
這段路,千金言走的很急,直到進了林子,他的腳步才放慢下來。
林中的風似乎比墳崗那裡更冷,更急。
因爲這樣的風讓柳雲凡覺得更陰森。
呼!
陡然間,一陣更陰冷的風忽然吹過。
吹起了前面那人一身大黑色的衣袍,同樣吹出了他腰間那同樣黝黑的短笛。
那一刻,那抹跳躍的黑色像是閃電一般在柳雲凡頭頂上方炸響,劃開了一道鋥亮的刀光劍影——
她從百獸林試煉回來的場景,登時重新浮現在柳雲凡的腦海中。
記得,那日她走出了終點,見到了塵夫子,後來塵夫子消失在了她眼前的空氣中。
後來,是一抹跳躍着的黑色引領着她走出了百獸林的終點,來到了古晉城的亂墳崗;
記得,那百獸林五毒窟中的毒物都被人事先用音律控制過,身體的毒囊被破壞,所以她纔會那麼輕易的就從裡面走出來,那麼輕易裝了一袋子毒物;
記得,有人想要她輕輕鬆鬆的走出五毒窟,根本不是讓她在試煉。
那麼今日,證據確鑿所有的真相更加明瞭了。
那個用音律控制毒物自殘的人就是千金言,那個背後操作的人真的就是聖娘娘。
什麼讓她去百獸林試煉,讓她輕易的畢業?
聖娘娘不過是想讓她看到那七塊石頭上面刻着的字而已——
“天地動、北暝殤、璇璣夢、寒冬長、悲蒼涼、天秘珠、永生殿!”
這纔是聖娘娘的真正目的。
可惜,這七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柳雲凡跑神太遠了,竟然絲毫沒有覺察,前面的人早已經不知何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等到她擡頭時,那黑色的影子早已經沒有了追尋的方向。
“該死!柳雲凡你真是豬腦子啊!做事情能不能專心一點,幹完一樣,再幹另一樣!”
她恨恨的罵了一句,又恨恨的跺了跺腳。
好不容易跟到了這裡,居然讓他給走丟了!
現在好了,也沒有方向可尋了,更不知道千金言究竟怎麼行動了,她也只能選擇打道回府。
柳雲凡剛一轉身邁出一步,怎料想腳下忽然一滑,好像支撐她身體的地面陡然間下陷,她的身體直直墜落下去。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壞菜,進了陷阱了。
腳下的陷阱來的太突然,她沒能來得及在那一刻運足內力將自己的身體彈上去,只能用少許的內力讓自己的身體緩慢下落,以便讓自己不要摔的太慘。
沒多久,她觸到了地面。
還好不算高,就算是她不運輕功也不會摔傷。
她往四周看了看,這才發現,原來她跌落的地方是一個密道的入口。
方纔,她這個龐然大物的墜落,地道入口處的遮擋物被挪開了些,外面的光線射了進來,恰好能夠讓她看到眼前黑洞洞的一個通道。
看樣子很深。
柳雲凡不確定這個地道通往哪裡,也不敢貿貿然進去。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沒有必要進去。
她挪了幾步,不料腳底好像被什麼東西擋了一下。
柳雲凡低頭,纔看到是一塊結實的插進土中的石頭,石頭被切的比較整齊,樣子像是有人故意砸進去的。
她彎身,藉着光線看了看,赫然發現上面寫着字,字跡還寫的歪歪扭扭的。
柳雲凡仔細辨認完,倏地笑了。
因爲,那石頭上面寫着:挖地道之神人——寶寶是也。
柳雲凡搖頭笑着,這個寶寶真是閒着沒事手癢癢了,挖這些的地道也不嫌累的慌。
這地道是瘋寶寶挖的,那麼不用說,肯定是通往漢霄學府的。
既然是他挖的,那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了;既然知道是通往漢霄學府的,也就沒有什麼可好奇的了。
柳雲凡站了會兒休息了一下,搓搓手掌,剛想運起輕功飛上去。
不料,上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馬上讓自己靜止下來。
緊接着,竊竊私語聲自上方傳來——
“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柳雲凡一驚,這是千金言的聲音。她一喜,知道自己瞎貓碰上死耗子,又給撞上了。
她馬上屏住呼吸,仔細的聽着。
“已經準備就緒!只等明天晚上行動。”
這是一個陌生的男音。
倒是讓柳雲凡聯想起那個在漢霄學府鬼鬼祟祟跟千金言密謀的黑衣人。
不難想到,這又是他們在密謀,而且還是密謀大事!
“很好!到時候,將大小姐帶出來,讓她遠離扶月帝國!漢霄學府的人,我在意的只有她!到時候,我會去找她。”
千金言的聲色裡面忽然帶上了某種悽然與落寞。
“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等待着明天晚上的計劃,璇璣福女離開學府,她的命運將要被天命書寫。而那個計劃就會開始,然後在它結束的時候,我就可以解脫了!”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好像飛馳時颳起了狂風,掀起了地上層層的落葉。
終於,腳步聲消失了。
天際間,只剩下了冷風飛、落葉飄。
柳雲凡心頭凜然,不自覺的攥起了拳頭。
明天晚上行動,行動什麼?
聽那些話——
千金言讓人將千金子帶出來原來扶月帝國,那麼是不是說明,明天晚上會是一個危險之夜……
難道,存留幾百年的漢霄學府面臨的將是——滅頂之災?
頭頂彷彿一聲驚雷,驚得她措手不及,柳雲凡險些被劈的沒有站住栽倒在地上。
原來,她一直都想錯了!
聖娘娘所要的“臣服”,不是真正的臣服,而是毀滅啊!
她是要毀了漢霄學府,讓它永遠湮滅在塵世間。
她忽然想起了那位神秘婆婆、千金言、還有天下第一女神賭林青妹曾經說過的話。
他們說,她柳雲凡是所有人的煞星,誰遇到她誰都會倒黴,她是所有人的災難!
柳雲婷跟輕諾,已經倒黴了!
她們因爲她失去了寶貴的性命。
今天,她越發的明白了——
她馬上又會成爲漢霄學府的災難,她馬上會導致漢霄學府的滅頂之災。
這怎麼可以?
她必須要阻止!她不要再做劊子手!柳雲凡的手再次攥緊了起來,千金言怎麼會這麼做出這般大逆不道之事?
不僅做出愛上親姐姐這般的有違倫理的事情,還馬上要殺父弒母,濫殺無辜,漠視漢霄學府數百條人命……
父母……
那可是他至親的人,都是那麼愛他人,他怎麼可以那麼無情?怎麼可以下得去手?
不對,這裡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
究竟是哪裡不對呢?
她還有哪裡是不明瞭的呢?
這樣的疑惑,一直持續到柳雲凡回到太子寢宮,見到某隻狐狸。
她疑惑,將自己的疑惑通通說出來,而東方弗離通通給她解惑。
直到,她恍然大悟——
原來,東方弗離早已經在暗中安排好了一切,他早已經比聖娘娘先一步行動了。
那麼,她還擔心什麼?
到時候,反正她會爲了正義事業英勇廝殺。
這晚,註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貌似是個陰天的晚上,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沒有絲毫的光明。
夜是沉悶的,好像被一個巨大的鐘罩了起來。
半夜,忽然起風了。
那風颳的很大,越過樹梢時發出“咻咻”的聲音,讓人分辨不出是樹在慘叫,還是那風在慘叫。
如巨大鐘罩一般的夜色,被噝噝風聲衝撞的回聲蕩蕩,幽怨萬里……
太子寢宮中的兩人,靜靜的相擁而眠,似乎並沒有在意外面的狂風究竟有多麼的呼嘯;
也沒有在意,明日的風究竟是停歇還是繼續掀起。
他們在意的,只有今晚必須要好好休息,養足精神,面對明天該面對的一切。
放眼整個古晉城,同樣陷入了殘葉飄飛的黑暗之中。
依舊是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沒有光明……
有的,只有空氣中幽靈般的召喚,鬼魅般的低語,十八層地獄一般的驚恐……
風吹過古城,吹向墳崗,又吹向了山林,最後到了百獸林的盡頭。
那裡,有微妙又詭異的笛聲響起,朦朧又悽迷。
似乎是在幽怨,又好像是在低泣,更甚至是在哀鳴。
沒多久,空氣中,迴盪着窸窸窣窣的詭異聲響。
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貼着地面滑行,一個連着一個,密密麻麻,彷彿在列隊前行。
這樣的聲音持續了好久,直到破曉時分,終於停止了。
晨曦,終於來臨。
上午,光明在持續;中午,光明更深沉;傍晚,光明漸漸隱去。
這個時候,柳雲凡麻利換上了幹練的衣服,在某隻狐狸的允許下,在某隻跟自家相公戀戀不的某肥球的陪同下,浩浩蕩蕩的進發至漢霄學府。
還是以往的慣例,柳雲凡進門,掏出一錠銀子就扔給了看門的那僕人道:“這錠銀子是賞你工作一絲不苟、恪盡職守、兢兢業業的。如今大難臨頭了你還能鎮定自若的在這裡守門,好樣的!”
僕人開開心心的結果銀子,愛不釋手的塞進口袋中。
但對於柳雲凡的話,他壓根不懂的。
在他看來,懂不懂的都沒有關係,愛咋咋的,有銀子賺就行了。
所以,他仍舊是點頭哈腰的目送着柳雲凡的背影遠去。
對於主子的此種行爲,呆在袖中的呆呆姑娘一鄙夷的腳狠狠的踹上了柳雲凡的胳膊。
踹完了之後,它才兇巴巴道:“臭主子,你個小氣鬼,該給銀子的你不給,不該給的你偏給。扔銀子就跟扔石頭似的,真是個有病的女人!老子很缺錢,你要是錢多的沒處放,就給老子花!”
柳雲凡“哈哈”一笑,隔着衣服揍了呆呆姑娘屁股一下。
“老孃願意!老孃就是拿銀子當石頭。你這肥球要是也想,我不介意拿一錠最大的銀子專砸你腦門!”
呆呆姑娘哀怨的隔着袖子瞪了她一眼,接着摸摸自己的腦門。
那銀子要是真砸過來了,恐怕它大呆呆沒命拿也沒有命花!
它又嘀咕幾句,主子要是有閣君主子百分之一溫柔,它大呆呆也就有自家相公千分之一幸福了。
沒辦法,它只能仰天長嘆三百聲——
它大呆呆所遇非人啊,所遇不是人啊!
柳雲凡不再理會它的抽風之舉,而是直衝進了塵夫子的書房。
她是這麼考慮的,這個幸運的小老頭,早早的就走了真是沒有這麼好的命趕上漢霄學府幾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戲了,真是好生遺憾!
不過,壞壞的柳雲凡是不打算這麼放過他的,憑啥他早早的撒丫子走人,徒留剩下的人在這裡直面慘淡的陰謀?
她走到桌前,磨了磨,攜了毛筆,唰唰的在紙上寫下:漢霄學府,大事之夜。顛覆之夜。塵封舊事,解密於此……柳雲凡寫了好一會兒,終於滿意的拿起自己的傑作。
又看了一會兒,她從懷中掏出火摺子,將紙點着。
“嗖!”
火苗立刻竄出去老高,一瞬間就釋放出光與熱。
看着竄起的火苗,柳雲凡神色嚴肅道:“塵夫子,今晚漢霄學府將有大事發生,弄不好會是顛覆性的。你雖然走了,但作爲漢霄學府曾經的一員,總要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哪裡,所以,只好用這樣的方式燒給你了!哎!”
她嘆口氣繼續,“不管你在天涯還是在海角,不管你是在哪個世界,哪個天堂,反正我就用這種方式傳達給你了!順道寄託我對你的哀思,奧不,是思念之情。”
呆呆姑娘蹲在一旁的桌子上,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腦袋,閉着眼睛,一副痛苦至極恨不得咬舌自盡的模樣。
蒼天吶!
它這顆幼小的小心臟實在是承受不住啊!
天底下怎麼會有柳雲凡這種卑鄙無恥、忘恩負義、見利忘義的生物?
想當初,人家塵夫子對她多好?
又是教她武藝,又是教育她,還給她做好吃的……
可是她現在是怎麼回饋的?
居然給人家燒紙!
她這是想人家塵夫子嘎嘣斷氣嗎?
呆呆姑娘早已經將自己這個臭不要臉的主子唾棄到了蒼穹之外了。
它想,它大呆呆要是塵夫子,知道此事的話一定會將她拖過來胖揍一頓。
殊不知,此時的窗外,正站着一個身穿月牙袍的男子。
他靜靜的站着,沒有絲毫的聲音。
盯着書房中正在燒紙的柳雲凡,那俊臉上變了又變,嘴巴動了又動。
塵夫子是想不到的,他走了這麼久,居然會被這個倒黴孩子以這樣的方式記掛着。
今日若不是接到閣君的命令回來幫忙,順道來自己待了近二十年的書房看看,他還真就看不到這麼驚悚的一幕。
此時,他非常非常想推門而入,然後狠狠的給這個倒黴孩子一個腦瓜崩,訓斥一句道:“你這個倒黴孩子,我不就是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了嗎?你這小孩兒有必要咒我死嗎?”
想歸想,沒多久,塵夫子還是悄然離開了。
他的使命已經完成,不可以再出現在柳雲凡的面前——
這個世間,誰都可以肆無忌憚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唯有他塵土不可以。璇璣福女的命運,是絕對容不得一丁點兒差池的。
“塵夫子,該說的我都已經燒給你了!”
柳雲凡丟掉了手中最後一小塊燃燒的紙片起身,拍拍身上落上的灰燼。
“你能夠感受到我對你濃濃的思念之情了吧!”
“就算是你感受不到,也不要賴我了。反正我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了!這裡又沒有手機,也沒有電話,更沒有電腦……”
“哎,你這個小老頭,也不知道自己的幸福追到手了沒有。如果那個找不到,你也不要太執着。天涯何處無芳草啊,何必單戀一小娃?找不到就不要太固執了……”
“就衝塵夫子你這樣的樣貌學識能力,就算你是老牛,啥樣的嫩草還吃不到啊!是吧!找個小的,等你老了,讓她伺候你……”
“……”
旁邊的呆呆姑娘又是抱頭,又是摳嘴,又是捂耳朵。
它早已經聽不下去了,它真的有撞牆的衝動啊!
啊!啊!啊!
蒼天啊,找塊豆腐讓它撞死吧!
主子要不要扯得這麼遠?要不要將話說的這麼猥瑣?要不要將事情管的這麼寬?
它真是小看了主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嘰嘰歪歪、囉囉嗦嗦了?
它現在真想拿個抹布將她的嘴巴牢牢的堵起來,完了再狠狠的用腳丫子踹進幾塊石頭進去,最好讓她那張爛嘴鮮血淋淋纔好……
主子不是在辦正事兒的嗎?
閣君主子將那麼重要的事情讓她一個人全權負責,她居然這麼吊兒郎當的跑這裡給塵夫子燒紙……
真是個不顧大局的麻煩女人!
終於,在柳雲凡喋喋不休中,呆呆姑娘忍不下去了。
它忽然拿下爪子,“哇”的一聲,狠狠的朝着柳雲凡撲了過去……
夜色,緩緩來臨,黑壓壓的一片像滾滾濃煙。
漢霄學府沉浸在了一片晦暗之中,四周充斥這濃濃的妖邪之氣。
冷風,呼嘯而過。
吹過迷茫,吹來陰謀,吹來寒凜,吹來森意……
那華美的建築是靜默的,那蕭條的園林是嘶吼的,那潾潾池水是盪漾的,那彎轉小路是崎嶇的……
“嗖!”
又一陣詭異的疾風忽然刮過,幽靜的院落中忽然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慢慢融進了黑夜的壓抑中。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終於,他們完全展現在了黑暗之中。
他們是黑色的,比黑夜還要黑的顏色。
那幽靈一般的身體,在夜色裡面攢動着,唯有那舞動而出的噝噝風聲,以及那剎那間揮動刀光會在彈指間清晰。
風聲,還在呼呼咆哮。
陡然間,天空中有一陣沉鬱的笛聲傳出,滿滿的都是晦暗的色彩,到處凝結着煞氣騰騰。
那黑色之中似乎有人舉起了笛子,緩緩地吹着。
那旋律,是精準的,卻不是優美的;是連貫的,卻不是和諧的;是悽然的,卻不是動人的……
就好像是十八層地獄的呼喚,呼喚着地下呆呆惡鬼們快些出沒在人世間,毀滅一切。
四周,除了風聲,還是風聲。
似乎,沒有惡鬼們出來迎合這地獄的召喚之聲。
笛聲繼續,然而吹笛之人,已經有了淡淡的慌亂……
“喂,千金言,不要再吹了!你的小夥伴們今晚上不會來了,它們已經在地獄中沉睡了!”
伴着柳雲凡清脆的聲音,四周火把轟然閃現,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很快,那黑色的羅剎就被一羣手舉火把的人通通圍住。
那些是千城府主精心挑選的武藝高強的學生,專門爲了此刻阻止這些黑色魔鬼。
火把閃爍,頃刻間,一切盡顯。
那是些身穿黑色夜行衣的蒙面黑衣人,只露出晦色的眸子,他們手持長刀,殺氣一片。
笛聲,戛然而止。
“啊,柳雲凡!怎麼會是你?”
千金言垂下手臂,驚訝的看向抱着手臂緩緩朝他走來的柳雲凡。
“是我,當然是我!要不然是誰?難不成是你五毒窟裡面小夥伴的屍體?哎,它們死了,恐怕也就魂魄能夠來到你身邊幫你了。”
柳雲凡一攤手,“不僅是我,還有愛了你十幾年的爹爹以及抓你的人也來了!”
千金言趕忙往後面看去,正好看到了滿是失望與怒氣的千城府主。
他恨鐵不成鋼的盯着他,恨恨道:“逆子,逆子啊!我千城,怎麼會生出這樣的逆子!”
千城從東方弗離口中聽聞漢霄學府中會有滅頂之災,所以這些日子一來,一直聽從東方弗離的安排,暗中按照他的要求佈置着一切。
昨日,他才從東方弗離那裡得知漢霄學府中有叛徒。
但他沒有說叛徒是誰,只是要他準備好人手,到時候來個甕中捉鱉。
今晚,他帶着人來了。
他活了半輩子,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的親兒子會做出殺父弒母,濫殺無辜,毀滅漢霄學府的事情。
“怎麼可能?”
千金言後退了一步,“這怎麼可能?我的計劃那麼完美……怎麼可能……這個計劃被計劃了十幾年……”
“不錯!你的計劃本來是挺完美的。五毒窟裡面的所有毒蟲,早已經被你用音律馴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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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雲凡點點頭,接着抱起了手臂。
“所以,你打算用笛聲,將五毒窟裡面重新長起來的毒物順着百獸林入口處、地表上的那小小的石道進入漢霄學府,又將它們神不知鬼不覺的引入漢霄學府地下的密道中。等到今晚時,用音律將它們通通引出來啃咬熟睡的人。
“如此一來,那些聞到深藏的血腥味的劇毒的毒物會馬上散佈到整個漢霄學府。它們會毒死整個漢霄學府的人。你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最後的時候,一把火將這裡燒掉,讓這個存在了幾百年的學府付之一炬,對吧!”
“你——”
千金言話語一頓,神色又惶然了些許。
“不錯!我們是這麼計劃的!只要毒物們出來,誰都抵擋不住。可惜,居然讓你識破了!怪不得方纔我吹了那麼久,那些毒物們都沒有出來。原來早就——”
“是啊!你藏在密道中的毒物,確實早已經讓我們給滅掉了。它們的屍體,可真是夠多啊!”
柳雲凡說的雲淡風輕。
說起來,他們能夠這麼輕易的滅掉所有的毒蟲們,寶寶當初挖的那地道真是幫了不少的忙。
柳雲凡想到漢霄學府每一處密道,幾乎都讓寶寶挖上了通往墳崗處的通道。
所以,她請來寶寶,讓他領着一撥人進到了每個地道的入口,而漢霄學府中,也有一撥人從這裡的密道偷偷潛入。
他們帶着藥材,帶着火把,帶着刀劍,從兩面夾擊圍攻毒物們,沒有用多長的時間,那些殺人的毒物就已經被消滅的一乾二淨。
“千金言,現在我明白了,爲什麼你那麼恨我,爲什麼你說我是煞星,身邊的人都會因爲我而受到牽連!以前我不知道你恨我的原因,直到昨天跟蹤你到了百獸林盡頭,我終於知曉了”
柳雲凡勾脣一笑。
“因爲,你背後的操控着,給你下達的命令就是,有朝一日璇璣福女從漢霄學府中離開後,這裡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爲了讓那些不忠於她的人徹底消失,她便想到了用毀滅漢霄學府的手段終結一切。這是個艱鉅的任務,還是個你必須要做的事情。
“當初,你讓我無論如何都要救千金子一命,說明你很在乎你這個姐姐。我會導致漢霄學府的滅頂之災,也就意味着千金子會有生命危險。你在乎的人因爲我纔有危險,所以你才這麼恨我!恨不得殺了我,卻又礙於你的主子,你不能殺我。
她語氣一頓,“你讓我救千金子,我覺得,今天晚上我已經救過她了。”
“你什麼意思?”
“啪啪!”
柳雲凡拍了拍手,“千金子小姐,你出來吧!”
人羣中的千金子聽聞她的話,走出來,走到千金言的面前,面色慘然道:“弟弟,你做出這種事,真的太令我失望了,你太令爹孃失望了!”
千金言慘然的望着她,“姐姐,我沒有想過殺你——”
“對,你是不想殺你的姐姐!”
柳雲凡毫不客氣的打斷她。
“所以,你纔想將她送出扶月帝國。很巧的,我從一個黑衣人手中,將昏迷的千金子救了下來。你送走她是救她,我留下她也是救她。我想,我應該不僅救了她,還救了漢霄學府所有人!”
救千金子的事情,要追溯到在塵夫子書房中的那個時候——
呆呆姑娘被自己主子喋喋不休的嘴惹惱了,於是“哇”的一聲就撲上去。
它原本想狠狠的扇自己主子幾巴掌,但沒想到它剛竄出去,它那無良主子也忽然飛身而起。
不是躲它,卻是衝着窗外而去。
當時柳雲凡一邊往外竄,一邊大叫一聲道:“什麼人?”
呆呆姑娘一片茫然,落上桌子那一刻,它立刻蹬腿,尋着柳雲凡的方向也飛出窗外。
這才發現,昏暗中一個黑衣人扛着昏迷的千金子。
它明白了,原來是自家主子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柳雲凡落地的一刻,立刻就撲了上去跟那人對打。
拳拳相加,腳腳相對,你來我往,招招對峙……
就這麼你一招我一招,那人很快就被主子制服,砍暈了之後捆綁了起來。
就這樣,她們順利救回了千金子小姐。
“千金言,你一直想要早點結束一切,其實不過是想早點兒脫離你現在的身份吧!你不想再做千金言,因爲這個樣子,你永遠不能向任何人說出,你深愛着千金子小姐!”
“啊!”
此話一出,周圍的跟着千城來捉叛徒的學生們全都有了異變。
千金言深愛着自己的親姐姐,這怎麼可能?
千城變了臉色,這是多麼恥辱的事情?又是多麼違背天理的事情?
千金子也是驚愕的無法言語。
自己被親弟弟深愛的,這是多麼天理不容的事情?
這一刻,她忽然想到,爲何千金言遲遲不肯娶妻;
爲何只有面對她的時候,他纔會露出溫柔;
爲何她想要什麼,他一定會千方百計爲她得到;
爲何他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
原來,都是因爲他愛她。
這怎麼可以?
“大家不要誤會!”
柳雲凡擺擺手,“千金言愛千金子,這完全沒有違背倫理。”
周圍又是一陣唏噓聲,都有種柳雲凡瘋了才說出這樣的話的意思。
柳雲凡擡手一指旁邊的千金言。
“因爲,站在我們眼前的千金言,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千金言!他根本不是千城府主的兒子,更不是千金子的弟弟。他們之間,沒有絲毫的血緣關係。”
“什麼?他不是府主的兒子?這怎麼可能?”
四周的學生們,包括千城府主還有千金子,立刻驚訝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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