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壓壓的黑雲下，天地的距離短到彷彿伸手便可觸及鉛雲，壓在人的心頭讓人喘不過氣，空中灑落的雪花越來越密集。
寒冷的雪地上，人們斷續地呼着白色的熱氣，將飄下的雪花吹散，靈力的漩渦緩緩消散。
任由寒風摻雜着冰涼的雪花撲在臉上，張凡雙目怔怔，似乎還在回想着休汝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妖神？
“…….是妖神怎麼了？”
張凡突然勉強地笑了，一步上前就欲靠近休汝，卻被倫一把攔住了。
他並沒有介意，站定在原地，依舊笑着。
“如果你是因爲介意這件事才這麼抗拒我的話，完全不必的啊？”
……對，確實是這樣。
似乎說出的話讓自己都定下了心，張凡的表情變得自然了些，整理了下情緒，緩緩展露了和平時一樣的陽光笑容。
“不管你是妖神還是人類，你都是我女朋友吧？”
張凡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頓時都驚嚇地變了臉色。
就連倫和雷茲，神情都不受控制地變化了下。
休汝紅脣微顫着輕張。
“二少。”
倫低聲想要提醒張凡什麼，然而卻被張凡突然看過來的眼神給看愣住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張凡笑容逐漸收斂，屏息嚴肅地再次看向休汝。“我知道身爲妖神不能和人類在一起是靈界的鐵律，也知道周圍的人以什麼樣的異樣眼光看待這件事。”
“但起碼對我來說，這種事情不存在。”
“你是妖神也好，是人類也好，那都和你，和我有什麼關係？這並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事吧？”
“別人怎麼看我們那是別人的事，但是要在一起的人又不是他們，關他們屁事？”
“我喜歡的人，剛好是妖神，怎麼了？”
張凡嚴肅的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周圍不少人在短暫的錯愕後，紛紛流露出了看異類一樣的眼光。
有些好奇，但更多的卻是恐懼。
若不是礙於一旁的宥沒有動手他們也不敢擅自出手，估計現在早有人撲上來將張凡這個異類抓起來了。
獻給王國或者正冠盟，肯定都是一件大功。
身上的青褐色皮膚依存，宥的猩紅眼眸盯着張凡，聽得這番言語，厚重的眉頭微皺，似乎在回想着什麼。
四十年前，那個人，也說過同樣的話吧。
休汝輕抿紅脣，不敢再和張凡對視上。
“會……背叛你的啊？”
“嘿，那我就想辦法長生不死就不好了，這個對身爲主角的我來說豈不是太簡單不過的事了？”
張凡咧嘴笑着。
休汝愣了下，居然被張凡完全不着邊際的話語逗笑了，輕偏頭，眼角似乎有着剔透的晶瑩匯聚，髮絲從耳上輕垂落。
“不能有後代的。”
“我還因爲這件事被霖姐訓了一頓呢，不過她說的確實也不是沒有道理。”張凡頓了頓，輕笑道。“誰說沒有後代的就不能在一起了？”
“難道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是爲了造後代？那活的也太原始了吧。”
“不管怎麼樣吧，雖然在這種場合說這種話有些不合適。”
張凡笑着撓了撓頭，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看了下地面。
“雖然知道你是妖神這件事確實是有一瞬間嚇到我了，欸，但我保證只有一瞬間啊。”
“不過冷靜下來後，我發現，我還是喜歡你的。”
“……”
錯愕了一瞬，輕垂下頭，休汝不知在思索着什麼。
“宥大人，這種異類，不能再讓他說話了！！”
人羣中突然有人大喊道，聲音還有些激動地顫抖。
“對！宥大人，除掉這個異類！”
“除掉異類！”
“……”
可怖的猩紅眼睛掃過義憤填膺的人羣，人羣頓時宛若被震懾了一般，鴉雀無聲。
由於宥的眼睛全是沒有眼白的猩紅兇光，正冠盟的靈契者一時間無法通過他的神情判斷他的心裡所想，唯一能判斷的一點，是那雙眼睛中，絕對不會透露出善意。
只是讓他們意外的是，這種在他們看來明顯能立刻做出判斷的事，宥卻沉默了許久。
“……宥大人怎麼了？”
“這種事就應該當機立斷！還有什麼好猶豫的，異類就應該被除掉！”
“噓，聽宥大人怎麼說。”
宥的沉默頓時引發了一部分靈契者的不滿，人羣議論紛紛，甚至有不少情緒激動的靈契者就欲在宥下達命令之前衝出去，只是在周圍人的阻攔下，沒有成功。
倫看着張凡，眼中異樣之色閃爍着，似乎也被張凡剛剛的話震撼到了。
……所以應該說不愧是那人的後代嗎？
儘量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倫迅速拋開了腦中的雜念，重新凝神投入到保護張凡的警戒狀態中。
不管怎麼說，現在他的任務，還是保護張凡。
眼神停留在張凡身上，半晌，宥低沉的聲音清晰地落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出乎意料的，宥的語氣更像是在與人溝通。
“我起碼比你更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張凡淡然道。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宥微昂首，兇惡的面目猙獰地看着張凡。“你或許會因爲這些話失去你的一切。”
“老子失去的已經夠多了。”
張凡突然冷聲道，聲音中還帶着些許憤怒的顫抖。
“就是這個世界教會了我，沒有實力什麼都做不到，我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卻無能爲力，明明心裡確定哥他肯定另有緣由纔會加入正冠盟，但沒有實力，我也只能看着哥他一個人頂着這種天大的罪名背叛組織。”
“今天也是，如果我有實力的話，我也不會讓他們跟着我陷入這種絕境。”
“所以我拼了命的訓練啊！沒日沒夜的訓練！明明很想見一些人但也只能用訓練麻痹自己，因爲只有這樣才能不讓他們離開我啊！”
“……”
“但是它也教會了我珍惜我擁有的一切。”深吸了一口氣，張凡眼神趨於平靜，絲毫不畏懼地和宥對視上。“我只知道，有些東西，我不去抓住的話，就沒人去幫我抓住了。”
枯木在寒風的吹動下微微顫抖着，大雪開始密集地灑落，張凡亂糟糟的頭髮在風的撥動下微擺，發上已經沾染了些許白雪，還殘留着血跡的臉上，只剩下了堅毅之色。
“休汝，跟我回去。”
“……”
沒有迴應張凡的話，休汝突然捏緊了手中的短劍，原本已經沉寂多時的短劍，竟在一瞬間爆發出了極其恐怖的能量，悄然而迅速地在正冠盟的人羣中蔓延。
“休汝！？”
當休汝擡起頭來的時候，眼中也只剩下了堅定之色。
“放他們走，我跟你回去。”
這句話，是對宥說的。
“！？”
張凡驚愕了。
“……”
宥聞言，眉頭微皺，正當他準備開口說什麼的時候，人羣中突然的躁動頓時吸引了他的注意。
“啊！！！”
“你幹什麼！喂！住手！”
“這傢伙瘋了！抓住他！”
“那女人剛纔幹了什麼！？”
躁亂的人羣發生了內亂，不少人在痛苦地大吼一聲後，便開始瘋狂地撲向了自己身邊的同伴，全身都成了武器，完全不顧及後果地衝殺着。
神器認主了？
雖然眼前的這一幕和正冠盟下軍中的那個小女孩的能力很相像，但宥敢確定，能這麼輕易地操控一羣精英實力的靈契者，就算是身爲下軍的她也絕對做不到。
這隻有神器的力量能做到！
並且一定是認主了的神器！
在短暫的錯愕後，宥迅速回過神，身上的靈力急速運轉，身旁陡然亮起了紫色魔法陣！
紫品妖神！
“屏蔽神器的靈力！”
魔法陣中的身影並未完全現身，白光組成的高大身軀在聽到宥的命令後，伸出的手掌上緩緩有一個方形物品旋轉。
嗡----
又是一股無形波動彌散開來，將衆人全部籠罩在內。
瞬間，那些瘋狂地撲食同伴的人眼中恢復了正常。
“……剛剛發生什麼了？”
身旁的紫色魔法陣消散，宥面色陰沉地盯着一臉淡然的休汝，粗壯的黑尾不安地擺動着。
在擁有神器和這種恐怖的靈力之前，她就能讓自己感到有些棘手。
如果以她現在的狀態，真的和自己打起來的話……
誰輸誰贏，恐怕真的很難算。
而且不遠處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倫，兩人如果聯手，到時候誰也難保南之介所想要的張凡會發生什麼事情。
說不定會死在他們的戰鬥波及中。
宥眼中兇光閃爍，迅速思索着。
這不是介他想要的結果。
“夠了嗎？”
休汝看着宥，漠然道。
“如果覺得還不夠的話……”
刷！
空氣再次變得狂暴起來，鉛雲之中雷霆開始翻滾，轟隆地震撼着大地，在休汝的上下方，同時亮起了複雜絢爛的魔法陣！
魔法陣上的紋路宛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只要稍一凝神看過去，整個人便彷彿會被它整個吸進去！
狂風中夾雜的暴雪涌入眼中，讓張凡不得不擡起手臂遮擋在眼前，艱難地看向休汝。
當他看清休汝上下方的魔法陣顏色時，震撼地瞪大了眼睛。
“這是！！”
看清眼前的一幕，正冠盟的靈契者再次陷入了騷亂中。
言語已經不能表達他們心中的震撼，只是一個個目瞪口呆地死死盯着休汝。
休汝纖長的睫毛微顫，緩緩睜開美眸，淡然地看向同樣滿目驚愕的宥。
“……這樣夠了嗎？”
黑色魔法陣的光芒，傾瀉在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