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鬼街,這裡原本是華人社區,不過此時已經是一片狼藉。
幾乎所有的房屋都被洗劫過,所有的商店都被搶掠一空。
街邊隨處可見大火後燃燒的痕跡,一些房屋被燒的只剩殘垣斷壁。
幾個剛剛抵達的探員從一個院子裡走出來,與其他人匯合到一起,匆匆前往調查局,然而才走到街口,周圍突然響起了槍聲。
一道道明亮的火光在黑暗中綻放。
那些本已經空無一人的房屋,或者那些燃燒後的牆壁後面。
“被埋伏了!”這些剛剛抵達這裡不久的探員頓時驚恐的想要退回去,然而暗處的這些人正是把他們放到街道中間纔打。
不過片刻,這幾十個剛剛抵達弗吉尼亞的探員就被全部擊殺。
片刻後纔有一些人從黑暗中走出,來到遍地屍體的街道中間,槍口指着那些屍體。
砰砰!
槍聲不斷的響起。
容嘉盛看着周圍空曠的屋子,眼中全是憤恨。
畢竟這裡是他的地盤,而且在這裡生活了半年。
平時這裡極爲熱鬧,那些下工的礦工,妓院裡的妓女……此時全都不見了。
等其他人將屍體都補了一遍槍後,容嘉盛才大手一揮:“走!”
與此同時,林正安站在集中營裡面,周圍是那些幫派人員和幾個探員的屍體,而面前都是人羣涌動的礦工。
之前這些礦工還好一點兒,然而這一週下來,一個個瘦的皮包骨。
“你們總算來了!”一個年輕礦工忍不住道。
“指着我們有什麼用?”林正安抽了口煙,指着他們道:“你們多少人?他們多少人?”
“你們自己不拼命,被不到一百個人困死,等着別人來救你們?那還不如多求求媽祖,說不定媽祖一個雷劈死他們啊!”
林正安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現在這裡待不了了,被那些美國人抓住,運氣好把你們送回大清,運氣不好,就像這裡一樣,等着渴死、餓死、病死!”
“我們跟你們走!”立刻有人站出來道。
“跟着我們走?伱們能做什麼?挖礦啊?哪還有礦讓你們挖?”林正安帶着幾分挖苦。
那些礦工微微騷動後,立刻就有人站出來:“我也能拿槍!”
“我也能!”
一個個礦工站出來。
經過這麼些天在集中營的折磨,他們終於明白一件事,這世道不是你安分守己就能活下去的。
你想活着,但很多人不會讓你活着。
哪怕像狗一樣的活着都不行。
“別說我不給你們機會!”林正安指了指衆人道。
“有沒有藥?有不少人都不行了……”有人帶着乞求的目光問道,這裡不少人都是沾親帶故,一起從國內被賣過來的。
“白天在城裡找找,能不能活過來看他們的命了!”林正安道。
他又不是神仙,他也沒什麼辦法。
……
弗吉尼亞城的戰鬥持續了一個小時,主要是幫派那邊的人員太分散。
都是容嘉鴻帶着人挨個搜過去。
這些日子在山裡可將他憋壞了。
當槍聲停止後,弗吉尼亞城內的那些普通人也都小心翼翼的透過窗戶往外看,沒有任何人敢出去。
他們只看到大量的華人礦工……雖然很多人雖然穿着礦工的衣服,但看起來也不太像。
一直到天亮後,纔有人敢小心翼翼的出門打聽消息。
那些華人礦工回到黑鬼街後,發現整個華人社區被毀了一半,剩下的也都被劫掠一空,不少人更是堅定了跟着林正安他們做事的決心。
而容嘉鴻等人則是忙着收集補給,然後控制火車站,準備乘坐火車前往薩克拉門託。
從那裡回芝加哥就容易多了。
至於許言,則是將城中的記者都找了出來。
“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你們!實際上我們並不是壞人,只是一些努力想要靠着雙手獲得更好生活的人!”許言身邊不是那些馬仔,而是一些骨瘦如柴,連站都站不穩的礦工。
“你們可以看看他們!”許言起身拉開一個礦工的衣服,那個礦工身上有着一道二十多公分長的傷口,甚至傷口已經感染化膿。
“這是他們在那個集中營中的遭遇!這還是情況比較好的,起碼他現在還能勉強站起來。”
“你們可以去集中營看看,那裡有多少屍體!”
“如果有人想要讓你們死,你們會怎麼樣?張開雙手被人殺死麼?還是拼死反抗?”許言看着面前的衆多記者詢問道。
“我們沒有食物,每天只有一頓飯,一杯水,沒有被子,沒有遮風擋雨的地方,白天在太陽下暴曬,晚上則是睡在露水裡。”
“我們也是人,我們也不想死!更不想被人像牲畜一樣殺死!所以我們只能反抗!”許言用不輕不重的語氣說道,話語裡除了壓抑的憤怒,便是一陣陣悲哀。
咔嚓!
旁邊的閃光燈亮起,一個記者拿着相機將那個礦工拍了下來。
“一會兒我可以帶你們去集中營看看,之前他們不讓你們進去採訪,因爲他們不敢。現在你們可以親眼看到他們都做了什麼事情了!”
“我希望你們把自己看到的都完完整整,一五一十的發出去。”
“讓整個美國的人民都看到、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昨天晚上的事情,是因爲我們實在活不下去,只能反抗!”
稍後,在大部分記者被帶去集中營,看着集中營中倒斃的屍體的時候,來自舊金山和芝加哥的擁有良知的記者已經將新聞稿件發了回去。
然後……電報機就壞了。
其他記者的新聞稿件需要過兩天才能發回去。
隨後,大量的礦工坐在火車上被運往了薩克拉門託。
而在第二天,美國各地的報紙上看到的便是關於集中營和華人遭遇的描述。
再次引起了大量美國民衆的同情。
一直到兩天後,容嘉盛等人從弗吉尼亞撤離後,弗吉尼亞的這一場“戰爭”才終於傳了出去。
隨着一篇《來自芝加哥的打字機肆虐弗吉尼亞》的報道被各報紙轉載之後,整個美國都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尤其是超過兩百個探員死亡,直接轟動了整個美國。
一時間報紙賣的脫銷。
各國的使館都開始密切關注這件事,而清朝副公使容閎,在看過報紙後,只感覺到頭皮發麻。
兩百多個探員,那個陳正威的膽子簡直大過天了!
而在司法部,當得知弗吉尼亞調查局的探員幾乎死光,超過兩百個探員蓋國旗。
助理司法部長約翰·w·格里格斯先是在辦公室暴怒,隨後第一時間站出來對記者發言:“這是一場屠殺,這是宣戰,他們要戰爭,我們就給他們戰爭!”
“司法部的威嚴不容許任何人挑釁!”
……
西部,荒野,一個男人搖搖晃晃的栽倒在荒野上,許久後才爬起來,看到遠處的馬車車隊,頓時狂喜着踉蹌跑過去。
不過在他奔跑的時候,腿上纏着的紗布一直有鮮血流出。
他是昌西.福沃德,之前在調查局的戰鬥,他運氣不錯,沒被手雷炸死,並且趁夜逃了出去。
在荒野上毫無方向的逃了兩天,總算看到了馬車隊伍。
“芝加哥……”昌西.福沃德的目光如同受傷的野獸一樣。
他要去芝加哥!
……
“是的,據我所知,這是弗吉尼亞城的華工爲了活命的無奈之舉!我會繼續密切關注這件事!”
“我要重申一句,華人的命也是命!爲了活着,每個人都會拿起槍,爲了自己而進行戰鬥!”
酒店裡,陳正威坐在椅子上面對着記者侃侃而談。
“美國是一個有着自由精神的國家,也是一個有着反抗歷史的國家!我們每個都會爲了自己的自由,自己的生命而戰鬥!”
“陳先生,關於助理司法部長約翰·w·格里格斯所說的戰爭,你有什麼看法?”記者詢問道。
“我一直都在芝加哥!而且沒打算離開!”陳正威神色平靜,嘴角帶着幾分嘲弄道:
既然你說戰爭,那就來啊!
我在芝加哥等着你們!
陳正威面前的幾個記者,神色微微一頓,隨後飛快記下。
“威哥,格林回來了,人帶回來了!”阿龍走到陳正威身邊,俯下身在他耳邊說道。
陳正威微微點頭,隨後便起身離開,讓記者回去寫新聞稿。
自己則是來到附近的裁縫店。
來到地下室,陳正威看到縮在牆角的兩個女人正抱着三個孩子。
這些人眼中都是恐懼,臉上還有淚痕。
“所以他們家裡沒養狗?”陳正威目光掃了一圈後問道。
格林都沒想到陳正威問的竟然是狗,咳嗽一聲後道:“老闆,你知道的,帶一條狗回來很難!所以我把狗打死了!”
陳正威點點頭:“看樣子你們回來的還算順利?”
“稍微有一點波折,好在有人幫忙,整體還算順利!”格林說道。
“一會兒詳細的跟我講講!”陳正威說完,纔看向那幾個人。
“一切跟我們無關,求求你不要傷害我們!”一個年紀稍長,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女子哀求道。
“你覺得無關,但不是真的無關!”陳正威不置可否的打量幾人。
“你的丈夫做了很多的事,殺了很多無辜的人,然後你們就在紐約城享受着他殺人帶來的榮譽和金錢,過着歲月靜好的生活!”
“很美好!很幸福!”
“但我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