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船艙的蓋子打開，衆人爬到甲板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城市。
“這就是舊金山啊！”司徒羨意看着遠處什麼都新鮮，這裡的城市與廣東大不相同。
而且碼頭上到處都是鬼佬。
不過沒什麼時間給他看，就被人流裹挾下了船。
下了船，司徒羨意被人羣擠着來到海關檢查處，心中還在擔心一會兒怎麼找到唐人街。
就聽到有人喊道：“看，是華人！”
司徒羨意從人羣中探頭朝遠處看去，果然看到幾個穿着紳士服的華人青年朝着這邊走過來。
這些都是顏清友手下的人，這邊一船華人下船，他們想注意不到都不行。
海關人員隨意的看了一眼他們的文書就讓他們過了，眼中帶着幾分鄙夷和厭惡。
他們不喜歡這些清蟲，換成幾個月前，他們說不定還要找些麻煩，那些女人更是一個也別想進入美國。
不過現在只能儘量收斂眼中的厭惡，也不敢多說什麼。
一羣人全都順順利利過了海關。
“很順利啊，以前不少人都被刁難的！”幾個水手站在船上看着這邊說道。
“聽說這邊情況不一樣了！”
“現在華人在這邊有地位了！”
“現在在這邊話事的，不是洪順堂的了，是個姓陳的，據說比洪順堂兇多了，鬼佬都怕他！”
“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這邊畢竟是鬼佬的地盤，華人還能壓過鬼佬？”
幾個水手站在船上你一言我一語，之前有些關於這邊的消息傳到廣東那邊，有上次那個船長帶回去的，也有南洋傳過去的。
美國這邊和南洋那邊的聯繫更多一點，主要是那些往來的客船。
“船要在這邊呆些日子，我們也去唐人街轉轉！”
“媽的，一個多月都沒碰過女人了！”
“船艙裡的據說都是那些人的家眷，只能看不能動，晚上去唐人街好好樂一樂！”
“看，來人接他們了！”
……
“濤仔，真是你？剛纔我都沒敢認！”剛剛下船的一羣人過了海關後，突然認出來的幾個人中的一個。
“穿的這麼光鮮，果然是發大財了！”
見到是熟人，一羣人直接圍了過去。
“老叔？阿田?春仔，你們都來了啊！哇，連啞巴都來了！”被稱作濤仔的叫做顏清濤，看到一羣家裡來的人，頓時露出笑容，不過下一秒笑容就沒了。
“靠，別往我身上摸，你們一身屎尿味！”
“我這一身衣服很貴的！”
衆人笑笑鬧鬧，隨後有人道：“濤仔，看我們給你帶什麼人來了！”
隨後從人羣后面拽過來一個相貌平平，但看起來很好生養的女人，低着頭不敢看濤仔，顯得有些羞怯。
“你老婆！”
濤仔：？？？
濤仔整個人都是懵的，這是誰？他老婆？他怎麼不知道？
“這次伱寄了錢回去，嬸孃給你定了親，婚事都辦完了，人也跟着一起過來了！”
這次陳、顏、容三家的青年寄回去不少錢，一些人家裡乾脆就給他們下聘定親，甚至連婚事都給辦完了，然後將女方送過來。
這一船五百多人，裡面有近百個女人，其中三分之一都是這種情況。
還有三分之一是過來尋親的，至於剩下的，則是被賣過來的。
弄明白情況後，濤仔心裡有點竊喜，也有點失望。
竊喜的是有老婆了，失望的是……相貌確實平平。
一羣人興奮的聊了半天，然後看到旁邊站着幾個船員，不遠處還有不少人，濤仔才道：“晚點兒回了唐人街再說。”
然後來到那個船員身邊。
“怎麼稱呼？這些人是什麼情況？”
“我是船上的二副，你叫我高腳雄好了。他們也是這趟船過來的……”高腳雄直接看向另外一羣人：“這些人欠了船票，一個人八十塊，鷹洋、美元都可以，感不感興趣？人帶回去隨便你們怎麼處理。”
隨後又看向最後一羣女人，一共二三十個。
“還有這些，裡面有好幾個好貨色！你們能不能吃下？”
他剛纔就發現濤仔這幾人，在這邊好像很有影響力，他們過來的時候，那些鬼佬都是讓到旁邊。
“在舊金山，威哥要是吃不下，還有誰能吃得下？而且威哥不開口，誰敢買？”濤仔嗤笑了一聲。
“兄弟，我們也是許久沒來了，不瞭解這邊的情況！勞煩說說！”高腳雄的態度又客氣了一點。
到了這裡，他們是過客，而這些人坐地虎。
“不止是唐人街，舊金山也是威哥最大！”濤仔笑了笑。
“這些人威哥都要了！你們在這等着就行，一會兒會有人過來！”
“那就勞煩了！”高腳雄拱拱手。
濤仔跟他說了幾句，然後帶着其他人回唐人街。
至於那些買了票的，也跟在後面。
剩下的則是留在港口，先在這邊等着。
“濤仔，你們在這邊到底怎麼樣？”一路上其他人紛紛詢問。
“看看那些鬼佬。”濤仔看着周圍那些鬼佬，笑道。
“你們現在過來，是好時候啊！我來的時候，還沒出港口就被人吐了一臉口水！”
“你看現在，他們都不敢靠過來！”
“現在半個舊金山都是我們的！”濤仔眉飛色舞道。
“一個月能賺多少？”又有人問。
“看你們是要去做工，還是做別的了！”
“當然是跟着你們混了，都是一家人嘛！”立刻有人道。
“一個月最少二三十塊，多的話兩三百，要是能上位，一個月幾千塊啊！”旁邊另外一個顏家的青年拎着包袱道。
說話時，扭頭看一眼身後，這趟過來的女人裡面，有一個是秀才哥的未婚妻……看起來倒是挺文秀的。
他手裡的包袱，就是秀才的未婚妻的。
“這麼多！”其他人頓時精神一振。
他們在國內，一年才賺二三十塊鷹洋。
“你們現在有多少人？老大就是威哥？”又有人問道。
陳正威這個名字，他們還是從信裡得知的。
“大概一兩千人？老大當然是威哥了，整個舊金山都要叫他陳先生！”
一行人邊走邊聊來到廣場附近，濤仔指着遠處一棟四層磚石樓房道：“看到那邊了麼？”
“也是我們的俱樂部，每天裡面的客人都是舊金山的富豪和官員，一天晚上起碼賺一萬多塊！一個月都能賺幾十萬！”
幾人纔到廣場，便看到一羣穿着紳士服的人氣勢洶洶的過來。
將這些剛剛上岸的華人嚇了一跳。
靠近後，才認出是顏清友。
衆人又是一陣寒暄。
“秀才的老婆？”顏清友先是錯愕，隨後笑道：
“還不跟着我叫人！”
“嫂子好！”身後馬仔紛紛起鬨笑道，那秀氣女子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勉強擠出個笑容。
“還不去通知秀才哥！”顏清友對身邊馬仔道。
“算了，他現在可能去港口那邊了，一會兒我去告訴他！”
“威哥知道你們來了，你們先安置下來，休息一下，也吃些東西墊一墊。威哥說晚上擺酒給你們接風！”
司徒羨意混在人羣裡，一直在聽着他們說話。
從碼頭到現在這一路上，他聽到最多的就是“威哥！”
……
“沒想到到的這麼早！不過算算時間也確實差不多了！”陳正威抻了個懶腰。
“這一趟上船是560人，下船是533個，他們運氣還算不錯！”容嘉材拿着本道。
這個時候遠洋就這樣，也是船長聽說了一點這邊的情況，一路上頗爲照顧。
之前那些豬仔船，很多時候一船五六百人，能活着上岸的只有一半人。
甚至有一次三百多人上船，活着上岸的只有五個。
“我們三家這次過來了167人，至於其他人裡，有船票的185人，這些我們都不太用管。”
“沒票的是152人，每個人80塊！”
“還有29個女人，是被賣過來的，便宜的200，最貴的那個1200塊，據說還是書香門第，祖上當過知縣，相貌也是上佳。”
“有多上佳？”陳正威單純就是順口一問。
“我覺得不如晚雲姑娘！”容嘉材想了想後道。
“乾脆你買回去當老婆算了！”陳正威頓時沒了興趣。
普通的女人還可以送去捲菸廠做工，1200塊，她這輩子都還不清啊！
“一共是21220。”容嘉材沒回話，他其實還是有些心動的，不過他還在考慮。
“抹掉零頭，給他們兩萬。有利可圖，他們纔會多往這邊運人！現在舊金山有中國城，等以後人多了，可以有中國市，中國州。”陳正威笑道。
“那些欠票的……給他們安排一份工作，每個月扣一半的工錢，一年還清！”
“那些賣過來的……問問有沒有人想娶回去。告訴他們，帶回去了就拿人家當人看！好好對待着。”陳正威想了想道。
唐人街別的不缺，就女人奇缺。
這些女人是被賣過來的，若是放到以前，基本就是妓院這一條路，少數相貌好命好的被富商買回去做妾。
能在這邊嫁人，這也不算差了。
陳正威安排完，房門被敲響，隨後顏清友進來。
“威哥！”
“恭喜秀才！”
“恭喜我什麼？”秀才一臉的莫名其妙。
“恭喜你當新郎官啊！你以後也算有家有業了！”顏清友一臉的壞笑。
“我當什麼新郎官？”秀才更莫名其妙了，他還沒決定呢，而且顏清友是怎麼知道的？
“你家裡面給你訂了個親事，連新娘子都隨船給你送過來了！”
容嘉材頓時懵了。
陳正威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隨後笑道：
“秀才是好命的！不像我，什麼都靠自己！”
容嘉材頓時苦笑不已。
“秀才看樣是不行了，這次隨船來的女人裡有個大家閨秀，阿友你娶回去算了！”
“真的？那我去看看！”顏清友頓時興致勃勃起來。
……
晚上，下船的華人都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在鼎食樓裡閒談，容嘉材、顏清友、阿龍和阿虎都在。
他們在這邊一下午，也見到不少三家弟子，從他們口中也瞭解到這邊的情況。
知道在這邊是陳正威話事，除了他之外三家都有人混的不錯，比如秀才、顏清友、阿龍、阿虎他們。
他們以後在舊金山的生活不需要擔心。
哪怕去做工，一個月都有18塊的工錢。
不過想去做工的沒有幾個，這些人來的時候就已經打定主意了。
就是來跟着陳正威做事的。
衆人聊的正熱鬧的時候，便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穿着橙色紳士服的青年大步走進來，身後還跟着幾個青年。
“威哥！”容嘉材幾人起身，其他人也連忙跟着喊。
“歡迎來到舊金山！”
“都別見外，都是一家人！到了這邊更是如此，你們靠我，我也靠你們！”陳正威笑道。
“到了這舊金山的地頭，你們就將心思都放進肚子裡，想拼前程的，我不會虧待。想要做工賺錢的，我也能幫你們安排妥當！”
“謝謝威哥！”
“半大小子都過來了，過些天安排一下，都給你們送去上學去！”看到場中還有幾個半大孩子，陳正威笑道。
“威哥，這個細仔是來找司徒業的！”容嘉材拉過司徒羨意道。
“司徒業帶人去秘魯了，你一併安排下吧！都是自家人！”陳正威道，倒是沒太在意。
手下出去做事了，家鄉有人來投奔他，總要給安排好。
司徒羨意看着陳正威，有些仰慕對方的豪爽大氣，受人尊敬。
稍稍猶豫一下便道：“謝謝威哥！”
他家裡還有母親和兄妹，這次他過來，他母親借了很多錢。
他想賺錢，但也想上學，決定還是先了解清楚這邊的情況再做打算。
陳正威跟衆人邊吃邊聊，隨後就先行離開，閒着沒事去武館坐了一會兒。
說起今天的事，陳正威大笑不止。
“你是沒看到，秀才整個人呆若木雞，一臉的茫然，第一次看到他這個表情！”
林長寧聽了，也覺得頗爲有趣。
“你明天有空可以去見見她們，帶她們熟悉一下這邊的環境！”陳正威想了想又道。
……
第二天，秀才就來找陳正威：“威哥，打聽清楚了。他們做止疼藥，都是那些藥劑師調配，沒有什麼藥廠！”
“不但舊金山是這樣，別的地方也是這樣，我們把貨放到市場上就行了！”
陳正威愣了一下，他還以爲就那些幫派會用手工調配這種家庭作坊式的做法。
沒想竟然全都是這樣。
“那就放到藥材市場上吧！讓人盯着點兒，別流回唐人街了。”陳正威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