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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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適身體一僵,沒有說話,寧德抱住他不撒手,臉孔緊貼在他背心,聽着他清晰有力的心跳,心中七上八下,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竟是從來沒有過的。

殷適想了想,輕輕掙開他的擁抱,回身認真地道:“寧德,咱們是朋友。”

“不!不只是朋友!我喜歡你!”

“當然,我也喜歡你,你是我的朋友,也像兄弟。”

“不是!”寧德氣得跺腳:“我纔不要當你兄弟!”

殷適攤開手道:“那你想怎麼樣?不當朋友,不當兄弟,難道咱們是仇人?”

寧德又氣又急,他一向高傲慣了,不知怎麼跟人示好,若是勾心鬥角他還駕輕就熟,偏偏跟自己真心喜歡的人表明心跡,卻是他最不擅長的,殷適又故意跟他裝傻,氣得他頭頂冒煙。

“我……我……我喜歡你,你也得喜歡我,不然的話,咱們就是仇人!”寧德說完了又覺得不對,也不知道怎麼改口,只好自己生悶氣,臉拉得老長。

殷適不以爲然地道:“哪有這樣的道理?”

寧德蠻橫道:“我就是不講理,你想怎麼樣?”

殷適雖然平時總讓着他,但在這種問題上可不想遷就,冷冷地道:“我有喜歡的人了,我喜歡嘉止。”

“不行!明明是咱們先認識的,你應該喜歡我!”寧德越說不通,乾脆就越不講理起來。

殷適生氣地道:“先認識難道就要先喜歡?那我最早可是先認識我娘,我還是她生的呢,難道我該喜歡她?”想想不對,又補充道:“我當然喜歡我娘,但那是敬愛,跟喜歡別人是不一樣的。”

“你家裡人不算,外頭人你是最先認識我的,咱們從小一起玩,我一直就喜歡你,爲什麼你沒良心,移情別戀?”寧德說得委屈,殷適急得喊冤:“什麼移情別戀呀!我什麼時候戀過你?”

“小時候你說過最喜歡我,還要永遠跟我在一起,你還睡過我的牀,還在上面撒過尿,你敢說都忘了?!”

殷適哭笑不得,兒時的話他哪記得那麼多,雖然兩人從前是很要好,但畢竟朋友和愛人是不一樣的,現在他已經能夠肯定自己的心意,這一生,他是隻會爲嘉止動心的了。

他苦口婆心解釋了半天,寧德執拗地不肯改變心意,殷適也惱了,大聲道:“我就是不喜歡你,只喜歡嘉止,我一輩子都要跟他在一起,你還是快點改變主意的好!”

寧德大怒,飛起一腳踢向殷適,兩人這便打在一起,桌翻椅倒,驚動了外面的下人,忙報給大公子知道,殷商跑來勸架,好不容易拉兩人,殷適和寧德均已打得鼻青臉腫,像兩隻鬥雞一樣互相瞪視,誰也不肯道歉,也不肯說爲什麼打架。

殷商無法,喝令殷適給寧德道歉,殷適堅決不肯,被大哥勒令去祠堂罰跪,寧德這才悻悻地走了。

殷適這一跪就跪了兩天,因爲殷商把事情稟報了殷老爺,殷老爺問殷適爲什麼跟寧德打架,他卻堅決不說,氣得殷老爺發話,讓他一直跪着,直到他肯去向寧德道歉爲止。

殷適又委屈又煩惱,一個人在祠堂裡生悶氣,又想念嘉止,難過至極。這天他掐着手指算算,跟嘉止約好的時間還有三天,三天之後如果嘉止不出來,他就進宮去找,總要幫他脫離虎口才行。

他還暗中盤算,這次脫身之後,一定要立即回到山上去,再也不到京城來了,什麼太子、寧德,一切的煩惱,都遠遠拋開,想想他們在山上時何等的逍遙快樂,何苦在這塵世中處處受氣、左右爲難!

這時再想起師父所說的修道的好處,那是真心實意地贊同了,修道生活雖然清苦,畢竟悠閒快樂,無拘無束,天地之大,可以任意敖遊,駕長風而逐白雲,隨心所欲,大道無形,不亦快哉!幸甚至哉!

正在煩悶地念唸叨叨,門外有人笑道:“阿適你又闖禍了吧!”

“阿莘姐姐!”殷適又驚又喜,跳起來打開門,一身道姑打扮的阿莘施施然走了進來。其實她並未出家,只因爲這兩年祁媽媽老張羅着給她找婆家,阿莘不勝其煩,乾脆聲明終身不嫁,並穿起了道袍,盤起了頭髮,後來發現這樣居然挺方便,看病時更有威信,出門也處處受尊敬,於是便順其自然這樣打扮起來,不再換回俗裝。

殷適向來把阿莘當做親姐姐一樣對待,感情上比跟大哥二哥還要親近,阿莘待他和嘉止也自不同,他們自幼一起長大,情深意重,非比尋常,有時殷適不好跟娘說的話,都會跟阿莘說,而阿莘也會時時教導他,處處關心他,算是亦姐亦師。

這時殷適見了阿莘,簡直是看到天上掉下個救星,立即把這一個多月來發生的事都講給她聽,阿莘細細聽了,又認真詢問一回,皺了眉思考,殷適道:“阿莘姐姐,咱們趕緊救了嘉止出來,一起回山上去,這裡氣悶得緊,我一天都不想呆了!”

阿莘淡淡道:“眼下嘉止卻有一難,你想救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殷適大驚,忙問端詳,阿莘卻不深說,道自己也只能感覺到會有危險,至於這危險從何而來,如何化解,卻並不知曉。殷適煩惱道:“師父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怎麼平時他也不出門,一有事就不見了!”

阿莘道:“修道之人都要經過重重磨難,即所謂歷煉,不經歷、不磨鍊怎能修成正果?你沒事兒的時候嫌師父煩,一有事就抱師父的腿,什麼時候才能獨當一面?”

殷適大慚,鼓起勇氣道:“好,沒有師父我們也能度過難關!”

阿莘見他神采飛揚的模樣,微笑贊同道:“勇氣可嘉!不過本事也得跟上,這幾天我跟你一起練功,萬一要用的時候,可別出了仳露,丟人現眼事小,救不出嘉止可就事大了。”

殷適點頭答應,阿莘親去稟明殷適的父母,只道自己要帶殷靜修思過,兩人一起在靜室練功,不許任何人打擾。殷家二老向來喜愛阿莘,知她行事得體,也不思有它,一口答應。

寧德對被殷適拒絕一事耿耿於懷,回去發了幾次脾氣,又試着找別人“玩耍”幾次,終是覺得比不上跟殷適在一起親暱有趣,對他念念不忘,忍不住再次跑到殷家,這回殷適卻連面都不露,下人回稟說小公子正跟一個道姑閉關練功,誰也不見。

寧德頓時大怒,道姑,那是誰?殷適還有多少事情他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是瞞着他結識的?一直以來他對自己喜歡的東西和人都視爲己有,而憑着他出類拔萃的身份道法和才智容貌,凡是被他喜歡的東西都逃不過他手,被他喜歡的人也都受寵若驚,迄今爲止唯一敢不買他帳的,也就是殷適了,偏偏這傢伙還是他最喜歡的,幾次三番得不到手,怎不怒發欲狂!

他推開園門外守着的家丁,闖到靜室之外,門上卻貼了符咒,寧德冷笑一聲,使出師父所教的咒術來強行化解,不料門上施咒之人頗有法力,寧德強行闖關沒有成功,被法力反彈,重重摔了出去,險些吐出一口血來。

殷適急忙衝出來看他,剛想扶他起身,寧德惱羞成怒給他一掌,殷適不防,頓時受傷,痛得倒在地上,阿莘急忙出來爲他施術救治,一手按他前胸,一手撫他後背,潛運內力助他吐故納新,不多時殷適哇地吐了一口鮮血,緩過氣來,狠狠瞪了寧德一眼。

寧德錯手傷他,早已後悔,只是他平生沒向人道過歉,這時只好板起了臉,尷尬無語,然而看着阿莘親密無間地抱着殷適,心下極是不快,怒道:“喂,你這個道姑,幹麼抱着他不放?不知廉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