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Chapter 69

那張出格的照片必然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全校轟動。

前排的宋校長和程主任不必多說,兩人雙雙對看,啞口無言。

大概也是沒想到這兩個少年如此放肆, 敢在拍畢業照的時候就做出這麼大膽的舉動。

只是距離高考還剩三天, 兩人都還是預備狀元苗子, 鐵定爲校爭光, 不敢輕舉妄動。

於是思來想去, 象徵性讓寫了個檢討自我剖析,就一筆帶過不了了之。

偏偏池妄這人本質就是狂,檢討前半截還算誠懇, 末尾卻莫名其妙又自己靈感爆棚臨時加了一句。

“雖然給學校造成了不良影響,但不後悔。我愛蘇斂, 從過去到未來, 從未改變。”

大家起鬨聲不斷, 一向淡然的蘇斂也火上澆油:“既然我們早已成年,會學着對自己的所作所爲負責。影響到大家, 我很抱歉,接受懲罰。但無論如何,我的青春毫無遺憾。”

兩份檢討讓廣播室外的各班再次沸騰,氣得程主任差點兒當場心臟病發,住進醫院。

曾經心灰意冷的女生們瞬間死灰復燃, 柳幽幽硬生生憋了一年多, 此刻終於揚眉吐氣。

後援羣在畢業的尾巴跟着捲土重來, 粉絲蹭蹭往上漲, 對比之前, 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最後幾天緊張的備考期裡,學生們明明應該是低氣壓的緊張氛圍, 卻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八卦刺激得心潮澎湃,恨不得自己也立刻讓學校發個對象。

只是別人家的戀愛轟轟烈烈,別人家的成績還名列前茅,心裡就很酸。

拍照那天,六班的班級照到底還是補拍了一張中規中矩的照片,這一回個個看向了鏡頭,迎着陽光,笑得燦爛。

但大家不依不撓,強烈要求攝影師留下第一張,並且打印出來人手一份。

拿到那張特殊畢業照的時候,有人都指着圓溜溜的後腦勺說:“看,這個是我!謝謝我媽,把我腦袋生得真圓!”

衆人樂成一片,東倒西歪,成爲了高考前最後一抹青春的剪影。

臨考前,所有的課程已經結束,五班的教室即將騰空,作爲考場。同學們三三兩兩收拾東西,把一摞摞的書和筆記扔進口袋,嘰嘰喳喳,一片嘈雜。

蘇斂看着漸空的桌面,那些趴在桌子上刷題的聲影,肆無忌憚的聊天,早讀朗朗的書聲,都逐漸遠去,成爲記憶裡的一個片段。

“竟然有點捨不得。”他扣着書包的拉鍊,低嘆出聲。

池妄側頭看了一眼,沉默着從他書包裡扯出一冊筆記本,又拿出自己的同款,並排着擺在兩張靠攏的桌面上。

兩個封面的顏色和圖案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是,上面落下的是各自的名字。

池妄,蘇斂,一個龍飛鳳舞,一個含蓄工整,卻莫名般配。

“拍張照,留個紀念。”池妄摸出手機,鏡頭對準着那兩張他們坐過一年的課桌,按下拍攝。

六月的陽光把這一寸天地照得明亮,透過窗外的榕樹縫隙,留下斑駁的光影。

他把那張圖保存,發給蘇斂,裁剪了右半邊自己的課桌設置成頭像。

蘇斂看到瞬時刷新的圖片,彎着眼睛笑了笑:“想跟我弄情侶頭像?男朋友,你好土啊。”

“我的網名不土嗎,但你老實說,每次看着是不是很開心?”池妄偏頭看他,眼神意味深長,帶着戲謔。

蘇斂無力反駁,垂眼嗯了一聲,口嫌體正直把那張照片保留左邊,慢吞吞跟着更換了頭像。

不知怎麼的,明明彼此之間再親密的事情也做過,曾深夜擁吻,肌膚相貼,但看到兩個被同一張圖割裂開的圖案,隱秘曖昧,蘇斂仍然覺得有些怦然心動。

大概這是未來的戀愛從未帶給自己的感受,青春悸動,最是動人。

不過單看兩個圖,原本只會覺得是對高中生活的不捨,不做他想。

但兩人的共同好友實在是太多,六班的班級羣很快就有人發現了端倪,紛紛吐槽:

“無語子,這兩人公開後真的肆無忌憚,拖出去埋了!”

“看看我們學神秀恩愛,情侶頭像都是重難點筆記……..”

“所以問題來了,如果我也用這個頭像,可以沾沾考神的福氣嗎?”

“操,有道理啊,二位大佬保存下來借我用兩天,大恩不言謝!”

………

話題瞬間被帶偏,蘇斂眼睜睜看着自己剛拍下的獨一無二情侶頭像,突然就成了六班的羣頭,一言難盡。

大家挑挑揀揀,有些選了自己的,有些選了池妄,迅速更改之後,不看名字,壓根分不清誰是誰。

盯着一整列齊刷刷的頭像,蘇斂表情凝固,瞬間沒了心情。

池妄勾着他的肩膀晃了晃,笑着安慰:“操,這羣人真夠要命的,算了,隨他們去,反正就這幾天。”

也是,經過高中這最後一場考試,很多人可能就此道別,分道揚鑣,此生不見,散落天涯。

想到這裡,心裡就突然有些感慨,明明已經見過太多的離別,但這樣的時候,仍然會覺得心裡酸澀。

蘇斂鬆了表情,把那冊筆記本重新放回沉甸甸的書包裡,很是寬容地點了點頭。

高考對於他們來說,跟平時的刷題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反覆練習的題型,爛熟於心的解法,老師強調無數遍的公式,考前莫名壓中的考題。有驚喜,有平靜,有緊張,有篤定。

在不同的考場裡,無數的筆尖飛速地動,兩天高考一晃而過。

三中作爲市重點的考場,門外堆滿了踩點的媒體記者,跟着各個家長混在一起,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看到那條林蔭道上迎面走過來一個高腿長的少年,雙手插兜,遛彎似的,整個人看起來自信又散漫。

記者趕緊衝上去採訪:“同學,你是這門考試第一個出來的,這兩天總體感覺如何?”

“感覺很好,拿個全市第二沒問題。”池妄看着記者,尾音懶散,聽着像是玩笑。

旁邊一陣稀稀拉拉的鬨笑:“這位同學挺有自信哈,既然這麼狂,爲什麼不直接說拿第一呢?”

“考不了第一,它鐵定屬於另一個人。”池妄插着兜,扭頭往林蔭路的盡頭看過去,眼睛裡亮起了一點光,“我在等他出來。”

“你口中的第一是誰啊?這麼厲害?”記者好奇道。

池妄擡手把鏡頭撥向自己,緩慢靠近,英俊的五官在畫面裡越放越大。

他停頓了兩秒,表情玩味道:“我男朋友。”

旁邊的人集體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說這代年輕人是真的野,也不怕被家長一頓胖揍。

考鈴聲響,人羣緩慢又擁擠地朝着大門口往外涌,蘇斂一臉淡然地跟着人羣出來,遠遠看見池妄在對鏡頭說着什麼。

他快步走近,低聲吐槽道:“你又提前交卷?就這麼自信?”

“嗯,這回英語簡單。”池妄答得漫不經心,衝鏡頭說完最後一句話,“我說的就是他。”

沒太明白在說什麼,蘇斂面對鏡頭表情錯愕,抿嘴無言。

一張長相毫無挑剔的臉落入畫面,看上去高冷得讓人沒辦法接近。

只是明明看着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卻被那個狂妄的少年勾着肩膀走遠,記者愣愣看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張冰山臉上慢慢地染上了一點笑意。

陽光落在兩人身上,把身後的影子拉得很長,青春的感覺美好得讓人眩暈。

記者到底沒捨得刪這段採訪,視頻一播,瞬間引起軒然大波,引起熱議。

有人說太狂,有人說炒作,也有人叨唸小小年紀不學好,總之衆說紛紜,都在等一個高考結果。

甚至有朋友看到新聞,給池邊海發信息:池總,你兒子是不是得管管,怎麼能這麼高調當衆出櫃?連我們家初一的小朋友都知道了。

池邊海看到信息,一聲冷嗤,語音回覆說:“他男朋友即將是霧城狀元,炫耀下怎麼了?”

對面被瞬間噎住,心說池家一家子是不是被妖精下了蠱,怎麼個個腦子不太清醒。

-

高考結束後的一段時間裡,蘇斂跟池妄忙得不可開交,因爲成績優異,數不完的採訪,學校的表彰,家裡的宴會,六班的散夥飯,一通流程下來,累得身心疲憊。

平時嘰嘰喳喳的顧安久倒像是神隱,從出成績那天開始,就再也沒碰過面。

幾個人旁敲側擊問了原因,小胖子一律不回,一副看破紅塵的悲傷。

時不時的朋友圈還轉發一些奇奇怪怪的心靈雞湯,什麼《真正努力過的人,才知道天賦的重要性》,《天生我才知道沒用》……..簡直像是要皈依佛門。

過了小半個月,羣裡終於收到顧安久發來的信息:朋友們,出來見面嗎?

[妄想妲己]:你不說話,我都以爲你退羣了…….

[SU]:都九點多了,想去哪兒?

[九九九小機靈]:就洪崖洞吧,我在江邊等你們

[雙木]:……….你是想爲霧城貢獻暑期旅遊GDP?

[九九九小機靈]:操,我就不能單純散散心嗎?

[詞詞]:行行行,我們馬上過去,你別亂來噢

看到散心二字,蘇斂瞬間擰起了眉,察覺不太對勁:“他通知書到了沒,不會準備今晚跳江吧?”

“…….應該不至於,小九鐵打的心臟,心大着呢。”池妄側頭看着躺在牀上的蘇斂,頭髮亂糟糟的裹在被子裡,眼尾還有未散開的潮紅,“你去嗎?要是實在不想動,我自己過去。”

“去吧,考完之後好久都沒見他們。”蘇斂艱難地撐着從牀上爬起,又因爲手臂脫力,落了回去,“池妄,你他媽真的禽獸,我腰好痛。”

剛剛還啞着嗓音叫哥哥,扭頭就連名帶姓,實在是穿上褲子不認人。

“我的錯我的錯。”池妄跪在牀頭,小心翼翼把人扶起來,幫忙穿着扔到一邊的襯衫,“下次一定輕一點兒。”

蘇斂懶得抱怨,冷着臉等着人穿好衣服,才艱難下牀,踩進拖鞋。

走了兩步,目光看向落地鏡,想到兩人方纔站在前面交疊的身影,臉紅了一瞬。

他別開眼,又把頭轉過去,盯着鏡子裡自己紅彤彤的脖頸,沒好氣道:“大夏天的,你咬什麼脖子?”

“你不也咬了?”池妄摸着自己的脖頸,遲鈍傳來刺痛感,委屈出聲。

剛纔鬧得太瘋,兩人相互對看一眼,一個無奈,一個無語。

天氣實在是太過悶熱,根本沒法用圍巾遮,於是只能頂着斑駁的吻痕,出門打車,前往江邊。

好在天色夠暗,蘇斂一路上在心裡默唸,誰要是敢提吻痕,他就當場滅口投江。

反正位置夠近,方便。

等到兩輛車前後趕到的時候,遠遠看着顧安久坐在江邊的欄杆上,留下一個圓潤的背影,看上去很是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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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妄快步走過去,把人從欄杆上拉下來,拔高聲音:“有病啊,你還真要跳江。”

“啊?”顧安久茫然看向他們,遲鈍出聲,“你們走路怎麼都沒聲音的?”

視線落在兩人脖頸上的草莓,他嘖了一聲,低聲懊惱道:“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不應該叫你們出來…….”

“沒打擾。”池妄後背抵在欄杆上,擡眸看人,“你到底最近在忙什麼,人都見不着一個。”

顧安久撇了撇嘴,小聲嘟囔說:“前段時間是在躲你們,考得不太好,我怕最後早晚要分開,先提前讓自己適應適應。”

在場三個霧城前三名不必說,就連林衍都超常發揮,高過音樂學院往年文化分大幾十分,十拿九穩。

唯有自己,明明好像很拼命的努力了,各個科目成績仍然稀爛,前途一片渺茫。

顧安久靠着欄杆,又長長嘆了口氣。

宋嘉詞結結巴巴說:“沒、沒事啊,現在結、結果還沒出來,你彆着急,我們通、通知書都還沒到。”

“你不是都接到電話通知了嗎?”顧安久怨念地掃過幾個人,指尖挨個划過去,“你727,你722,你718,一個個他媽的直接拒了清華,你們不要給我啊。”

蘇斂扯了扯脣,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你淡定,沒你想得那麼糟糕。”

“就算真的最後不在一個地方,又不代表着見不着,等你畢業,也能過來找我們。”池妄看着他旁邊散掉的一堆啤酒,隨手拎了一罐,指尖扣着拉環打開。

泡沫順着啤酒罐溢出,像極了那些藏不住的情緒。

顧安久眼眶有些泛紅,聲音帶着哽咽:“我就是覺得自己好笨,你們都進步那麼大,但我就是趕不上。我明明也努力看書做題,怎麼就不開竅呢。”

平時成天不着調笑嘻嘻的人突然露出脆弱的一面,大家集體沉默。

“不、不,你已經很棒了。”宋嘉詞言語蒼白,實在沒轍,又扯了扯林衍袖子,着急道,“你、你倒是安慰安慰他。”

“小九,京城的學校也很多,肯定能中一個。”林衍輕聲說,“你別自暴自棄,等結果出來我們再說。”

顧安久吸了吸鼻子,帶着濃重的鼻音開口:“我今天就是來跟你們提前道別的,要是考不上,我就準備回學校復讀。我還是想跟你們在一塊兒,其他地方哪兒也不去。”

他這人沒什麼出息,反正就是友情最重。

跟池妄和林衍彼此已經認識了這麼多年,後來又加上蘇斂和宋嘉詞,他實在是沒辦法接受就此分開,漸行漸遠,只是成爲彼此生命中匆匆一略的過客。

池妄正準備開口,看到他兜裡的手機一直閃着亮光,提醒說:“有你的電話,你先接。”

顧安久悶着頭接起,沒好氣說:“媽,你就不能讓我靜靜嗎?”

不知道對面說了些什麼,看到小胖子的表情相當精彩,又笑又哭,實在是看不明白。

林衍有些着急地做口型:發生什麼事了?

顧安久垂着頭,沒再多說話,只是很輕地嗯了一聲,緩緩掛斷。

他把手機裝進褲兜,轉身衝着江對岸的萬家燈火,突然大喊出聲:“顧安久最他媽牛逼!!!擦線考上幼師了!他也能跟大家去京城了!”

看着方纔還一臉哭喪的人突然元氣復活,大家鬆了口氣,相識一笑,無限感慨。

“天吶!”宋嘉詞遲鈍了兩秒,原地蹦了起來,抱着林衍又笑又鬧,“太好了!”

被這樣的情緒感染,想到那一晚他們曾在江邊喊過的願望,他勾着林衍脖子,衝着那邊大吼:“宋嘉詞也、也很牛逼!真、真的考上了北大醫學院!”

“我要去音樂學院追夢了,組最好的樂隊辦最野的巡迴,特邀嘉賓……..”林衍笑着頓了頓,鄭重開口,“永遠留給宋嘉詞。”

蘇斂聽着這話,心裡無限感慨,後來那樣陷入思念,手臂紋身的林衍,他不想再見到。

能夠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真的是一件很幸運的事,他們不需要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麼,他們只需要永遠相愛,就已經足夠。

江邊的風吹得肆意,揚起池妄額前的頭髮,他迎着風笑得燦爛:“我真的能跟蘇蘇在未名湖畔接吻了。我要學金融,賺大錢,給未來的蘇斂最好的生活。”

“我的夢想還是一樣,當最酷的內科醫生。”蘇斂側頭看着他,眼睛裡亮着微光,聲音低下去,“儘量減少人世間的病痛和分離。”

說着說着,想到塵封已久的舊事,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一定會的,小蘇醫生也是宇宙無敵。”知道他心中所想,池妄擡手抹掉他眼尾的霧氣,從背後抱着人,看向隔岸的萬家燈火。

顧安久重新恢復興奮,從旁邊袋子裡拿出一大堆啤酒,挨個塞進大家手裡:“我太高興了真的,雖然你們都是一對一對,但是我發自內心不想跟你們分開。”

“恭喜。”蘇斂笑着接過來,跟他碰了碰,豪邁飲了半罐。

“我、我們永遠在一起!霧城,再見!我們要去更、更遠的地方啦!”

宋嘉詞露出整齊的八顆牙齒,衝着江面,燦爛大笑。

時隔一年半,當初大家衝着對岸喊下的期許,看似荒謬,卻一個一個都最終成真。

然而這只是朝着想要的生活踏出的第一步,未來山高水遠,他們的路還有很長。

這羣少年脫掉了往日的校服,逐漸展現出成年人的模樣,以後會怎麼樣,沒人知道。

但此時此刻,江邊微風,燈火通明,把他們青春的最後一刻渲染地盛大又美好。

今晚情緒太重,大家笑着鬧着,直至微薰,夜色深垂。

最後的最後,大家站在江邊的風口處道別,眸色裡帶着笑意,因爲不是後會無期,而是九月再見。

所有能夠期待的重逢都讓人心生歡喜,他們即將一起,成爲真正意義的大人。

目送着幾人各自離開,池妄擡手勾住蘇斂的手心蹭了蹭,低聲問道:“現在去哪兒?今晚風很大,看起來要下大雨。”

蘇斂擡眼看向前方空空蕩蕩的鐵軌,在夜色裡看起來仍然孤寂。

當初他悵然若失,想着隨着時間逝去,他和池妄再也沒有結果。但這一晚,往日所有的遺憾好像都成了真。

他曾經以爲抓不住的人,現在正牢牢抓着自己,掌心滾燙,眉眼溫柔。

蘇斂擡眸,笑着應他:“不知道,回家也行,去哪兒都行,你說了算。”

兩人還沒商量好目的地,天空轟隆一聲,濃雲滾過,六月的暴雨突如其來,驟然落下。

密集的雨點沒有預兆地砸向地面,很快在馬路上就濺起一朵一朵小小的水花。

池妄攬着蘇斂的肩膀快步飛奔,朝着馬路對面的建築物躲過去,低聲罵說:“我就說要下雨,這鬼天氣。”

等到躲進車站,明明只有兩分鐘的時間,卻已經衣衫漸溼。

上方的廣播正在字正腔圓的播報:“二號線末班車即將出發,請前往……..”

下一秒間,蘇斂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池妄帶着他掃碼飛速穿過站臺,趕上即將關閉的二號線。全程爭分奪秒,驚心動魄。

兩人站在空曠的車廂裡,喘着氣地對視了幾秒,臉上都是潮溼的雨水,看起來很是狼狽。

蘇斂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沒忍住笑出聲:“你剛突然拉着我,嚇我一跳。”

“趕上了。”池妄扣緊他的手,十指交纏,扭頭看向窗外的江河和漫天的星光,“告白那天在下面看風景的時候,我就想帶你上來,但當時還沒勇氣。”

與其讓它呼嘯而過,不如趕上一起出發。

末班車的車廂裡空空蕩蕩,彷彿成了他們的專屬列車。密集的雨滴打在兩側車窗上,把窗外的景色暈染成一片光影。

蘇斂靜靜看着人,眼前的少年和記憶中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逐漸重合,那些光陰飛也似過去。

他摩挲着扣緊的指節,碰到對方無名指上張揚戴上的戒指:“這麼大的雨,現在我們要去哪裡?”

池妄垂眸看他,眼裡是藏不住的溫柔愛意:“去有我的未來。”

飄過的雨滴被拉長成一道一道虛無的光,恍惚之間,他們像在轟隆的時間裡飛速穿梭。

列車飛快穿過樓洞,車頭迎面撞入一整片燦爛燈火,亮如白晝。

蘇斂仍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只是反手抓緊了池妄的手,無所畏懼,眼底有淚:“好。”

聚集的烏雲,落下的雨滴,苦思的抉擇,跳躍的時間,無盡不確定的因素交織成一張網,構成這個非線性的世界,讓他們的未來充滿無限未知,萬般可能。

但,仍有例外的篤定。

他們是彼此的唯一線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