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章 同歸
“浮生哥哥,你說天上的星星爲什麼那麼多呢?
“因爲它們怕寂寞啊!”
“浮生哥哥,這些花草叫什麼名字?”
“叫相思醉!”
“浮生哥哥,春天快到了,我得走了。”
“嗯,我等你!”
“浮生哥哥,我、我喜歡你……”
“呵……傻瓜……”
浮生哥哥,浮生哥哥。那個純白的人兒喊過無數次他的名字。每一次都輕喚,都是帶着濃濃的眷戀。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所以爲此着迷,爲此背棄師門,放棄一切。
可命運弄人,所有的一切都像一齣戲,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讓他陷入了困境,被愧疚和自責糾纏,自此萬劫不復。
他喜歡如夢,爲了她做什麼都不會後悔。可師傅又對他有養育之恩,他是萬萬不能忤逆他。他們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兩者不可失其一,可這兩者卻又偏偏水火不容。
師傅的慘死讓他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如夢是兇手更是讓他悲憤不已。他本是夾在兩者之間無法抉擇,原是想好好磨合,爭取能讓彼此相融。可無奈事情卻向最壞的方向發展,到頭來,師傅被如夢所殺,他爲報師恩,只有殺瞭如夢替師傅報仇。
五年,他整整追了五年。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那純白的人兒是刻意出現讓他追殺,然後幻化出完全沒有傷害的幻境困住他。起初她還會站在幻境外,對他隔空傳音跟他解釋。說師傅不是她殺,是他誤會了她。可是久而久之,在他一次次反駁不相信的情況下,她終於還是放棄了……
他累,她也累。明明曾經相知相伴的人兒,卻一步步走遠,一步步疏離。最後非得落得個不死不休,方纔能作罷。
可是……
“夢兒……”
浮生怔然了,眼見着那白衣人兒在他面前滑落,他下意識的伸手抱住她,就像以前在幽谷時,她經常喜歡賴在他懷裡數星星一樣。
“夢兒……”
浮生臉色煞白,早沒了剛纔的冷靜。有些人有些事就是如此,沒有發生的時候,總覺得這樣做或許纔是最好。但等事情真正發生了,纔會感到後悔。可悲的是,這個世上並沒有後悔藥……
小舞回過神,撐着一口氣閉了閉眼大聲吼道:“你個笨蛋!笨蛋!!!你師傅根本不是她殺的!爲什麼不相信她,爲什麼不相信她!!!!”
流光一手輕輕抵着她的背後,暗暗的爲她度着氣。對於生死一事,他早已看淡。他乃地府閻王,根本不該有情感。小舞的出現,已經是個意外。他的生命裡,再也不會出現第二個意外。
小舞吼的憤怒,可浮生完全沒有聽進去。其實這會兒,他早就什麼都忘記了。他唯有滿心的慌張,看着如夢漸漸渙散的眼眸,整個人都呆滯了。
“浮生……”
純白的人兒緩緩擡起手,浮生趕緊順勢抓住,使勁的點了點頭。
“在,我在這呢。夢兒別怕,我帶你回湖裡,回湖裡你就會沒事了。”
浮生這麼說着,實則也是在安慰自己。他幻想着一切可能挽救的機會,不願去相信令他接受不了的現實。
如夢搖了搖頭,虛弱道:“不用了……這樣也好……你再也不必爲難……這樣,也對你的師傅有個交待了……”
“不!”浮生咬着牙,皺眉搖了搖頭。“不好,這樣一點都不好。是我的錯,是我入了魔,太執迷不悟。一直以來不管你說多少次都不願意去相信你。我是白癡,我是渾蛋!我的夢兒那麼乖,怎麼可能騙我!對不起……對不起……”
如夢揚起笑容,眼神迷茫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熟悉臉龐。沒有半分怨恨,沒有一絲埋怨。即使死在他的手裡,依然還是能露出滿足的笑顏。
“走吧,趕緊離開這裡。一旦我死去,這座冰宮也會坍塌。”
如夢稍稍推了推浮生,不過她已經完全沒了力氣。說是推,其實也就只算得上觸碰。可浮生絲毫不理,就低着頭癡癡的望着她。
“夢兒,還記得上次的故事說到哪了嗎?隔了五年了,你還記得嗎?”
“……”
“呵……看來是忘了呢。沒關係,浮生哥哥再從頭跟你講一遍。這一回,你可要好好的聽啊,不可以在忘記了!”
“……”
如夢愣了愣,接着也不知哪生出的強烈意志,竟猛地掙扎了起來。
“走!!趕緊走!!離開這裡,走的遠遠的!”
浮生不理,只紅着一雙眼眸緊緊抱着她。而這時,地面忽的一陣顫抖,冰宮開始微微震動起來。
如夢知道這是大限將至,這座冰宮乃是她的能力凝結而成。現在主子死了,這冰宮失了支撐之力,必然會塌。
她不恨浮生,從來就不恨。她一心尋死只爲求個解脫,讓她解脫也讓浮生解脫。她一條性命丟棄不在乎,可浮生不能有事!可這會兒眼見着他不願離去,她怎麼能不着急!
“走吧,浮生。我求求你,求求你離開這裡……”
浮生不語,只淡然的搖了搖頭。此刻他的臉上竟也是一副解脫的神情。生不同衾死亦同穴,這樣,挺好。
既然註定了不能一起活下去,那麼就一起離開吧。這樣一來,就沒有人能夠拆散他們了吧?他可以一直陪着她,一直跟她說着她聽不厭煩的故事。
“夢兒……這一次,我哪都不去。對不起,就允我任性這一次。就一次,一次就好。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
小舞在旁看着他們兩人那般模樣,本就難受的厲害,這會甚至連呼吸都不順暢了。眼淚止不住的溢出眼眶,心裡又是難過又是可氣。
這就是最殘忍的事嗎?因誤會而分,到最後只有用死亡來解決問題?
流光不經意的一聲輕嘆,知道小舞丫頭的同情心又氾濫了。不由抱緊她,帶着她轉身離去。
這座冰宮要塌了,趕緊帶着衆人離去纔是要事。那雪妖元神具散,鐵定是活不了了。而那青衣道士……與其勸他活下去,不如就讓他隨着她去吧。心死了,即便活下去,也沒有任何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