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章 曾經
“浮生，你過來。”
“是！師傅！”
紫竹林中，有一白眉老者負手而立。在他身後，有一小道童怯怯的低頭站着，似乎對眼前的老者很是敬畏。
“你可還記得爲師對你說過的話？”
小道童點了點頭，諾諾道：“記得！師傅說的每一句話，浮生都記得！”
“好！”老者目視遠方，表情淡淡未曾回頭。“那你倒是說說看，爲師都跟你說過些什麼？”
名喚浮生的小道童微微抿了抿小嘴，稍稍思索後，開口道：“師傅說，我等修道之人，應該以斬妖除魔爲己任，切不可妄自菲薄，存壞心。唔……要心繫蒼生，要救助百姓。妖魔生性狡猾，萬萬不可被妖孽迷惑，與妖爲伍！”
白眉老者回過身朝小道童望去，眸子裡閃過一抹欣慰的目光。
“嗯。等你學有所成之日，便是獨自下山歷練之時。你既然拜我門下修道，那與妖孽必定是勢不兩立。你要記住，但凡是妖，都乃殘忍狡詐，你生性純良，太過仁善。爲師擔心你日後會被他們所欺騙，中了計丟了性命。所以，生兒要切記爲師的這些話，斷斷不可忘記。明白了嗎？”
小道童眨了眨眼，認真的作揖道：“是！弟子明白了！”
……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眨眼間，幾年光陰過去。昔日的小道童褪去了稚嫩的可愛模樣，轉眼已經蛻變成了俊秀的少年。
“咦！？？你、你是妖怪？？”
少年郎下山置辦生活所需，在回紫竹林的路上，遇見了一個頭發雪白的小丫頭。本來是見她倒在湖畔邊，遂關切的上前查探情況。殊不料走近一瞧，便被她身上所散發出的妖氣所駭，不由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白白的小人兒虛弱的躺在地上，小手朝湖面伸去，不知是想做什麼。浮生瞧了瞧她，又想起了師父曾對他警告無數次的話語。咬了咬牙猶豫再三，最終還是轉過身不忍心下手滅了她。
那啥，他沒看見！他什麼都沒看見！
少年郎自言自語的自欺欺人，背起行囊準備離去。可剛邁了一步，便又皺着眉硬生生的停下了。
呃……她的樣子好像很虛弱啊？放着不管的話，會不會死掉啊？
少年郎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充滿了糾結之色，雖然心裡一個勁提醒着自己，不要理會不要理會，他可是道士！看見妖怪不去殺反而去救，回頭要是給師傅知道，肯定得扒了他的皮！可是……見死不救，是不是也太說不過去了？
哎……心一橫，牙一咬，少年郎僵硬的轉過身，朝那躺在湖邊的虛弱小人兒走了去。蹲下身輕輕戳了戳她的肩膀，皺眉小聲道：“喂！你、你沒事吧？”
話一說完，他就覺得自己問的是廢話！人家要是沒事，怎麼會躺在這呢？遂搖了搖頭，重新問道：“呃……那個……你需要幫忙麼？”
這時，那地上的人兒才稍稍擡起頭望向他。似乎是感覺到了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正氣，不由身子一縮，顯得很害怕。
浮生也察覺到了什麼，當即擺手解釋道：“你、你別怕！我不是壞人！不會傷害你的！”說着，他趕緊揚起笑容，想要表現出他友好的一面。可卻殊不知他的笑容太過僵硬，惹的地上小人兒又朝後退了退，似乎對他更是忌憚了。
“哎……”少年郎有些傷心的垮下肩，嘀咕道：“你別這麼看我成不成？好像我是有多壞的樣子！好啦好啦！我承認我是道士，但你儘管放心，我是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我就看你像是受傷了，所以纔過來想幫幫你。”
小人兒閉着嘴不說話，依舊是充滿防備的看着他。
少年郎有些惱了，“怎麼？你不信？喂喂喂！你這丫頭的防備之心也太重了些吧？你動腦子想想，我要是真想收了你或者滅了你，那我大可趁剛纔你不注意的時候，直接把你給解決了嘛！還用的着特地跑到你跟前，跟你說這麼多廢話嗎？不是我自誇啊，就看你這虛弱的樣，我要想傷你，就動動手指的事兒！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
小人兒眨了眨眼，好像是聽進了他的話。眼神變了變，伸出小手指了指湖面。
“你能把我送進湖裡麼？”
少年郎也眨了眨眼，半晌沒反應過來。
“……啊？送進湖裡？？”這小妖是想尋死？呃，不對不對！她這模樣離死也不遠了，用不着刻意去跳湖。
小人兒見少年郎那副傻樣，不由開始懷疑他的身份。他真是修道之人？怎的這般傻里傻氣？
浮生很懂得看人眼色，瞧見小人兒那種眼神，當即嚷嚷道：“喂喂喂！你這什麼眼神？你是在嘲笑我麼？我、我不就是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去湖裡麼，你至於用這種眼神看我麼？”
“你知道我是妖，那你看出我是什麼妖了嗎？”
小人兒放棄與少年郎溝通，直接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浮生聞言一愣，摸了摸後腦勺仔細的看了眼小人兒。接着尷尬一笑，傻呵呵道：“這個……真沒看出來！啊！！！難道你是水妖？所以要去湖裡？”
小人兒搖了搖頭，“不是水妖，是雪妖！”
“雪妖？”
“嗯，雪妖。冰寒之氣幻化而成，即使修成了人形，也只能在冬天才能出來。其他季節就在湖底沉睡。我因爲調皮，不顧族裡人的勸告，就偷偷跑出來了。所以……”
少年郎恍然大悟，擡頭瞧了瞧炙熱的太陽，不禁咋舌道：“那你膽子可真夠大的！敢在這個季節偷跑出來！好在你身旁這棵大樹替你擋住了不少陽光，不然你這身子，估計早被曬乾了。”
小人兒微微撅起嘴，不滿道：“我這不是吃了苦頭了嘛！所以才讓你趕緊送我去湖裡啊！不然我這條小命可就徹底玩完了！”
浮生一拍腦門，嘴裡唸叨着對對對，趕緊的伸手抱起地上的小人兒，一個箭步便跳入了湖中。
然後，他發現自己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根本不會游泳……
……
夕陽西下，少年郎渾身溼漉漉的坐在湖邊，對着湖面笑的傻呵呵道：“那啥！我救了你一命，你也救了我一命。那咱麼就算是扯平了！我要回紫竹林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可千萬別在偷跑上岸了啊！等到冬天的時候，我在下山來看你。”
水波盪漾，似乎在迴應他的話。
於是乎，少年郎背起行囊起身離去。走出不到三步，又回頭道：“我叫浮生！你叫什麼名字啊？”
湖面一片沉寂，就在浮生以爲小人兒已經回去“睡覺”了的時候，耳邊傳來幽幽迴音。
“如夢！我叫如夢！”
哎呦！少年郎咧開嘴笑的爽朗，“如夢？哈哈！那咱們還真是有緣啊！浮生如夢，夢如浮生。咦？你既然是雪妖的話，是不是可以幻化風雪？”
湖面水波又起，浮生了然的點了點頭。“好！那麼咱們約定，我在山上看見初冬的第一場雪的時候，就下山來找你。好不好？”
“好……”
……
時光飛逝，夏季到冬季，很快便來。
一道青色身影在紫竹林間飛躍，手中利劍舞出漂亮的招式，讓一旁負手站立的白眉老者欣慰的連連點頭。忽的，半空中飄下一片雪花。恰恰落在了舞劍者最後一招停下的劍刃之上。
浮生神色一變，眸子裡閃過一抹驚喜之色。但很快的便消失不見，掩藏的極好。
他收回劍朝白眉老者拱手作揖，恭敬道：“師傅，弟子這套劍法練得如何？”
白眉老者微笑着點了點頭，“不錯！已經盡得爲師的真傳了。”
浮生聞言，不動聲色的接着道：“那……弟子是否可以下山歷練了？”
白眉老者眉頭一蹙，似乎是在思索。浮生也不急，就慢慢的等着。終於，片刻後白眉老者開口道：“你如今的道士，劍法，的確是已經到了火候。但……哎……說實話，爲師對你的武功道法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只是你這性子……着實讓爲師擔憂不已啊！”
浮生知道白眉老者說的是什麼意思，遂微微一笑，迴應道：“師傅莫擾，弟子知道分寸的！從小到大，師傅總說浮生性子軟，善心太重。擔心我日後遇上妖孽，也會一不留神心軟的放過他們。可是浮生總是要下山歷練的，師傅若是擔憂浮生心軟，大可讓弟子下山去，試一試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會那般做！這樣一來，師傅不也放心了麼？”
白眉老道稍稍挑眉，又是沉默了許久。終是一聲輕嘆。
“哎……罷了！你說的也對，那就下山去吧！趁着爲師還健在，也好看看你到底是否成才！如若真的犯錯，我也能及時幫幫你，說不定還能讓你迷途知返！”
浮生心中大喜，表面卻不動聲色。當即彎膝跪下，恭敬的朝老者磕了三個響頭。
“弟子浮生就此拜別師傅！此次下山歷練，定不會辜負師傅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