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痛醒的。
醒來後,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很細的幾束光線從這黑暗中滲透,進入我的電子眼。起初我懷疑電子眼損壞,夜視儀無法正常啓動,過了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那是光線從壓在我身上的重重石頭的縫隙中透進來,照射到我身上。
絲毫動彈不得,而且渾身感到疼,個別部位已經因爲保持長時間同一姿勢感到麻木了,感到僵硬。
外邊傳來嘶吼聲,只有一隻,那些毒氣還是沒能徹底毒死瓦納明球,這些畜生的生命力實在是太過於強悍。我納悶,到了生死存亡關頭我怎麼在想這種問題?
我馬上就要死了,要不了多久,頭盔的虛擬屏幕顯示,核動力裝甲已經封閉了外界的空氣交換,內置的循環式氧氣呼吸機大概能維持30分鐘左右,30分鐘後,我還是要面對死亡,這是不可避免的。我試着掙扎起身,卻無法動彈,乾脆閉上眼睛,稍微休息一會。
我腦海中一個聲音問道:都不肯拼一下試試看嗎?
沒有機會,沒有任何機會,我現在動彈不得,全身疼得要命,再等等吧,再等等吧。
再等下去就是死亡!不能再等了!起來,阿卡利亞,起來!你給我起來!
……
“阿卡利亞你這個婊子養的,給我繼續爬,給我起來!抱頭痛哭像什麼樣,你還想不想回家看你家的老畜生了,你這個畜生,給我起來!”
“我父母都死了。”
“什麼?”
“我父母都死了!”
“太好了,這是我他媽的今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現在,你給老子趕緊爬起來,呸!你這個喪家犬!”
……
“不!”我猛睜開眼,拼盡全力掙扎,痛,撕心裂肺的痛,但那阻止不了我,一想到那可怕的一幕幕往昔,我就怒不可遏,身上的疼痛又算得了什麼?我還不能死,我還沒親手殺了那個混蛋!
石塊出現鬆動,但仍然像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阻擋着我和外界的聯繫,我試着挺起腹部,鑽心的疼,又一次,石頭滾落的聲音,面前的光線從一絲變爲一束,這給了我動力,讓我感到力量又重新用回我的身體。媽的媽的媽的媽的媽的媽的……老子還沒到死的時候!
石塊紛紛滾落,我用右手推開腦袋上壓着的一塊最大的,勉強撐起腦袋,打量自己所處的環境。
真是糟糕透了。
周圍全是落石,電梯的鋼架倒在一旁,離我的腦袋還有40公分左右,這玩意要是砸下來,我可能就不明不白的消失了。電梯的框架被落石砸變了形,電纜和齒輪掉了一地,一句話總結——這破玩意不可能修好再用了。
我抽出右手,頂掉石塊,再把左臂上的石塊推到一邊,抽出左手,看來當時我的做法是對的,我抓着鋼架,捱了不少落石攻擊,最後暈過去,和落石一起落下,不然那麼多的落石,我會被活埋悶死。
我用雙手撐起上半身,活動的關節處和使上力的腹部都感到疼,難以忍受,撐起來不到5秒我又躺下了,直喘氣,額頭上冒出汗珠,又被裝甲內置空調吹得一哆嗦。好吧,好吧,看來一時半會我不得不忍受疼痛的折磨,不過還有個辦法。
“聲控模式,注射磷酸可待因。”
“警告,,請重複命令。”
“注射磷酸可待因。”
我感到左手手臂一個微小的貼片緊緊伏在上邊,片刻後內部立刻被抽成真空,完全吸附在皮膚上,磷酸可待因在強大的壓力下變成無數細小的液柱刺穿我的皮膚進入體內血管,感覺不到疼痛,只感覺到手臂那個部位一涼,短短一瞬間,貼片自動鬆開,注射完畢。
可待因是從罌粟屬植物中分離出來的一種天然阿片類生物鹼,醫學上常用磷酸可待因作爲鎮痛劑,效果良好。我在腦海中打着小算盤,皮下注射純磷酸可待因,陣痛起效時間爲10~30分鐘,軍用製劑混入了可溶性蛋白,起效時間縮短爲2分鐘以內,持續最高峰起效時間爲30~60分鐘。
沒過幾十秒,我感到大腦開始發熱,心跳加快,變得有些躁動不安,可待因爲弱效阿片類藥物,能與腦中的阿片受體結合,模擬內阿片肽,併產生激動作用。想不到這麼快就發揮作用了,我感到身體上的發熱感漸漸取代了一部分的疼痛感,雖然還是很痛,但活動時咬咬牙,還是能撐得下去,而不像剛剛,稍稍一挪動就疼得死去活來。
我撐起上半身,氣喘吁吁,擡頭看看電梯頂部,怎麼辦,我難道用腕刀插着牆壁一步一步爬上去?還真可能就剩下這個辦法了,卡麥西那混蛋肯定早就引爆了門口的炸彈,落石應該已經封死了整個礦井。想到這裡我從那個小口袋裡拿出引爆器,幸虧這東西沒被意外啓動,不然我們全都死在這裡,一想到那些標有放射性標誌的密封桶我就渾身打哆嗦。
我又費了幾分鐘才把那些碎石塊清理乾淨,從石頭的重重壓迫下徹底解脫,累得我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也加劇了氧氣消耗,頭盔虛擬屏幕顯示還剩下17分鐘存氧可用。我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抱着不能回頭的運氣,從這裡往上爬,但很可能電梯頂部已經被碎石徹底封死(我倒是突然想起,奇怪了,這裡都是平原,哪來這麼多石頭);第二個選擇就是我去挨個查看那些緊急避難室的緊急逃生梯,看看能不能從那裡逃出,這個成功機率更大一點。
打定主意,新問題又來了,我怎麼對付外邊那隻徘徊的瓦納明球?我順着窄窄的過道往外看了看,一條灰色的觸手一掠而過,那個女王……它居然捱了2針還沒死。好了,這下可好了,我想女王一定很生氣,自己的後代和族羣全部覆滅,只剩下自己,我一出去恐怕就會被它撕成碎片。
閃光彈只能阻止它一小會,我可以碰碰運氣,關上那些緊急避難室的密封門看看能不能阻擋住它,我想應該沒問題,這種大型的密封門都採用軋鋼外包裝甲,內填充保溫層、隔溫層和絕緣層,抗壓抗高溫抗電,應該能擋住女王一小會。問題是,能支撐多長時間,畢竟經過了130年左右,誰知道這些東西會不會出問題。而且聽聲音,女王走來走去,精力旺盛,該死,這種生物即使不吃東西也能存活很長一段時間。
阿卡利亞,氧氣不多了,再想下去,你什麼機會都沒有了。
說幹就幹,“理論是冷冰冰的,可它能教人獲得溫暖”,怎麼,想取暖嗎,那就學會冷酷起來,學會不帶感情的思考。我打開腰間的手雷袋,1枚閃光彈被落石砸扁,恐怕不能用了,還有2枚完好。至於這2枚閃光彈能撐多長時間,我不清楚,但它們確實可以擾亂女王的視覺和聽覺,即使它是靠超聲波定位,也會暫時失去方位感,感到迷惑。
有沒有其他的辦法……等等,我記得我在外邊留了2枚克雷默地雷,連同絆線,想到這我又變得垂頭喪氣,估計已經被它引爆了,這傢伙,這麼耐抗,近距離面對克雷默地雷,核動力裝甲也夠嗆。
我順着狹窄的通道橫着走,女王聽到細微的動靜立刻停下動作,外邊一時之間變得無比寂靜。
它就要攻擊了!我已經聽到了觸手在空氣中揮動的嘯聲!
我拉掉一枚閃光彈的拉環,丟了出去,趕緊偏過頭。
“咻”“咣”
女王發出嚎叫,不甘心的舞動觸手胡亂抽打。我趕緊鑽出狹窄的過道,弓下腰一個打滾躲過觸手攻擊,雙手撐地起身頭也不回的一路小跑,我並不能從聲音判斷後便發生了什麼事,閃光彈的巨響暫時影響了我的聽覺,耳朵裡除了尖銳的耳鳴聲什麼也聽不到。
快到了,快了,我看到了,不能回頭,不能!
我一口氣衝到緊急避難室門口,雙手按住混凝土牆體剎住腳步,一步跨進去站穩後轉過身抓住密封門往外推,我還是剋制不住自己心頭的恐懼,不時偏頭看着遠處,空氣中傳來嘶吼聲,還沒看到女王,我還有時間,快啊,快啊!
該死!我費了吃奶的力氣,密封門紋絲不動,我倒忘了這破門的轉軸可能已經徹底鏽死!遠處一個張牙舞爪的影子正在靠近,還有越來越響的嘶吼聲,連地面都微微顫抖,女王就要來了!
他媽的!容不得我再多罵出一句,我放棄了去拉鐵門,也來不及去看緊急逃生梯是否完好,轉而去拉另一扇鐵門。
近了,更近了,腦門開始冒汗,心跳像擂鼓一般咚咚咚跳個不停,雷鳴般的嘶吼聲帶着得意和殘忍,沉重的踏聲,我死命咬緊牙,雙臂顫抖,拼了老命去拉鐵門。
快啊快啊,求求你快點,動了……動了,動了!另一側的鐵門發出不情願的呻吟聲,慢慢轉動起來,然後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在我眼中簡直是飛速轉動。我看着那個巨大的身影從濃霧中化爲一個實體,越來越清晰,殘缺但仍然鋒利的牙齒,鋼鞭一般的觸手和末端鐮刀狀的鈣化硬質骨骼,還有鐵塔一般的灰白身軀,女王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一隻觸手扳住門邊,在我沒來得及反應之前,發狠力衝着密封門猛的撞過來。
“砰”大門直接被女王這一撞合上,嚴絲合縫,我和它恐怕都沒想到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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