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8年,2月24日,莫斯科時間8:17。
經過了一晚上的劇烈運動,又瘋玩了一天,我和費麗達婭戀戀不捨的告別(我暗自慶幸了一下,沒被她給折騰死),返回各自的部隊單位所在地。
現在,我帶着“太陽鏡”小隊,保衛或者說看管着一羣科學家,等着某個大人物來,聽科學家們的報告。高個和矮個也在這羣科學家其中,我認識他們的一兩個,都是很有名望的人,政府的人,“半個官僚”。
你問我,我現在在哪裡?我也不知道,933號工程的保密性很高,我猜這些天天接觸它的科學家也不能完全瞭解那些最機密的部分,從而得知它的真實用途,更別說我們這些不時跑腿,作爲看門狗的特種部隊隊員了。
“頭,一切正常,我甚至懷疑我們在這裡幹什麼,那些激光炮塔會搞定一切。”我按下通話鍵,想想還是算了。
我低頭擺弄手中的OC-11“紫杉樹”突擊步槍,上級給了我們這些小巧但火力兇猛的武器,還有不便宜的SP6(9×39mm亞音速特種穿甲彈,可有效穿透III級防彈衣),配套使用的特製重達1.25kg的工程塑料制50發彈鼓(這些傢伙真不好帶,我選擇使用鋼製二十五發彈匣),以及那些12.7口徑的大傢伙和足夠多的重型武器。但看上去似乎根本沒必要使用這些殺傷力強大的武器,我們所要看護的始終是一羣手無寸鐵的科學家而已,他們連防彈衣都沒有。
哦,他們都有一把或者幾把手槍用來防身,以便於應對突**況。
“9點鐘,看。”
我擡起頭,看到一輛裝甲車停在門外,一隊士兵全副武裝從後邊的艙門衝出來,衝進門內,分開站在門兩邊,幾個穿着西裝和軍裝的人在後邊跟了進來。
又是他們倆,捷爾任斯基少將、基生科局長,以及利希張斯基總理。
還有謝爾蓋中將,看到他我稍稍愣了愣,不過轉念一想,之所以把他調回莫斯科,還有那名中將對他說的話,我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幾人進入大廳,那些科學家全都站了起來,總統和兩名將軍、局長走到科學家們座位對面的環形座位上,依次坐好,捷爾任斯基則朝我走了過來,脫了手套,把手背在背後,和我並肩站在一起。
“‘眼鏡’呼叫各小隊,‘貴客’到場,會議即將開始,狙擊手就位,各巡邏隊報告。”
一切正常,正常到不能再正常,這樣,很好。
利希張斯基總理調試了麥克風,開始講話,先是照例走一遍程序,宣佈代表政府中央來看望各位工程人員,慰問大家,鼓勵大家努力工作,爭取克服一切困難,早日取得突破性進展,不要讓黨和國家失望。
總理講話過後是謝爾蓋將軍,他居然是工程總負責人,他的話很簡潔,強調了保密工作,防衛工作,還有突**況的處理措施和人員的自身安全,並強調一切有必要的、正常的經費增加投入都是可以的、允許的,但如果存在泄密而不上報,一旦被查出將受到最嚴厲的懲罰——槍斃全家。
沒錯,自從簽署了933號協議後,我們和這些科學家等於把自己完全賣給了政府,生命,肉體,靈魂,甚至還包括自己的親人,這不是賭局,不存在輸贏,只有生死。
謝爾蓋中將講話結束後,總理再次發言,宣佈會議開始,科學家們可以開始報告了。
起來講話的是“六芒星”(我真搞不懂這些科學家)監督部門的部長,工程的總監督,卡迪巴科·馬德拉·薩哥羅紐克。
他走到投影儀前邊,照例閒扯了一堆屁話,又是問候沒有到場的總統,並表示很遺憾,又是總結自己的工作經驗,自我闡釋了不足和有待提高的地方,並給自己立下了目標,等到所有人都昏昏欲睡時,薩哥羅紐克突然說了句:“那麼,總理閣下,現在可以清場了。”
我一個激靈,按下通話鍵:“‘眼睛’呼叫,把‘雜魚’都帶下去,你們也出去。”我下完命令看了看捷爾任斯基,少將對我點點頭:“留下吧,阿卡利亞,比起那些,你還靠得住。”
這算是誇獎嗎?我聳聳肩,悄悄把武器的保險打開了,這麼一來,起碼明處,這裡只有我還帶着武器。
等到那些科學家在特種部隊隊員們的看護下都離開後,利希張斯基總理看着下邊的總監督,抽對着話筒說:“行了,中將同志,還有總監督同志,廢話到此結束,這裡的人都靠得住。我們該談談正事了。”
“那麼,總理閣下,您想聽聽那一部分?”總監督整理者手頭的資料,顯得畢恭畢敬。
“哪一部分準備好了,科學家同志?”總理說着打量天花板,“這房間隔音麼?沒有錄音器、竊聽器什麼的吧?”
“絕對安全。”謝爾蓋說這話的時候瞄了我一眼,我趕緊點點頭。
“‘滅日’計劃還在準備中,那些導彈還有待測試,不過對於加利福尼亞州的‘逐日’測試來說,是足夠的。”
加利福尼亞?約莫一個連的俄軍,莫斯科不停地用飛機送補給,但卻一直不肯增兵……
這些問題好像有了答案,但還是缺少點什麼,一個連的俄軍在加州到底做什麼,又能做成什麼?英克雷是不會去進攻的,英克雷不傻,當消滅一個連的士兵卻要付出同樣數目的核動力裝甲和若干架直升飛機時,而對方又對自己暫時沒任何威脅,那就沒必要發動進攻。等待對方自己主動離開那些安全的、穩固的基地,再消滅他們纔是最好的選擇,也是代價最小的選擇。
在米哈伊爾那個白癡的指揮下,這個連去進行了一場原本沒任何必要的戰鬥,死傷幾十個。
除此之外呢?
“總監督同志,坦白來說,我對這個計劃表示懷疑,”總理不自覺打量自己的手背,“總統倒是十分堅持,就看你們的成果如何了。”
薩哥羅紐克的回答很凝練:“按照計算結果,如果四枚核彈能夠按計劃、分時間投放至加州預定地點,將會引發海嘯,地震,火山爆發,就可以達到80.4%~125.7%的效果,那麼加州76.3%的陸地表面積將被這些災難覆蓋,沒有什麼活物能夠逃過這一劫,而其它數個州也會被波及到。”
“那麼我們犧牲的這個連用來幹什麼?”總理摘了眼鏡,掏出一塊乾淨的布開始擦拭。
“他們將到達指定地點安裝觀測儀,用那些殭屍的C4I指揮系統監控它們,聯絡衛星,傳回數據,並且守護好它們,免得被野獸或者瞭解其功能的的人所破壞,等待結果傳輸完畢,”薩哥羅紐克說話時的語氣輕鬆得讓我感到十分噁心,“他們也就失去了作用了。”
“聽上去很宏大,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並不是核彈本身的作用,不是嗎,”總理停下擦拭,擡頭看着薩哥羅紐克,“你們在藉助自然災害,指望它們快速結束戰爭。想法很好,但我們沒有足夠的核武器,用來對付歐洲那麼大的面積,對嗎?”
“總理閣下,這個計劃不需要那麼多的核武器,”薩哥羅紐克帶着扭曲的、虛僞的笑容,繼續說道,“我們之所以那麼迫切的需要美洲加利福尼亞州實驗的數據,是因爲我們需要得到確切的證明來驗證計算公式,以及,瞭解核彈對於‘波波夫’扭曲點的影響能力究竟有多大。”
“‘波波夫’扭曲點?你們可沒有告訴我這些,”總理說着把臉轉向謝爾蓋中將,中將咳嗽了聲,接着說道:“‘波波夫’扭曲點是波波夫博士發現的,這些不穩定的扭曲點可以引發強烈的自然反應,換句話說,各種各樣的自然災難,從而毀滅一個國家,甚至一整片大陸。”
“我不得不認爲,看了一部《Plato》(《柏拉圖》)就能杜撰出這些玄乎的玩意,我記得莫斯科國家圖書館就有一本,”總理明顯很不相信在場兩位的話,把目光投向捷爾任斯基,“少將同志,你怎麼看?”
捷爾任斯基清了清嗓子:“總理閣下,要我看,我們可以試試看,反正只有一個連,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如果真的成功了,那麼歐洲將成爲一片死地,世界也是我們的,起碼是我們這些人的。”
少將的言外之意是——那些恐怖的自然災難可能毀滅掉地球上絕大部分的人,沒有任何防備的人,但做好防備的人很可能會倖存——無論如何,它們只是自然對於人類的懲罰而已,人類是可以戰勝它們的,大多數情況下。
“這個計劃,我會和總統討論的,”利希張斯基總理把眼鏡重新戴上,嘴角帶着不信任和生硬,但線條又立刻柔和起來,“那麼,談談我們的‘死神鐮刀’計劃吧,順便一說,這個名字太俗了。”
薩哥羅紐克迅速翻動資料,並用遙控器切換屏幕。屏幕上的模擬災害的3D圖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裝甲的360°效果展示圖,以及人體檢測和實際測試視頻。
“總理閣下,我們反覆比較了這兩款動力裝甲,”總監督用可見激光教鞭指向第一款——英克雷曾經讓我見識過的“能量裝甲”,很像,但又不完全一致,“這是我們根據當年的‘死神鐮刀’的研究成果和我們最近從中國境內取得的能量裝甲資料及實物重新研製的‘死神鐮刀’能量裝甲。”
總監督之後又花了很大力氣給在場的衆位講解這種微生物是如何產生作用的,它的弱點和優勢在哪裡,如果能夠搞得到反向消化酶的話,我們的後勤負擔會立刻降低多少等等,還有裡邊內置的外骨骼的構造,抵抗衝擊強度,能源及其運作方式,還有X/Y軸自穩定機構的原理。
“根據我們取得的資料報告,中國人已經研製出了本來應該作爲第一代生物體航天發射器的材料的微電流控制反向消化酶,但只有樣本,並且,被嚴密的保護着,”薩哥羅紐克說着按下了遙控器,屏幕再次切換,這回成了中國的地圖。
這張地圖讓人看了一度覺得很不舒服,在覈戰前中國已經迫使朝鮮和韓國作爲邦聯共和國加入自己的“泛亞洲聯盟”陣營(也可能是這些國家自己這麼幹的),至於旁邊的另一個龐大的國家,印度,它在中國、巴基斯坦和其他國家的瓜分中解體了,中國人只奪去了克什米爾地區,將其作爲“克什米爾共和國”處理,授予其自治權,而對其他的地區不聞不問。
至於巴基斯坦,它則主動要求成爲中國的一個邦聯共和國,享有自治權。
那個年代,擁有豐富資源的小國如果不併入大國尋求其庇護,就會被慘烈的局部戰爭所滅亡。
而我們俄羅斯也趁機重新恢復了蘇聯時期的宏大版圖,拉脫維亞,立陶宛,白俄羅斯,烏克蘭,全部重新併入“俄羅斯-北高加索邦聯”。但在邊境上和中國人接壤後,才發現這些傢伙根本不是什麼“食草動物”,如果不是簽訂了《烏蘭巴托和平共治條約》,將蒙古作爲一個緩衝跳板,像當年的東德、西德那樣,恐怕蒙古也會加入“泛亞洲聯盟”。
然後核戰迅速結束了我們這些瘋子的偉大夢想,不管是恢復蘇聯時期的俄國人,還是力求恢復古代史的中國人,全都被核武器打回了猴子狀態。
“那些資料應該被安放在中國境內的數個發射中心內,”總監督用激光教鞭指了指其中一處,“酒泉,這裡的防禦設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所以基本建築結構保存完好,而且靠近我們設立在蒙古的突出部基地,很值得一試;”
我的心突然懸了起來。
“太原,這裡靠近中國首都北京,已經被核武器炸成了廢墟,不過不排除會有收穫的可能,但對於強烈的放射線,如何有效防護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這裡作爲最後一處備選地;”
“西昌,這裡距離蒙古突出部的距離過遠,我們的補給線將會非常危險,不得不放棄,”薩哥羅紐克說着看了我一眼,“我來詳細解釋一下,關於中國境內沒有什麼人類存活的報告全是胡扯,我們派出的特遣偵察分隊發現中國內陸有很頻繁的人類活動跡象,無人機甚至被一枚地空導彈命中,而我們再沒能收回它,那些很聰明的猴子已經發現我們了,他們知道我們存在。”
總理點點頭:“這些我們都知道,但大部分人沒必要知道,繼續。”
“海口,比前三者建設的時間都要晚,在中國境內的最南端,最靠近赤道,也最適合發射火箭。如果從水路接近的話,可能性還是很大的,或許可以取得那些至關重要的資料和試驗樣本。”
謝爾蓋中將突然接口道:“總理閣下,我們可以派出兩支小規模的部隊,用軍艦或者直升機把他們運到這些地區附近,沿途設立好補給點,想辦法突破那些防禦設施後,再派出作業部隊取得資料。”
“等等等等,”總理撓了撓頭,擺擺手,“你們讓我有些暈了,我們不是還有另一種選擇,不是嗎?”
希爾蓋中將咳嗽一聲,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了,他點點頭:“總監督同志,你可以繼續了。”
“第二種選擇,就是阿卡利亞上尉從遙遠的加利福尼亞州帶來的,美國人的最新實驗型MK-II型核動力裝甲,”總監督用激光教鞭依次選擇了裝甲的各個模塊來介紹,“美國人獨創的在這種裝甲上測試了光學迷彩+液氮冷凍設備的組合,嘗試了突破傳統的完全不存在的‘透明人’概念。並採用了模塊化的設計,裝甲既可以作爲一個整體,也可以隨時拆卸,更換嚴重受損的零件,不過這都將以成本和製造期、科技作爲代價,這種方式顯然不適合我們。”
總理顯然很感興趣,他要求薩哥羅紐克多講講。
於是總監督又從許多角度詳細分析了這款美國人所有尖端科技的結晶,美國佬還真肯下血本,原本研究了數個世紀才終於成功、可以進行小規模量產的光學迷彩立刻被優先測試在這種核動力裝甲上,還嘗試併成功的優化了核動力反應堆的自毀效應,從而基本杜絕了反應堆像定時炸彈一樣會被大口徑武器引爆,將周圍一切全部摧毀的危險。
“我不得不站在敵人的角度感慨一句,如果當年美國人就已經完成了這種核動力裝甲,這種被定名爲MK-II(看名字恐怕是優先給海軍陸戰隊使用的)的PowerArmor,我們和中國人會一敗塗地,最後被迫撤出美國領土,因爲我們的常規手段都無法發現這種可怕的玩意,即使到現在,小型化的生物電磁場甄別檢測設備和聲波定向識別檢測設備還是我們有待攻克的難點。
但就目前看來,我們已經得到了全套的圖紙,但仍然無法快速製造出一個出來,我們需要時間,還需要從那些廢棄的導彈、坦克上拆卸材料,目前只有阿卡利亞上尉從安克雷奇所帶回來的那套完整的樣本在接受各種測試。”
我不知道其他人什麼感覺,我的感覺是,幸虧那些和我一樣的怪物只待在美洲,如果他們來到莫斯科,或者是巴黎、柏林、倫敦什麼的地方,那麼人類在他們面前將全都是待宰的羔羊。
“很好,我想總統會優先考慮‘逐日’計劃的,最好能把這些怪物全部消滅。同時,把那些生物酶的資料和樣本都取回來,越快越好,我們需要新式的軍隊來維護聯邦的安全,讓聯邦立於不敗之地。那麼,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薩哥羅紐克把手中的資料整理好,遞給謝爾蓋中將,中將轉交給總理另一邊的基生科局長,局長把資料裝進自己攜帶的公文包裡。
“那就這樣了,總監督同志,讓這些科學家和士兵們好好幹,政府不會虧待你們的。我們這次真的是大豐收,別忘了好好獎勵那名——”
“阿卡利亞上尉。”
“對,那名上尉。”利希張斯基總理點點頭,看上去還算滿意,他起身離開了座位,捷爾任斯基少將拍了拍我的肩膀,去追總理一行人。
我按下通話鍵:“‘貴客’已離開,重複,‘貴客’已離開,別給我弄出什麼閃失,盯緊點。”
等到他們全出去進入了裝甲車,那些手持武器的士兵們也進入了裝甲車。我終於鬆了口氣,這些傢伙走了,至於另一邊——加利福尼亞州的那個連,天哪,只能怨他們不夠幸運。
米哈伊爾,恐怕你是活該倒黴的,你拿着那麼多人的性命當成賭注,你並不值得同情。
神啊,我閉上眼,吐出口氣,再睜開,幸虧我現在不在那裡,不然,死的人中還有一個我。幸虧,費麗達婭也不在,安東,還有卓婭也不在。
等等,這是超級秘密級別的東西,他們怎麼知道?不,他們不知道,這纔是合理的解釋,不然FSB會讓他們忘掉的,永遠的忘掉。
謝爾蓋中將。
中將到底是……
“阿卡利亞,這邊。”謝爾蓋中將走到我面前,看了我一眼,撂下這句話。像是着了魔一般,亦或是命令不容違抗,我跟着中將一步一步走向裝甲車。我最後扭過頭看了眼身後的這間寬敞的報告廳,我有預感,這次,將會告別這裡,雖然不一定是永遠。
我再扭過頭來,看着那輛裝甲車,我的未來,我的軍隊生涯,可能會因此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