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有財坐在自己重炮的炮架柱鋤上，長吁短嘆。他就是那個兩百來米打了三炮纔打中的一炮手，也是炮班的班長。
同爲從非洲來到古巴的中國人，龐有財跟其他從事基建類工作的同胞比有很大的區別。他年齡大，四十多歲已經在非洲十多年了。而且他在非洲的營生是做小買賣和種地。
非洲明明有非常好的水熱和土壤資源，卻頻頻鬧饑荒。非洲黑人根本沒有農耕傳統，這讓在非洲做買賣和種地的龐有財賺了不少錢。他甚至娶了個非洲老婆想在非洲安家。結果大災變把一切都毀了。
龐有財加入軍團還是種地，只是這次強制擴軍讓他必須入伍。有點膽小的他選擇當個炮兵，當看到自己伺候的六六式榴彈炮最大射程能有十七公里時，他覺着自己應該很安全。
可實際上安全個鬼啊！
從來沒誰說過大炮要上刺刀啊！
距離兩百多米開火，還得聽着子彈敲擊炮盾的叮噹跳彈聲完成裝填和瞄準等任務，這太刺激了！
龐有財在剛剛炮擊時渾身都在抖，這會炮擊結束還在抖，雙手雙腳乃至後背肌肉都在抖，渾身溼透了。
任務完成，龐有財已經站都站不起來。他在爲自己剛剛的表現感到羞愧，一百多號兄弟看着自己呢，結果沒打好。
孫少陽所在的連正在打掃戰場，散落的武器必須要回收，不能任由拋棄。剛剛還在大罵的連長走過來拍拍龐有財的肩膀，沒多說啥就走開忙碌去了。
偶爾還有人路過，也上來拍拍這位老哥的肩膀。龐有財原本以爲自己要挨一頓罵，可實際上大家拍肩膀的舉動更像是鼓勵。畢竟三發炮彈解決一棟樓，免了大家強攻的苦。
“隊長，我們走吧。連裡在無線電裡呼叫我們呢。”炮兵小組也有自己的連隊，同組的人上來把龐有財扶起，大家把火炮又跟卡車掛上，上車前往下一個戰場。
時間到了下午三點左右，軍團的部隊攻入墨西哥城的一小塊區域，主動停戰，鞏固陣地。龐有財的炮組被安置在一個街道上控制周圍的區域，一輛挖掘機還給他們構築了簡單的炮兵陣地。
陣地外有人在佈設六六式反步兵地雷，這種仿製美國‘闊劍’的地雷上印着‘此面朝敵’，兩個支架支撐雷體，衝着炮口指向的街道。
龐有財坐在炮架上，領到炊事班送來的晚餐，鋁製餐盒上居然印着‘pla’的字樣。
“我們用的都是什麼時候的舊貨啊？這東西的年齡差不多可以當我爺爺了。真奇怪，我們用的東西全是國內很久以前生產的。”一個炮兵同樣坐在炮架上，看着餐盒上印着的生產日期皺眉頭。
“有的吃就不錯了，想那麼多幹嘛？”龐有財嚼了一口餐盒裡的午餐肉，滿滿的澱粉味道。說實話他最討厭的就是部隊裡的軍用罐頭，總感覺是從什麼很久遠的倉庫里拉出來的。
龐有財皺着眉頭吃午餐肉，旁邊卻傳來一陣肚子咕嚕叫的聲音。幾個墨西哥勞工正在他們身邊走過，聞到肉香全都停下了腳步。
送飯的炊事員衝着墨西哥勞工大聲喊道：“去那邊，吃飯，你們。”
幾個簡單的西班牙語單詞，讓墨西哥勞工趕走了。龐有財看那些勞工蓬頭垢面，面黃肌瘦，卻扛着鐵鍬鋤頭推車之類的工具，顯然是在乾重活的。
“這些人是我們僱傭的？”龐有財向炊事員問道。
“是在城外僱傭的，選他們是因爲他們比較可靠，就是瘦弱了點。城內的人多多少少都跟迪亞戈政權有關係，我們用起來不放心。”炊事員說着就把勞工領走了。
龐有財稍稍跟過去瞄了眼，就發現勞工吃的是蛆粉，頂多是油水比較多。此外軍團目前比過去闊氣多了，除了蛆粉還供應幾片面包和一塊午餐肉。伙食上來說對得起人了。
看到墨西哥勞工吃得狼吞虎嚥，龐有財也是感慨連連。回來再看被勞工修整後射界開闊許多的街道，他覺着自家軍團在人力資源上真是物盡其用。
吃完飯，勞工們被要求離開陣地。那些墨西哥人還以爲不再僱傭他們，被嚇的全部跪地哀求不肯走，直到喊來一名翻譯才把這批人安撫下去。
“想想我們在非洲也這麼慘，唉……。”龐有財嘆息一聲，“能有今天全是軍團拉了我們一把啊。真是老天爺保佑！”
“老龐你又在嘆什麼氣？”榴炮連下來個軍官，趕到龐有財的跑位上。
老龐還以爲自己出什麼事了，可軍官卻是帶着儀器來測定炮位的。炮位確定後，一系列參數就在無線電中傳了過來調整炮口，跟着就是炮擊命令‘榴霰彈，速射三發’。
隆隆的炮聲就在高昂的炮口中發出，以龐有財還相當有限的炮術知識，他這是在用高拋彈道轟擊四五公里外的某個地方。而且他附近其他炮兵陣地似乎都在按同一命令進行炮擊。
榴霰彈是空炸炮彈，對付地面的無裝甲目標有奇效。一發炮彈中有少則一兩千多則上萬的霰彈，凌空一炸覆蓋很大一片範圍，是打擊集羣目標的利器。
龐有財的炮組就在軍官的命令下不斷開火，偶爾來個零星射擊，又或者幾十發炮彈打出去。這炮擊持續了一夜，整個炮位上很快堆滿了彈殼，炮組自帶的炮彈全部打完，彈藥補給車半夜還來了一趟。
整個夜晚，墨西哥城內都炮聲隆隆。龐有財不但聽到自家的152榴彈炮在轟擊，還有130的加農炮聲音。天沒亮，炮擊停了下來。不是不打了，而是據說運到前線的彈藥耗盡了。
龐有財的炮組十幾個人累了一夜，天亮前想睡覺卻被連部組織起來前往市區方向，說是實地教學間接射擊技術，觀察遠距離炮擊效果。
累了一晚上的炮組都暈沉沉，可在乘坐吉普車跑出大概三四公里後就聞到空氣中有一股濃烈不散的血腥味。而當他們趕到第一處炮擊現場時，全班所有人都被一個龐大的血肉殺場給嚇呆了。
“這就是你們昨天下午炮擊的第一個地點，無人機指示了目標並且進行校射。這夥人看樣子是想集結起來半夜裡衝擊我們的陣地，結果就被打成這樣了。”連部的軍官說的輕巧。
可在龐有財眼前卻是數百具被榴霰彈打得破爛的屍體。這些屍體全都頭碎胸裂，肚破腸流，死狀極慘。現場各種白的，花的，視覺上帶着強烈的衝擊性，濃烈的腥味更是讓人大腦眩暈。
“這是我乾的？”龐有財驚愕的問道。他忽然腿腳一軟，眼淚汪汪的嚎啕大哭，“我沒想殺這麼多人啊。老天爺，我原本可是吃齋唸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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