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此事已瞞不住鳳婉,夜傾君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索性和她打開天窗說亮話。
“便是身子不好又能如何,仙女姐姐當日嫁到豐延時,不也是一直病病殃殃的嘛,可如今不是就兒女雙全了!”
“我與靖安王妃的情況又如何相同?”
“但我與辰哥哥的決心別無二致。”夜傾君素日含笑的眼此刻認真嚴肅的望着鳳婉,語氣鄭重的讓人心頭一暖。
垂眸避開了他的視線,鳳婉不再吭聲。
見狀,夜傾君心裡很清楚,她並沒有被他說服。
說起來,他們兩個人其實都是一根筋的倔脾氣,區別只在於,鳳婉不會對自己的情緒加以掩飾,她想要做什麼,就只會強硬的表達,而他不是,他可以用很迂迴的手段和辦法,儘量避免去硬碰硬,這是他一貫作風。
緩緩的鬆開環着她的雙手,夜傾君狀若無事的給她佈菜,“再吃一點,你今日出去晃盪了一整日,想必是餓了。”
皺眉望着他,鳳婉微微啓脣,卻終究什麼都不再說。
他又是這般模樣……
強勢的斷了她的後路,然後又軟語溫存,讓人根本就狠不下心腸去拒絕他。
可這一次,她勢必要做出決定了。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夜傾君正在夾菜的手一頓,隨即望着鳳婉笑的醉人,“婉兒,我是不是忘記告訴你咱們下個月就要大婚了?”
“……大婚?!”
“你瞧我這記性,這麼大的事竟給忘了。”忽略了鳳婉眼中的震驚,夜傾君兀自搖頭輕嘆。
“這是幾時決定的事情,爲何你從未與我說過?”一時被這個消息“砸”的暈頭轉向,鳳婉便連飯也吃不下了。
“剛剛決定的。”
在鳳婉疑惑驚詫的目光中,夜傾君笑意盈然的給出了答案。
“什、什麼……”她覺得匪夷所思。
“婉兒,大婚之後你便是我夜家的人了,是生是死我都會陪着你,就算你真的無法有孕也無妨,沒有人敢提出異議的。”
“夜傾君,你簡直瘋了!”
聞言,夜傾君癡癡一笑,玉面生輝,好生迷人。
“敢這樣說自己未來的夫婿,婉兒真是不乖。”一臉寵溺的摸了摸鳳婉的臉,夜傾君勾脣,可笑意卻並未到底眼底,話鋒一轉,眸色隨之變暗,“婉兒,平日便算了,大婚之前要乖一點,近來便不要再四處走動了,萬一不小心丟了的話,我會擔心的。”
“我……”
“或者,你想要我把洞房之夜提前安排的話,也不是不可以。”說着,夜傾君忽然傾身靠近了她,輕柔的語氣和冰寒的眸光駭得鳳婉不再吭聲。
這樣的夜傾君,她很早以前就見識過,但那時他的陰險和狠戾卻並非是對她。
能夠在這樣的年紀就坐到“王爺”的這個位置上參議朝政,鳳婉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爲夜傾君就只是仗着他幾位兄長的勢。
從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他是他們那羣兄弟中最善於僞裝、也是僞裝的最成功的人。
因爲年紀小,旁人不會過多的關注他。
又因爲容貌溫和無害,所以別人就會下意識的以爲,這位曾經的十二殿下,如今的月黎王,是多麼善良的主兒。
可實際上,鳳婉比任何人都清楚,真正的夜傾君,有多強勢和霸道。
他平時不爭不搶,那是因爲那些事情都勾不起他的興趣,他也都不在乎。
最有說服力的證據,想來莫過於有關她的這件事了。
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她不是沒有嘗試過悄悄離開,但每次只是動了些心思,甚至連具體的計劃都沒準備實施的時候,他就噙着那抹無害的笑,狀似不經意的敲打着她,生生斷了她所有的想法。
想到以往的那些事情,鳳婉再看着距離自己咫尺之間的那張俊顏,忽然無力的閉上了眼。
當真是……
孽緣。
*
那日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好像一如往昔,只是王府中的人卻漸漸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
平日裡東走西竄的姑娘忽然就變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日的待在自己的院中,也不知是在忙什麼。
至於小王爺,倒是還和往常一樣。
上朝、回府、然後就開始一直圍在姑娘前後,寸步不離。
而在這期間,陛下忽然降下聖旨,爲夜傾君和鳳婉賜婚,二人之間這段曖昧的關係纔算是終將結束。
面對這樣的大喜之事,月黎王府上下都激動不已。
這麼多年,他們這些做下人的都看得出小王爺對姑娘的用心,眼下二人馬上要修成正果,他們自然也很高興。
只不過……
千澈倒是沒有那麼樂觀。
說句大不敬的話,他也算是親眼看着小王爺長大的。
便是他素日在外人面前掩飾的再好,可偶爾眼底深處流露出的擔憂和恐懼,還是被千澈看的一清二楚。
他擔憂姑娘的身子,這一點千澈可以理解,但是這恐懼,他卻實在想不透。
小王爺在怕什麼?
這個疑問,一直到臨近夜傾君和鳳婉的大婚之日,千澈才終於找到了答案。
話說那時距離二人的大婚只剩下不到十日,鳳婉在被夜傾君變相禁足在府裡近一月之後,終於有機會踏出王府的大門。
雖然……
是和他一起。
因着鳳婉許久未進宮走動,鳳卿想見她一見,再加上她馬上就要出閣,可身邊並無孃親亦或是女性長輩,是以鳳卿這個做姐姐的,自然要好生交代她一番。
也幸而是由她開口,否則的話,夜傾君是斷然不會放人的。
*
鳳婉坐在朝陽宮中,看着夜傾君消失在殿門外的身影,不覺輕輕嘆了一口氣。
見她如此,鳳卿便心知他們之間果然是出現了問題。
那日夜傾昱下朝之後回來和她講,君兒求他爲自己和鳳婉賜婚,時間又趕得緊,他們便覺得事有蹊蹺。
後來鳳卿又讓千行去查探了一下,這才發現了不對勁兒。
鳳婉是個待不住的性子,以往整日在豐鄰城中四處亂逛,可近來卻一直沒有見到她的身影,這本身就不正常。
正是因此,她今日纔會特意招她進宮。
“我倒是難得見你這般模樣,可是與君兒鬧了彆扭?”合上了手裡的一份奏章,鳳卿望着鳳婉問道。
“若是鬧彆扭就好了。”
“哦?”
微微抿脣,鳳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目光堅定的望着鳳卿,“我不能嫁給夜傾君,你能不能幫我離開月黎王府?”
鳳卿:“……”
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要是知道招她進宮會給自己惹來這麼一大攤子事兒,她就不多管閒事了。
見鳳卿一副見鬼的表情看着自己,鳳婉不悅的皺眉,“喂,你那是什麼眼神兒,到底幫不幫我?”
“你不會不知道君兒對你的心思吧,如今夜傾昱連婚都爲你們賜下了,你這個時候離開,可是活的不耐煩了?”
“少拿那套嚇唬人,我又不害怕。”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鳳婉將自己心裡的想法說與鳳卿知道。
她們同爲女子,心裡都有自己在意的人,她應該能懂,她的左右爲難和糾結所在。
鳳婉自己心裡很清楚,她沒有任何地方配得上夜傾君。
家世、容貌、武功……
所有的這些,她都沒有特別出衆。
可即便是這樣,如果她有一個健康的身子,她也可以說服自己去接受他,至少可以確保能夠陪着他走完這一程。
但無奈造化弄人,她失去的太多,擁有的卻太少。
雖然她沒有很貪婪的想要所求很多,但只一個夜傾君,卻實在太重。
重到……
她連他的感情都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