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含玉有孕的消息很快就在永安城中傳揚了開來,原本衆人還在奇怪,爲何這鳳府的大少夫人遲遲未有孕,不妨緊接着就傳出了消息。
一聽聞孟含玉有了身孕,城中的人一時都炸了鍋,要知道,她之前可是去寶蓮寺拜過佛的,如今當真一朝有孕,可見這子孫堂當真是靈驗的。
如此想着,一時間,趕去寶蓮寺求子的人便愈發的多。
自從孟含玉有孕之後,楊氏便算是徹底將放在鳳馨身上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她的身上,生怕她腹中的孩子有個什麼好歹,整日的燒香拜佛,就是爲了祈求這一胎安安穩穩的。
不止是她,就連老夫人也免了孟含玉每日的晨昏定省,爲的就是她能好生休養,護住肚子裡的這個孩子。
眼瞧着滿府上下都如此着緊孟含玉和她腹中的骨肉,薛氏的心裡不禁十分的不是滋味。
當日孟含玉去寶蓮寺求子的時候,她心下還嗤笑不已,心想哪裡有這般靈驗的事情,可是哪裡想到,竟然真的被她給求到了。
誠然,薛氏也想要有個兒子,可是她這把年紀去求子,怕是定然會被被人笑話,也會讓這滿府的人知道她是何居心。
這般一想,薛氏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了一絲糾結之色。
“堂嫂有孕是全家都高興的事情,四嬸兒在此如此長吁短嘆,就不怕被人瞧見嗎?”說話間,只見鳳卿面上帶笑的走進了房中。
聞言,薛氏的臉色不覺一僵,隨即朝着屋中的婢女吩咐道,“你們都先出去。”
待到房中只剩下了她們兩人,薛氏方纔無所顧忌的拉着鳳卿的手問道,“卿兒,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如今這般情況可如何是好?”
她們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爲了從楊氏和孟含玉的手中奪取府中的中饋,但是如今大房一邊愈發得勢,她們根本就不敵。
此前爲在人前得個好名聲,她特意聽從鳳卿的話同意拿銀子救下蕭長平,可是誰知沒過幾日這名聲就被大房一邊給蓋過去了,倒是白白花了她許多銀子。
瞧着薛氏面色似有焦灼的樣子,鳳卿便心知她在想什麼。
微微笑了下,便見她從袖管中掏出了一沓銀票,二話不說便塞進了薛氏的手中。
“卿兒,你這是……”愣愣的看着手中的銀票,薛氏一時有些震驚,不解她這是何意。
“那日的主意本就是我出的,既是害四叔和四嬸兒損失了一筆銀子,卿兒自然應當給您補上的。”
聽聞她如此說,薛氏看着自己手中厚厚的銀票,眼中的疑惑愈發深。
雖說他們四房如今與鳳卿交好,但是想必也沒有到這個份兒上。
這筆銀子她倒是想要的很,可她到底不是楊氏,若是爲着這些銀子就忘了原本的目的,這也未免太小家子氣。
薛氏將手中的銀票擱到了桌子上,又推回到了鳳卿的面前,“四嬸兒不知道你這些銀票是從哪弄來的,不過既是你的,便好生收好,留着將來給自己當嫁妝吧!”
“四嬸兒竟不收下?”
“我和你四叔知道你的一番心意便是了,可如今能要你一個小孩子的銀錢,何況這些東西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眼下有的使就行了。”
“難得四嬸兒想的如此通透,不是常人可比。”說着話,鳳卿的眼中不禁閃過了一抹讚許之色,“我今日過來本就是爲了瞧瞧四嬸兒的心思,原本還怕因着堂嫂有孕一時害您亂了心神,眼下見您這般,倒是我多想了。”
一聽鳳卿這話,薛氏的心中不禁鬆了一口氣。
還好這銀票方纔她沒有收下,敢情鳳卿當真是利用此事在試探自己。
“在衆人面前贏個名兒是其一,就算所有人都不記得是什麼情況了,但是至少老夫人對此事是清楚的。”
“那其二呢?”
“其二便是,接下來的這場翻身仗。”話說到此處的時候,鳳卿的眼中明顯閃過了一絲笑意。
見狀,薛氏卻不禁一臉的茫然之色。
“接下來的事情四嬸兒靜觀其變就是了,您只需做好準備,等着接下這府中的中饋吧!”話落,鳳卿起身便走。
看着桌子上被她留下來的一沓銀票,薛氏的眉頭不禁微微皺了起來。
卿兒她此舉到底是何意呢?
鳳阮來此的時候,薛氏還坐在那一處發呆,眼中微微失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時被桌上的銀票吸引了目光,鳳阮不禁詫異的開口問道,“娘,這麼多的銀票是怎麼回事?”
“……阮兒,你是幾時過來的?”被鳳阮這般一喚,薛氏猛然間回神。
“娘,我方纔進屋,您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一時想事情想得入神而已。”
聞言,鳳阮的眼中明顯帶着一絲懷疑,不過她卻並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而是忽然轉了話鋒,“娘,方纔四妹妹來過了?”
她也是聽院中的小丫鬟說起,是以纔會來此瞧瞧的。
“嗯。”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薛氏明顯還在想着鳳卿的舉動究竟是何意。
“四妹妹如此盡心盡力的幫着咱們,孃親沒想過是何原因嗎?”
“依她自己所言,是因爲大房容不下她,是以她只能另謀出路。”雖然這說辭有些經不住推敲,但是對於薛氏和鳳珅來講,只要暫且能幫他們對付大房,其餘的事情便可以日後再說。
“女兒倒是覺得,四妹妹的嘴裡怕是沒有一句真話!”
自從上次在鳳卿的房中見到六殿下之後,鳳阮的心裡便一直惦記着,只是並未說與何人知道而已。
而當日鳳卿的那番話也是說的鳳阮暈頭轉向,根本就難以分辨真假。
也是從那次之後,她心裡對鳳卿所言便不再完全相信了。
此刻見她來尋孃親,鳳阮便匆忙而來,爲的便是看她有何打算,不妨卻只是見到了這些銀票。
“真也好、假也罷,眼下都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阮兒,你只需要記住,如今咱們是同鳳卿一夥兒的,這就行了。”
“娘,我不懂……”
她不明白爲什麼他們一定要和鳳卿合作才行,她也不懂爲何她一個孤女而已,他們還都要事事哄着她來,這些她都不明白。
見鳳阮一臉的執拗之色,似是非要弄個明白,薛氏這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她與鳳珅的打算和盤托出。
假使不借助鳳卿出手,她與老爺自然也能對付得了大房的人,但是這滿府上下便只有他們最有動機和原因這麼做,是以一旦大房出現了何事的話,那麼結果可想而知,所有人都會在第一時間懷疑上他們,這是毋庸置疑的。
即便老夫人那邊沒有什麼證據證明是他們所爲,但是僅僅是從心裡上,她便已經開始厭棄他們了,如此一來,她只怕根本不會放心的將中饋交到她的手中。
正是因爲他們處在一個如此兩難的境地,而鳳卿忽然出現,她對大房的敵意遠比對他們四房要多得多,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完全可以利用她出手,既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也能擺脫自己的嫌疑,何樂不爲。
“還有一點便是,你忘了自己身上還有一份……”
“別說了!”
不知薛氏是要說些什麼,卻只見鳳阮一臉嫌棄的拒絕聽下去。
“阮兒……”
“說起這件事情我便心慌,爲何我的命就如此苦?”就連鳳馨那個樣子都嫁給了蕭竹,可是偏偏她要嫁的人竟還不如他呢!
蕭竹好歹還有個模樣,可是那個勞什子的王公子,他有什麼?
“好了、好了,原是當年你爹一時醉酒才被人引入了局,咱們最近不是也在想辦法嗎,而且我和你爹都已經商量好了,你就放心吧!”
瞧着薛氏一臉的得意自如之色,鳳阮的心中還是不免有些擔憂。
旁的倒是沒什麼,主要是鳳卿那邊,她心下覺得她一定會就着此事鬧起來的,但是鳳阮心中的擔憂,薛氏卻好像並沒有放在心上。
在她看來,這天下最要緊的便是自己的利益了,有誰會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去置氣呢!
……
近來因着永安城中一直流傳着孟含玉有孕的消息,是以寶蓮寺的香火便愈發鼎盛,前去子孫堂拜佛求子的人便愈多。
這日,寶蓮寺中來了一位年輕的美婦人,與張媚姐的容貌稍有幾分相似,不過仔細看去,卻也只是裝扮和穿着相近而已,五官卻並不相同。
她言說爲了求子而來,自然也要入得那淨室之中。
可是實際上,她卻是經由張媚姐引薦,幫着秦九爺來此捉拿那些和尚的。
只因張媚姐已經來了一次,若是今次再來未免被人認出,是以才問同爲娼妓的趙燕兒,畢竟成了這一齣兒,秦九爺給的銀子可是不菲呢!
既有這等好事,趙燕兒自然樂不得的同意,是以纔有了眼下這般景象。
稍晚間這趙燕兒才上得牀,不想燈火被火蛾兒撲滅,她便不敢閤眼。
更餘時候,忽然牀後簌簌的聲響,有一人扯起帳子,鑽上牀來,捱身入被,把她雙關抱緊,一張口就湊過來做嘴。
趙燕兒伸手去摸他頭上,乃是一個精光葫蘆,心道果然與張媚姐所言無差,這班和尚當真是聚在此處行這些腌臢之事。
想到這,趙燕兒未免完不成秦九爺的交代,便將手伸向了牀頭的盒子中,滿手塗滿了朱墨汁抹了那和尚滿頭皆是。
“你是哪一房長老?”
聽聞這話,那和尚並不答言,徑來行事。
且說這趙燕兒年紀比張媚姐還小几年,性格風騷,經着這件東西,又驚又喜,心下暗道,一向聞得和尚極有本事,我還未信,不想果然,不覺興動,遂聳身而就。
這場雲雨,端的快暢。
雲雨剛畢,牀後又鑽一個來,低低說道,“你們快活得夠了,也該讓我來頑頑,難道定要十分盡興?”
聞言,先前那和尚微微冷笑,起身自去。
後來的和尚到了被中,輕輕款款,把趙燕兒滿身撫摸。
初時她假意推託不肯,和尚捧住親個嘴道,“娘子想是適來被他頑倦了,我有春意丸在此,與你發興。”
趙燕兒雖然淫樂,卻也不敢有誤秦九爺之事,又蘸了墨汁,向和尚頭上週圍摸轉,口中還輕笑道,“倒好個光頭。”
“娘子,我是個多情知趣的妙人,不比那一班粗蠢東西,若不棄嫌,常來走走。”
一聽這話,趙燕兒假意應承。
雲雨之後,那和尚也送一包種子丸藥,到雞鳴時分,珍重而別。
話分兩頭,且說秦九爺那邊得了下人回話,便朝着一旁的防守尉郭浩拱手說道,“事已成了,大人眼下帶人前去,必然可人贓俱獲。”
“此行若是抓到那班賊和尚,本官可要好生謝過九爺。”
“哈哈……好說、好說……”
說完,郭浩便帶着人離開,喚起百餘名快手民壯,各帶繩索器械,徑到寶蓮寺前。
他吩咐衆人伏於兩旁,等候呼喚,隨身只帶十數餘人。
此時天已平明,寺門未開,郭浩便叫左右敲開。
裡邊住持佛顯知得防守尉來到,衣服也穿不及,又喚起十數個小和尚,急急趕出迎接。
直行至殿前,郭浩也不拜佛,徑入方丈坐下,佛顯同衆僧叩見。
環視過在場的和尚之後,郭浩也不言說此行目的爲何,只言說要討過衆僧名簿查點。
佛顯雖不知道郭浩此舉意欲何爲,卻也不敢分辯,只得教道人撞起鐘鼓,喚集衆僧。
那些和尚都從睡夢中驚醒,聞得防守尉大人在大殿中點名,個個慌忙奔走,不一時都已到齊。
郭浩讓衆僧把僧帽盡皆除去,那些和尚怎敢不依,但不曉得有何緣故。
誰知方纔取下帽子,內中顯出兩個血染的紅頂,在人羣之中格外的引人注目。
見狀,郭浩喝令左右,將兩個和尚鎖住,推至面前跪下,瞪眼問道,“你二人爲何頭上塗抹紅朱?”
那兩個和尚還不知是哪裡來的,面面相覷,無言可對,衆和尚也各駭異。
郭浩連問幾聲,他們兩人無言分辯,便只得推稱同伴中取笑,並非別故。
不料,郭浩聽聞這話卻搖頭笑道,“我且喚取笑的人來,與你執證。”
即叫下屬去喚趙燕兒,誰知她被那和尚們盤桓了一夜,這時正好熟睡。
那傳令的人和家人險些敲折臂膊,喊破喉嚨,方纔驚覺起身,跟至大殿中跪下。
“你夜來有何所見,從實說來。”
眼見大人已經到了,趙燕兒便將和尚輪流奸宿,並贈春意種子丸藥,及朱汁塗頂前後事,一一細說。
話落,還從袖中摸出種子春意丸呈上。
衆僧見事已敗露,都嚇得膽戰心驚,暗暗叫苦,那四個和尚,只一味叩頭乞命。
“你這班賊驢,焉敢假託神道,哄誘愚民,姦淫良善,如今有何理說?!”說話間,郭浩便猛地一把掀翻了眼前的案几。
看出今日一局乃是郭浩有心佈下,佛顯卻心生一計,叫衆僧徐徐跪下,口中連忙稟道,“本寺僧衆,盡守清規,只有此二人貪淫奸惡,屢訓不悛,正欲合詞呈治,今幸老爺察出,罪實該死,其餘實是無干,望老爺超拔。”
“聞得昨晚求嗣的甚衆,料必室中都有暗道,這兩個姦淫的,如何不到別個房裡,恰恰都聚在一處,入我彀中,難道有這般巧事?”
“其實淨室惟此兩間有個私路,別房俱各沒有。”
見佛顯百般分辯,拒不承認,郭浩也不心急,只嘲諷笑道,“這也不難,待我喚衆婦女來問,若無所見,便與衆僧無干。”
說完,即差左右,將祈嗣婦女,盡皆喚至盤問。
誰知這些人竟異口同聲,俱稱並無和尚奸宿。
郭浩曉得她們怕羞不肯實說,喝令左右搜檢身邊,各有種子丸一包。
事已至此,郭浩不覺笑道,“既無和尚奸宿,這種子丸是何處來的?”
聽聞這話,衆婦人個個羞得是面紅頸赤。
沒有理會她們身處窘境,郭浩又接着說道,“想是春意丸,你們通服過了。”
但是不管他說了什麼,衆婦人均是不敢答應,瞧着這般情況,郭浩便也就不窮究,發令回去。
那些婦女的夫君親屬在旁聽了,都氣得遍身麻木,含着羞恥,憤懣而回,不在話下。
佛顯見搜出了衆婦女種子丸,又強辨是入寺時所送,可是趙燕兒卻一口咬定是奸後送的。
見兩人一時爭執不下,郭浩不禁冷冷喝斥道,“事已顯露,還要抵賴!”
遂叫左右喚進民壯快手人等,將寺中僧衆,盡都綁縛。
佛顯初時意欲行兇,因看手下人衆,又有器械,遂不敢動手。
郭浩一面吩咐將趙燕兒送回,一邊起身上馬,一行人押着衆僧在前。
彼時此事已經轟動了一路百姓,都隨來觀看。
方纔回到府衙內,郭浩便當堂細審,用起刑具。
衆和尚平日本是受用之人,如何熬得,才套上夾棍,就從實招稱,郭浩着人錄了口詞,發下獄中監禁,準備文書,申報上司,不在話下。
寶蓮寺這一方鬧騰出的動靜可謂是驚動了全城的百姓,天色方纔大亮,這消息便已經傳的人盡皆知,沸沸揚揚。
鳳卿和鳳婉起身的時候,便見繡橘一臉激動之色的同她們二人講着此事,說的繪聲繪色,不知道的,還只當她當時便在當場呢!
可也不知是兩人對此事不感興趣還是如何,竟都表現的興致缺缺,根本沒有繡橘想象中的那麼驚訝。
簡單用了些早膳,鳳卿便拉着鳳婉出了門。
“去哪啊?”
“給老夫人請安去。”眼下這麼好的時機,她們怎麼能錯過呢!
看着鳳卿一臉幸災樂禍的笑意,鳳婉便心知她又在心中盤算什麼了。
還未等兩人走出紫霞苑,便見鳳阮也從房中走了出來,“四妹妹、六妹妹,你們這是哪兒去啊?”
“三姐姐,我們去給老夫人請安。”
一聽這話,鳳阮的眸光不覺一閃。
她們兩人已經許久不曾去給老夫人請安了,怎地今日忽然想起來了?
“剛好,我也要去梅香苑,不若一起吧!”說着話,鳳阮便含笑的走到了兩人的面前,三人一起朝着梅香苑而去。
未料她們方纔走到老夫人的院前,便聽聞裡面傳來了一道暴怒之聲,驚的她們下意識的頓住了腳步。
瞥見鳳阮眼底與她一樣的笑意,鳳卿微微勾脣,隨即依舊走進了房中。
“給老夫人請安。”
聞言,老夫人猛地瞪向了門口的方向,卻見是鳳卿等人站在了那裡,眼底似是帶着嘲笑之意。
沒有理會老夫人憤怒的雙眼,鳳卿帶着鳳婉徑自走到了角落裡坐下,全然是一副看好戲的態度。
鳳阮則是走到了薛氏的身邊,似是在尋求庇佑一般。
儘管心下對鳳卿等人討厭的緊,但是眼下老夫人也實在是沒有功夫理會她們,只見她滿眼不敢置信的瞪視着周嬤嬤,出口的聲音都已經帶上了顫抖之意,“你方纔說什麼,寶蓮寺怎麼了?”
“回……回老夫人的話,寶蓮寺中的一衆僧侶因着姦淫婦女之罪,已經被防守尉郭大人鎖了去了……”
隨着周嬤嬤的話一句句的說出來,老夫人的身子不禁搖搖欲墜,面色變得煞白一片。
“奸……姦淫婦女……”愣愣的重複着周嬤嬤的話,老夫人雙眼無神的站在那,已經被打擊的失去了所有的反應。
明明昨日她還沉浸在有了重孫兒的喜悅當中,哪知今日便要面對這般殘酷的事實。
一時急火攻心,加之之前的事情都撞到了一起,老夫人猛地吐出了一口血,隨即便忽然暈倒在了矮榻上,記得衆人不知所措。
瞧着屋中的人忙忙亂亂的跟着攪和,鳳卿和鳳婉兩人倒是坐的安穩,甚至還悠悠閒閒的品着茶,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樣子。
事實上,這屋中除了薛氏和鳳婧之外,大房的人倒是不見一個,也不知她們可曾得到了消息不成。
其實在寶蓮寺的消息傳到鳳府中的時候,孟含玉方纔起身準備用膳,誰知手中的粥還未晾涼,便見楊氏怒氣衝衝的闖進了她的房中,還未等她說什麼,便被楊氏一巴掌扇的歪了身子,幸而一旁的彩霞及時扶住了她,否則這一下定然是要摔倒的。
“娘……”
“別叫我娘,我們鳳家可沒有你這般不要廉恥的媳婦。”怒不可遏的朝着孟含玉喝斥道,楊氏的眼中帶着毫不掩飾的厭惡。
忽然聽聞這話,孟含玉的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可她卻還是強自鎮定的朝着楊氏問道,“娘您這是怎麼了,緣何忽然生這麼大的氣?”
“呵,你竟還有臉問,我且問你,你腹中的這個孽種是怎麼回事?!”
滿目震驚的望着楊氏,孟含玉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一片,毫無血色。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後退了兩步,手掌扶住桌沿才勉強穩住了身子,可是竟連那指尖都蒼白無比。
此刻孟含玉的心中沒有別的想法,她只滿心驚懼着,她們都已經知道了!
那日去寶蓮寺祈福的時候,她本是興致勃勃,可是哪裡想到,那裡居然是一處狼窩。
旁的且先不論,單單是那羣和尚的所作所爲便足以令她告到公爹那裡去,屆時將那滿寺的和尚都殺了也不輕。
可是一旦事情如此發展的話,她的清譽便算是徹底沒了。
想來也正是因此,是以才一直無人揭露這件事,而寶蓮寺的子孫堂也被人傳的神乎其神。
那一晚過後,孟含玉的心裡的確是掙扎和糾結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如何面對這樣的事情,若她是個貞潔烈女的話,指不定就會一頭撞死了,可是她不甘心。
她還有大把的好日子要去過,如何能爲了這樣屈辱的事情去死!
更何況,若是沒有因此有孕的話,那麼必然也不會有人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而一旦一朝有孕,那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嗎?
心中這般想着,她便一直在心底說服自己,於是待到她回了鳳府的時候,她便好似徹底忘記了在寶蓮寺中發生的事情了一般。
甚至中間一度連她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說辭,那不過就是一個夢而已。
可是直到她的月信遲遲未來,這才讓她猛然醒悟,那不是夢,那一晚的事情是的的確確存在的。
只不過那又怎麼樣,看着滿府之人都爲了她這一胎感到喜悅,孟含玉心裡便清楚,這樣纔是最好的結果。
相反若是她坦誠這孩子並非是鳳軒與她所有,那纔是真的令所有人大失所望呢!
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但是爲何楊氏會忽然知道了?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孟含玉臉上的疑惑之色,楊氏憤怒的嘲諷道,“你大抵還不知道吧,是郭浩帶着人搜查了寶蓮寺,眼下已經將那一衆僧人都綁走了,如今整個永安城都在嚷嚷此事,想必官場上的人都已經得到了消息,還指不定如何嘲笑老爺和軒兒呢!”
一想到鳳軒被孟含玉帶了綠帽子,楊氏便恨不得直接殺了她。
“不要臉的小娼婦,我們鳳家世代清明,卻生生被你帶累壞了名聲,真是個掃把星!”越想此事便越氣,楊氏的叫罵聲便越來越大。
最後甚至僅僅是這般咒罵已經難消她心頭之恨,於是楊氏便氣勢洶洶的翻開了孟含玉素日用的櫃子,一件件的將她的衣裙都扔了出來,口中還不住罵道,“拿着你的髒東西,快滾,別在這兒礙着我的眼,當心髒了我們鳳府的地界兒。”
錯愕的看着楊氏,孟含玉似是沒有想到她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鳳軒還未回來,她自己便先做主要休了自己?
“怎麼,你已經不再是清白的身子了,難道還要讓我的軒兒繼續被人恥笑嗎?”厭惡的看着孟含玉,楊氏的話說的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wWW¸ t t k a n¸ ℃o
“我不走,我是你們鳳家八擡大轎明媒正娶來的,如今未見休書,我死都不會離開的。”她又不是傻的,如此直接離府的話,還不知要被世人如何編排呢!
更何況,她如今大着肚子,若是這般情況回了孃家的話,怕是也會給他們臉上抹黑,這是萬萬使不得的。
“休書在這兒,你走吧!”忽然,本不該在此時出現的鳳軒黑臉的站在門口,眼眸幽暗的可怕。
“夫君……”
乍一聽到鳳軒的聲音,孟含玉整個人的眸光豁然一亮,可是待到她聽聞了他說的話,她的眼淚卻不受控制的滑下了臉頰。
“你說什麼?”
“這是休書,我方纔寫好,你趕快離開這裡,有多遠走多遠,我不想再見到你。”說着話,便見鳳軒一臉冷然之色的將休書丟到了孟含玉的面前。
看着白紙上墨染的兩個大字,孟含玉忽然揚脣一笑,可是卻分外的悲涼。
休書……
自她嫁進鳳府開始,就從未想過會有今日這般結局。
果然人算不如天算,憑她這般手段竟然會落到這般境地。
一下跪倒在地上,孟含玉的手緩緩的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眼中不禁閃過了一抹決絕之意。
若是按照她方纔一瞬間的打算,她便應當直接死在他們鳳府,既然他們如此不仁,那就休怪她不義了。
可是心裡一想到腹中的這個孩子,孟含玉便遲疑了。
她不能死,一旦她死了,世人就會忘記鳳軒被戴綠帽子的事情,既然她不好過,那他們便也都別想好,看看到底誰能更豁的出去。
想到這,孟含玉便淚眼漣漣的擡起了頭,眸中帶着無盡的悲涼之色,“夫君,你我二人成親已有兩載,即便你不念往日恩情,可是看在我嫁入鳳府之後便盡心盡力伺候公婆的份兒上,你也不該對我如此狠絕。”
這世上的人都可以對她冷嘲熱諷,袖手旁觀,可是唯獨他不可以。
即便她騙了他,可是他也不該如此絕情的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將她徹底的推出去。
“是你不守婦道在先,多言無益。”話落,鳳軒便轉頭離開了房中,根本不再去理會孟含玉究竟是何反應。
“快點滾回你的孃家去……”話說到這兒的時候,楊氏不禁一愣,隨後冷冷笑道,“我倒是忘了,你們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怕是也沒有那麼容易收下你。”
聽聞這話,孟含玉的手不禁緊緊的攥住了身前的那紙休書,眼眶已經變得赤紅一片。
她若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指不定還期待着能夠回孃家避避風浪,可是如今寶蓮寺的事情鬧得如此之大,即便孃親有心收留她,可是爹爹那般愛面子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容得下她。
一想到這些,孟含玉的心底便愈發憤恨。
“還磨蹭什麼,還不趕快離開,再不走當心本夫人讓下人攆你走!”
冷冷的掃了楊氏一眼,孟含玉緩緩的起身,眼淚順着下顎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可是她卻根本連擦都不擦,地上那些衣物都都不再管,就這般孑然一身的走了出去。
行至門口的時候,孟含玉忽然回頭朝着楊氏詭異的一笑,口中不覺說道,“我先在外面等着你們,這座大宅你們也住不了幾日了。”
“你說什麼?!”
不再理會楊氏的叫喊,孟含玉一臉死寂的朝着大門口走去。
寶蓮寺的事情一出,鳳家的人便急着趕着將她推出去,可他們若是以爲如此便能將自己摘得乾淨的話,也未免想的太過天真了些。
她且先落了難,不過也沒什麼好着急的,她便在此等着看,看鳳府的人一個個的遭到報應。
方纔走出鳳府的大門口,孟含玉便感覺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那眼神之中好像充滿了鄙夷和嘲笑,好像全部都在說着,她腹中的骨肉是個不知打哪來的野種。
實在是受不了衆人的指指點點,孟含玉不管不顧的撒腿就跑,衣裙髒了也不管,髮髻亂了也不理,只一味悶頭朝着跑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總之再次擡起頭的時候,見到的便是“孟府”的大門赫然出現在了眼前。
可是誰知她還未上前,便被門口的小廝給哄了開,“哪來的叫花子,還不趕快滾!”
“你們……”
“大小姐,你如今可不再是這府裡的千金了,老爺下了命令,若是見到你的話,連門兒都不可以讓你進,你還是快走吧!”
深深的閉了閉眼,孟含玉不甘心的問道,“孃親呢,我要見孃親。”
“夫人已經被氣病了,眼下正臥牀不起呢!”
“娘……”一聽這話,孟含玉便不管不顧的欲往門裡衝,卻不料被他們狠狠的推了出來。
猛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的時候,孟含玉緊緊的護住了自己的小腹,卻招來那羣小人無盡的嘲諷,“不過是個野種而已,居然還當個寶貝似的護着。”
分明察覺到了自己的肚子有些不適,孟含玉也不敢再與他們硬碰硬,緩緩的起身便準備離開。
可是看着街道上人來人來的百姓,她的腳步卻不禁頓住了。
她該去哪呢?
天下之大,竟無她容身之處。
無奈的苦笑了下,孟含玉微微閉上了眼睛,任由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誰知就在這時,卻不知從哪躥出了幾名壯漢,拉着她便朝着一旁的衚衕裡走去,任憑她再如何呼喊都沒有人理會。
眼瞧着其中一人的手中拿出了一顆藥丸,孟含玉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你們要做什麼?”
一邊說着,她一邊死命的朝後退去,不料卻還是被那些人一把抓住,極快的將手中的藥扔進了她的嘴裡。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說完,那些人原本欲走。
誰料其中一人注意到孟含玉哭的梨花帶雨的樣子,一時間不禁生出了邪念。
“大哥,左右是幫她落胎,咱們親自動手不也是一樣嗎?”說話間,便見他搓着手,滿臉淫笑的朝着孟含玉走來。
旁邊的幾人聽他一說也覺得有道理,於是便也調轉腳步朝着孟含玉走來。
若說孟含玉聽聞前一句“落胎”的時候足夠震驚的話,那麼此刻見他們這般模樣,已經恨不得自己方纔直接撞死在鳳府了。
“不要、不要,你們走開,救命啊……”
“還裝什麼,能給那羣和尚睡,難道我們哥兒幾個兒就不行了?!”話落,便見那人“刺啦”一下扯壞了孟含玉身上的衣裙,隨即猛地朝着她撲了過去。
“啊……”
隨着那人的一聲驚呼,孟含玉驚疑的擡頭望去,見到的便是一個十分雋秀的少年郎站在衚衕口的位置,滿臉厭惡的朝着這邊看着。
愣愣的看着他,還未等孟含玉開口向他求救,便見他朝着身邊的手下揮了揮手,然後眨眼間,便見原本堵在她身前的那些人紛紛斷手斷腳的倒在了地上,口中連聲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