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兩日的煎熬和昏迷之後,尉遲凜方纔在夜傾瑄的別院中清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尉遲凜的耳邊好像就想起了雲舒的那句“聰明反被聰明誤”,險些又再將自己氣暈過去。
事到如今,他方纔算是終於明白了雲舒和他耍的把戲。
說不定,從一開始她就是故意來見他的。
想到這,尉遲凜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顯得毫無血色。
他本以爲這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是卻殊不知鳳卿早已看穿了一切,甚至還反過來將了他一軍。
那日事發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奇怪,總感覺來救走她的那些人不似六皇子手下的人,如今看來他果然沒有猜錯。
原本若是計劃沒變的話,此刻不止是六殿下,怕是就連了空大師也會被陛下懲處。
雖然大皇子也會因爲當日鳳家的失察之罪而被陛下苛責,但是扳倒了六殿下,又能夠得到那麼大的一筆銀子,卻也着實划算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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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眼下卻根本無法在鳳卿的身世上做文章,且先不說這次之後六殿下和她的警惕性都會變高,即便大皇子向陛下說明鳳家還有餘孽在世,那也不過就是殺了一個鳳卿而已,但若是她死了,那銀子的線索便也就斷了。
再則,死了一個鳳卿根本無法撼動六殿下分毫,屆時還會連累大殿下跟着受累,着實是不划算。
尉遲凜正在思慮間,卻見房門被人緩緩的從外面打開,八皇子夜傾漓緩步走了進來。
“八殿下……”說着話,尉遲凜便好像要掙扎着下榻,可是卻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疼的他滿頭大汗。
“先生快快躺好。”
夜傾漓快步上前扶着尉遲凜躺下,臉上盡顯憂心之色,“大皇兄被父皇禁足在府,七皇兄也被趕去了惠遠寺,是以便只能本殿前來瞧瞧先生的情況了。”
聞言,尉遲凜的眸光不覺一閃。
大殿下被禁足這他倒是知道,可是之前去龍華寺見鳳卿的時候,他不一樣是在暗中來來回回的折騰嗎,怎地到了自己這裡就如此畏首畏尾了?
其實不必任何人說,尉遲凜自己就能想明白。
大抵是因着這次的事情冒了如此大的風險,最後卻一無所獲不說,甚至還反將七殿下折了進去,怕是大殿下心中正惱怒呢!
“有勞殿下費心了。”
“先生感覺如何了?”一邊說着,夜傾漓一邊望向尉遲凜的傷口處,發現臨近心臟的位置衣服都還是被鮮血染溼的。
“只是傷口疼的厲害,不過卻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
“如此便好,皇兄也是因爲放心不下先生的安危,是以才讓我來此看看,您只管安心養病就是,旁的事情暫且不急,畢竟還是身子要緊。”
“多謝二位殿下。”
瞧着尉遲凜一副虛弱不堪的樣子,夜傾漓的一雙狐狸眼不禁微微眯起,隨後又坐了片刻之後便起身離開了。
待到房中只剩下了他一人,尉遲凜忽然無力的向後靠去,眼中明明滅滅的閃爍着光芒,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也許是因爲受了傷的緣故,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不似往日那般精於算計,難得顯得柔和了許多。
然而事實上,他越是如此,便只能證明他的心裡越冷。
今次被鳳卿耍了這麼一大通,改日他也必要回敬一二纔是。
恰在此時,卻忽然有一名婢女走了進來,手中拿着一封書信,說是有人送來給他的。
聽聞這話,尉遲凜的心中卻不禁稍顯疑惑。
信?!
先不說會是何人給他送來的信,單單是他如今身處的地方,照理說除了大殿下的人,應當不會有外人知道纔對。
而且八殿下方纔離開,會是何人給他送的信呢?
百思不得其解,尉遲凜最終還是命人將信拿給了他。
上面的字跡他並不認識,信尾也沒有落款,但是尉遲凜只掃了一眼,便瞬間就猜到了這是鳳卿着人給他送來的。
她居然……
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地!
這般一想,尉遲凜的心下不禁一緊。
再次定睛看向手中的書信時,尉遲凜的手甚至都被氣的發抖。
料想尉遲先生此刻已經醒來,是以手書一封,特來將實情秉明。
想必依照先生的聰明才智,此刻怕是早已猜到了實情的原委,或許正在心中百般悔悟,恐先生大病初癒,一直被此事所擾恐會又累身子,是以特來開解一二。
人生而性之天定,今次先生敗北也無非是技不如人加之智謀不足,卻與外人無干,萬望從今往後再接再厲,你我二人之間,勢必要分個孰高孰低,不死不休。
看完這封信之後,尉遲凜的手甚至都被氣的在顫抖個不停,胸腔劇烈的起伏着,臉色變得煞白一片。
旁邊服侍的婢女見狀,不禁一臉擔憂的望着他喚道,“先生……”
忽然,尉遲凜猛地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隨後便徹底暈倒了過去,不省人事,別院這一處頓時就變得兵荒馬亂。
玄姬滿眼疑惑的站在樹上看着下面,又不禁轉頭看了看雲舒,心下愈發覺得奇怪。
“你爲何不直接趁亂殺了他?”依照她聽了那麼多說書的講的故事,外加她看了那麼多的話本子,這樣的人若是不今早除了的話,將來指不定要折騰出什麼樣的花樣來了。
“我留着他還用。”
“啥用?襯托你多聰明嗎?”
沒有理會玄姬冷嘲熱諷的話,雲舒靜靜的看了片刻便準備離開。
她之所以會選擇留着尉遲凜,其實就像是尉遲凜同樣不會乾脆的取她性命一樣,他們兩人都對對方有所圖謀,只是不同的是,她猜的到尉遲凜的打算,可是尉遲凜怕是並不知道她的。
想到這,雲舒不覺揚脣一笑,眸中寒光凜凜。
見狀,玄姬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不明白她一個好人家的姑娘,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竟然比她還兇殘!
一行人回了羅剎宮之後,雲舒方纔走進廳中便明顯感覺到有一些不對勁兒。
似乎……太安靜了些。
雲舒方纔這般想,便見玄姬猛地一下躥到了她的身後,小心翼翼的望着一個地方,雲舒順着她的視線看去,便只見主位之上坐着一人,好不霸氣四溢的樣子。
那人一身玄色繡金邊的大氅,劍眉星目,五官十分的硬朗,雖不及夜傾昱那般精緻柔美,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只是那雙眼睛太過凌厲,眸中毫不掩飾的煞氣令人不敢直視,想來若是個小孩子見了,非要被嚇哭不可。
瞧着玄姬一副老鼠見了貓的樣子,雲舒心下便隱隱猜到,想來這人便是傳說中的羅剎宮右護法——玄觴!
“玄姬,羅剎宮的規矩,你是不是忘了?”玄觴忽然開口說了話,卻令雲舒身後的玄姬身子猛地一縮。
“哥……”
“人是你帶進來了,你自己動手吧!”說話的時候,玄觴神色未變,只是微微啓脣,可是卻莫名令人覺得可怕。
“哥,她是我的人。”
“所以,你是在暗示我要連你在內一起處罰?”
“你……”
雲舒靜靜的站在一旁看着這兄妹二人交鋒,心下不禁爲玄姬捏了一把汗。
兩人明顯不在一個段位,玄姬一直在被吊打,想來結果也毫無懸念了。
“將你自己惹出來的爛攤子收拾好,爹孃不在,我可不會慣着你。”說完,玄觴便徑自起身離開,走過雲舒身邊的時候,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對方掃了她一眼。
待到看着玄觴走出去之後,玄姬狠狠地朝着門口的方向啐了一口,“呸,稀罕用你慣着!”
“你哥他……怎麼忽然回來了?”之前聽玄姬說,他不是還在永安之地嗎?
“我哪知道,大抵是又玩膩了,所以就又準備換地方了。”
“玩膩?!”
“之前他看上了一名青樓女子,恨不得整個人都長在妓院裡面,連我受了傷他都不管我,還讓我要死死遠點。”
聞言,雲舒不禁一時語塞。
“你這兄長,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哼,不就是因爲我又去找鍾銘楓了,他不讓我去,我就偏去,我氣死他。”
“鍾銘楓又是……”
“他是藏劍山莊的莊主,爲人一表人才,風流倜儻,江湖上好多女子都愛慕他呢!”說着話,玄姬不禁一臉的癡迷之色。
見狀,雲舒方纔恍然大悟,“藏劍山莊是名門正派,而羅剎宮是邪魔外道,所以你哥不同意你去找她,因此才生氣的吧?”
“不是,他是因爲我沒打贏鍾銘楓,沒成功把他擄回羅剎宮來當上門女婿,是以嫌棄我給他丟人了。”
雲舒:“……”
看着雲舒一臉無語的表情,玄姬不禁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們家的教育方式還真是感人。”
不過雲舒倒是沒有想到,玄觴會是與玄姬性子完全相反的兩個人,雖然未見他使出什麼手段,但是僅僅只是方纔驚鴻一面,便也足以令她瞭解一些了。
這次她能說動玄姬幫她,怕是還多虧了玄觴不在,否則的話,怕是就鬧出大事了。
想到這,雲舒便想着還是儘早離了這個地方,以來免得夜傾昱擔心,二來也是唯恐玄觴發現什麼不對勁兒。
但是令雲舒沒有想到的卻是,翌日一早還未等她動身,玄觴倒是先行離開了。
與玄姬說起此事的時候,對方也是一愣茫然。
“哎呀,不用理他,他向來都這麼神出鬼沒的,他不在倒好,省的對我管這管那的。”
話雖如此說,但是雲舒卻覺得,怕是沒有玄觴在背後撐着,依照玄姬這性子,早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
“對了,你哥昨日說的規矩是什麼?”
“羅剎宮不能隨意帶別人進來,即便是進來了,也不會再有活着的人出去了。”
“既然如此,那你哥爲何沒有殺我?”瞧着玄觴那樣子,不似會動惻隱之心的人啊!
“他敢,你可是我的人。”
眼見玄姬又露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雲舒不禁皺眉搖了搖頭。
依照昨日見到的他兄妹二人之間的相處狀態,玄觴絕不可能是因爲玄姬而放過了自己,那到底是爲何呢?
“你哥爲何這麼急着走了?”
“不知道啊,不過我猜應當是他那老相好出了事兒,否則他纔不會這麼急着趕着回去呢!”
相好?
仔細想了一下,雲舒方纔明白玄姬說的是那名青樓女子。
“呵呵……你哥還真是重情重義、重情重義……”
……
又在羅剎宮混了幾日之後,雲舒約莫着也快到皇家圍獵之期,這才動身回了六皇子府。
她倒是不怕夜傾瑄會搞突然襲擊前來六皇子府搜查她,畢竟一旦讓慶豐帝得知了她的下落,那等待她的就是一個死,而她死了那一切的秘密就會隨之而散。
再則,因着江南之地又起瘟疫,夜傾瑄已經自請去江南了,尉遲凜也重傷未癒,哪裡還有時間來管她!
所以說,眼下是趕回六皇子府最佳的時機。
當雲舒再次出現在皇子府中的時候,倒也無人覺得太過驚訝,只是心下不禁有些好奇,不知殿下吩咐她去辦了什麼樣的事情,怕是日後這身份就要不一樣了。
冬兒見到雲舒回來的時候,別提有多開心了,整個人都激動的抱住了她,甚至還控制不住的落下了眼淚。
雲舒輕輕的拍着她的背,難得耐心的哄着她,心下也不禁暖融融的。
但是相比於冬兒,衛菡的態度就委實差了不少。
在她的心中,雲舒雖然是殿下派來她身邊保護的,但是也該將她當成主子一般,這般說消失就消失,事先也不曾回稟她一聲,未免有些不將她放在眼中了。
如此一想,在雲舒來到正房給她請安的時候,衛菡的臉色別提有多難看了。
“你如今當真是愈發本事了,不在我的跟前伺候也不知事先稟告我一聲,誰給你如此大的膽子?!”
聞言,雲舒緩緩的擡起頭直視着衛菡的雙眼回道,“殿下。”
“你說什麼?”
“奴婢說,是殿下給奴婢這樣大的膽子,皇子妃可是有何質疑嗎?”
看着雲舒無所畏懼的模樣,衛菡頓時被氣的心口發疼。
反了,當真是要反了!
“雲舒姐姐,你怎麼可以說這樣大不敬的話,難道你出去一趟,就連府裡的規矩都忘了嗎?”冬兒狀似痛心疾首的望着雲舒,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人是怎麼了。
“從今日開始,我便要到殿下的書房中伺候了,日後皇子妃的一切事宜均不與我相干,有什麼事情,你便去找瑩夏吧!”
“什麼?”
聽聞雲舒如此說,不止是冬兒,就連衛菡都不禁一愣。
不在這兒伺候?!
“雲舒姐姐你在說什麼呀,好好的你爲何要離開綺蘭苑?”
“並非是我要離開,而是殿下如此吩咐,那我也唯有聽從的份兒。”說完,雲舒便一把扯開冬兒拉着她的手,轉身走出了房中。
衛菡坐在矮榻上看着這一幕,心中頓時怒火中燒,恨不得直接賜死雲舒。
她哪裡還有一點點下人該有的樣子,仗着有殿下給她撐腰,她便愈發能耐了。
“今日她若是出了綺蘭苑的大門,來日你們便都不許與她相交,若是何人被我知曉了,勢必要揭了你們的皮!”
“奴婢不敢。”
一聽衛菡的話,冬兒等人都嚇得跪到了地上,連連應聲保證。
“經此一事,奴婢已經看透了這個忘恩負義的人,往日也不過就是被她的花言巧語矇騙了而已,今後萬萬不會了。”
話落,冬兒還爲表忠心似的朝着衛菡連磕了幾個頭,眸中一片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