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千行”這個人到底是誰,夜傾昱沒有問,雲舒自然也就沒有回答。
可她不回答是因爲沒覺得這件事有何特殊的地方,但是夜傾昱沒有問就並非是因爲他不好奇了。
相反的是,他好奇的很,但是又怕這一問,再問出一個像鄭蕭然一樣的人來。
依照他對雲舒的瞭解,她即便再不會挽發,也絕無可能故作金貴的將婢女帶去軍營中服侍她。
而且聽“千行”這個名字很明顯就是一個男子,想必是原來在她身邊的護衛。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越想越覺得這像是一個男人的名字,夜傾昱沉吟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的問道,“那他如今在那?”
“死了!”
說完,雲舒擡頭冷冷的掃了夜傾昱一眼,便徑自起身走到了一旁的矮榻上休息。
見狀,夜傾昱明顯感覺到了她的不悅,也不敢再多言什麼,只能安靜的回去處理自己的事情,可是心思卻不知不覺的飛了老遠。
原本他也不是如此小氣的人,可是自從得知鄭蕭然的存在之後,夜傾昱對雲舒的每一段過往都十分的在意,生怕哪一日就跑出一個人,與她有着共同的經歷、相同的志向,卻唯獨將他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
想到這,夜傾昱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微微閉上眼睛讓自己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他近來的情緒有些波動太大了,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正在思慮間,卻忽然聽到門外響起了荷香的聲音,“啓稟殿下,側妃的身子有些不適。”
聞言,夜傾昱的眸光頓時一閃,隨後他起身向前走,不過卻並沒有開門,而是徑自走到了雲舒的身邊說道,“我去瞧瞧就回來!”
可是雲舒卻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一般,依舊自顧自的躺着,半點回應也沒有。
見她這般,夜傾昱也不惱,甚至還微微笑了一下隨後方纔起身離開。
鄭柔的身子不比尤夫人,她若是說有何不適,他總要去瞧一瞧的。
說起來這事情也是巧,剛好鄭柔這邊叫了夜傾昱過去,可憐星苑尤夫人那兒身子也有些不大爽利,但是卻半句沒有提起要找夜傾昱的話。
不僅如此,她甚至連身邊服侍的人都遣散了,只一個人在房中,臉色煞白一片。
看着褻褲上的一片殷紅,尤夫人驚疑的瞪大了雙眼,整個人都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不是懷孕了嗎,爲何身子會見紅?
尤夫人下意識的伸手撫摸自己的小腹,卻並沒有感覺到半點的不適,是以她可以肯定不是小產了。
可這褻褲又要如何解釋呢……
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卻忽然聽到彩蝶的聲音在門外稍顯擔憂的響起,尤夫人趕忙將換下的衣物藏了起來,勉強收斂了臉上的驚疑之色。
“夫人可休息好了?”
“嗯,還好。”目光閃爍的同彩蝶說着話,尤夫人的手下意識的揪住了身下的錦被,眸光中充滿了緊張。
“咦……夫人的臉色怎地瞧着不大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聽聞彩蝶的話,一旁的彩薇也緊張的朝尤夫人看過去,生怕她有絲毫的不適。
“想是睡的久了些,不礙事的。”可話雖是這般說,但尤夫人還是下意識的撫上了自己的臉頰,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不自然。
不過彩蝶和彩薇只當她是擔心腹中的孩子,便也就沒有多想,反而恐擔心尤夫人自己憂心思慮似的安慰道,“不若奴婢去回稟殿下,求他請位太醫回來給您瞧瞧。”
“不必!”一聽彩蝶提到太醫,尤夫人卻趕忙神色慌張的拒絕,倒是令人心下生疑。
“奴婢聽說,早些時候鄭側妃稱身子不適,殿下特意讓人拿了他的令牌去請太醫回來爲她斟病呢,如今夫人有孕在身,自然是比鄭側妃更加金貴的。”
“我說了不必就是不必,哪裡用得着你一個下人來管我的事情!”
見彩蝶還在說個不停,尤夫人頓時便來了脾氣。
可是待到她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之後不禁眸光一閃,再看彩蝶和彩薇驚疑的神色,她趕忙移開目光說道,“都出去!”
聞言,她們兩人不敢耽誤,趕忙神色恭敬的退了出去。
而待到房中只剩下尤夫人自己之後,她不僅想起彩蝶方纔說的話,一時間眉頭皺的死緊。
鄭柔身子不適,殿下便爲她去請了太醫?!
原本尤夫人還沒注意這件事,可是方纔聽彩蝶一說她纔想起,那日衛霖來府上衝撞了她,她佯裝動了胎氣,可是殿下雖發了怒氣卻並沒有爲她去請太醫來,難道在殿下的心中,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兩條性命竟還比不得一個鄭柔嗎?
這般一想,尤夫人的眼中不禁蓄滿了不甘的淚水,加之她如今有些弄不清自己的身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也不敢貿然問醫,只能自己在心裡胡亂的猜測着。
想到什麼可能,尤夫人的瞳孔驀然瞪大,心中充滿了驚駭。
……
這幾日六皇子府中私下裡都在傳,說是尤夫人近來心情鬱鬱寡歡,身子也不適的很,怕是這一胎會保不住。
消息傳到衛菡的耳中時,倒是樂壞了她!
按理說她是最早嫁進六皇子府的,可是連她的肚子都沒有動靜,反倒是尤玉蓉先有了身孕,這如何使得!
不過若是按照眼下的情況來看,怕是她這一胎也坐不穩了,當真是天意。
看着衛菡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紅翎便斟酌着開口與她說着詛咒尤夫人的話,當真將她哄得愈發的開心。
而反觀綠竹卻是神色微斂的收拾着衛菡的妝臺,將爲她梳妝時散亂在外面的首飾一樣一樣仔細的收回妝盒中。
見那日散落一地的碧璽香珠串此刻依舊如新的擱置在妝盒中,綠竹不禁微微低頭看向了自己被絲線磨破的指腹,眸中一片幽光。
恰在此時,卻忽然聽到有小丫鬟進來稟報什麼事。
“啓稟皇子妃,聽說府外來了一個瘸道人,站在咱們府門前說了好一會子話,後來被李管家請進了府裡,眼下正在尤夫人的憐星苑作法呢!”
“瘸道人?!”聽聞那小丫鬟的話,衛菡卻不禁疑惑的重複道。
“嗯,說是算命算的極準,見咱們府裡的情況說的一清二楚。”
聽那小丫鬟說的神乎其神,衛菡也不禁來了興致,略想了想便帶着人去憐星苑。
再說憐星苑這邊,只見院中站着一個瘋癲落脫,麻屣鶉衣的道人,只見那人一足高來一足低,渾身帶水又拖泥;鼻如懸膽兩眉長,目似明星蓄寶光。
李管家靜靜的陪在一邊,看着那瘸道人口中唸唸有詞的說着什麼,聽的也不是很清楚。
方纔聽這瘸道人在府外滿口的瘋話,他本是沒有理會的,可誰知這人忽然揚言說皇子府中有災星作亂,若是不除掉的話,只怕會出了大事。
原本李管家聽這道人這般危言聳聽,恐毀了皇子府的名聲欲着人將人痛打一番,可誰料鄭側妃身邊的荷香姑娘路過聽說了此事,便欲先回去稟明瞭鄭側妃再做打算,結果便出現了眼前的這一幕。
這瘸道人只言人口不利,家宅顛傾,或逢兇險,或中邪祟者,他善能醫治,而鄭側妃想着近來皇子府中的風波總是不斷,是以便想着死馬當活馬醫,讓這瘸道人唸叨幾句也不值什麼。
看着那人口中振振有詞的說着什麼,李管家的心下不禁覺得有些奇怪,這鄭側妃素來不信這些鬼怪神力之說,何以今日會忽然改了主意?!
再說鄭柔遠遠的站在憐星苑外,未免那瘸道人唐突,是以她便沒有進到院中,連帶着尤夫人也移駕出了憐星苑。
是以當衛菡帶着人朝這邊走來的時候,便見鄭柔等人都靜靜的站在柳樹下,遙遙的望着憐星苑的方向。
“見過皇子妃!”
“呦,不是聽說尤夫人身子不適嗎,怎地還在這大毒日頭底下待着?”衛菡面帶譏笑的走至兩人的身邊,口中說着尖刺的話,讓人聽起來感覺十分的不舒服。
聽聞衛菡的話,尤夫人的臉色不覺一僵,隨後方纔故作鎮定的說道,“回皇子妃的話,妾身身子並無不適,只是感覺近來天氣略有些熱而已。”
“天氣熱誰都感覺的到,不只是你。”說完,衛菡便朝着尤夫人翻了一個白眼兒,厭棄之色溢於言表。
見狀,鄭柔也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並不插嘴,不過心下卻在暗暗嘲笑衛菡,覺得她行事未免太小家子氣了。
只是這也對,畢竟衛菡的生母,也就是如今的襄陽侯夫人並非是大戶出身,教養出這樣的女兒來也是自然。
事實上,若非上一位侯爺夫人病逝的話,想來如今還輪不到衛菡的生母做繼室呢!
這般一想,鄭柔便微微一笑,繼續站在一旁看着熱鬧。
恰在此時,卻見李管家匆匆而來,面上充滿了驚疑之色。
“啓稟皇子妃、側妃,那瘸道人說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聞言,衛菡冷冷的一笑並不接話,只當是那人故弄玄虛,心道一個連衣服都破破爛爛的瘸道人而已,哪裡會算什麼!
“他怎麼說?”相比於衛菡的全不在意,鄭柔倒是難得有些上心的樣子。
“回側妃的話,那瘸道人說,皇子府近來諸事不順只因有與其反衝的人在。”
一聽這話,尤夫人頓時便一驚。
那瘸道人恰好在她的院中作法,如今又說了這樣的話,難道是刻意針對她嗎?!
“這卻是胡說八道了,這皇子府有殿下坐鎮,乃是天家威儀所在,哪裡有什麼人能在這裡作亂,可見這瘸道人盡是在胡謅。”
“他還說了什麼?”沒有理會尤夫人說的話,鄭柔依舊朝着李管家問道。
可不料還未等李管家回答,便見尤夫人又急急的說道,“側妃果真信了那人的話?可知殿下最是討厭這些故弄玄虛的方外之人!”
聞言,鄭柔終於將注意力放到了尤夫人的身上,不明白她這般激動的表現是爲何。
而事實上,一直以來尤夫人都是極爲敬畏鄭柔的,可是自從得知夜傾昱爲了鄭柔去請太醫,卻反倒冷落了自己的時候,她的心裡便頗有些不是滋味。
再加上今次的事情,尤夫人便愈發覺得鄭柔是在刻意針對她,是以心裡也就對她頗爲微詞。
但是令尤夫人沒有想到的卻是,鄭柔看着她半晌,隨後卻回了她一句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話。
“今日之事,本就是殿下吩咐的。”
“什麼?!”
“聽聞這道人在城外頗有些名聲,是以殿下便暗中派人引他前來,若他果然有些本事自然最好,若是沒有這也沒什麼,我們並不吃虧。”
“可是……”
“好了,無需多言,既是殿下的吩咐,我自然只有聽命的份兒。”話落,鄭柔便不再理會尤夫人,而是轉頭朝着李管家問道,“你接着說!”
“那瘸道人說,與尤夫人腹中孩兒相沖的人居於繁花深處,香氣清幽。”
聞言,鄭柔不禁微微蹙眉,似是沒有想通這話是何意。
而尤夫人見李管家的話中與自己並無相關,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可隨即想到有人與自己命中反衝,她的腦筋便又開始活絡起來。
“繁花……可是指的花園嗎?”
“這奴才就不知了,這是那瘸道人說下的。”
“可還說了別的?”
“他還說了一句什麼……紅鸞星動,玉兔橫衝!”
幾人正在說話間,卻見那道人已經一高一低的從憐星苑中出來,一路奔着府外而去了。
誰知他方纔走了幾步,腳步卻忽然一頓,隨後轉頭朝着衛菡她們這邊看過來,目光如炬令人不敢直視。
見他這般直接的朝着府中的幾位女眷看,李管家便立即轉身朝他走去,唯恐他再有何舉動驚擾了幾位主子。
“好生無理的瘸道人!”尤夫人神色鄙夷的瞪了那人一眼,便好似懶得再理會他似的,直接收回了視線還一併側過了身子。
可恰在此時,卻見那人忽然掐指一算,隨後伸手指向了她們這邊。
還未等李管家仔細詢問什麼,他便一邊走着,一邊口中振振有詞道,“兇相啊兇相……”
話落,他便依舊晃晃悠悠的離開,雖然腿腳有些跛,但是腳程倒是不慢,眨眼之間便消失了身影。
見狀,李管家不禁有些心下發蒙,緩步回到衛菡等人面前回話的時候,心裡還在想着那瘸道人說的話。
“怎麼了?”見李管家的臉上似有異色,鄭柔不禁開口問道。
“回側妃的話,方纔那瘸道人伸手朝着這邊一指,然後口中說了幾個兇相,接着未待奴才細問,他便徑自離開了。”
“兇相?!”
這話是何意,是說她們這幾人當中有人是兇相嗎?
“誒,他方纔指的那一下,是不是在告訴我們,那命格橫衝的人就在咱們之間?”忽然,尤夫人似是想明白了什麼似的,神色震驚的朝着鄭柔說道。
“胡說八道!”可是衛菡聽聞這話,卻是一臉的不贊同。
她可是貴爲皇子妃的命格,怎麼可能會是兇相!
“妾身失言了,可那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依我看,他就是在坑蒙拐騙,虧咱們的鄭側妃還相信了他!”說着話,衛菡的嘴角還扯動了一下,脣邊一點冷笑。
“皇子妃說的固然是,可是他若當真是爲了坑蒙拐騙,卻又爲何分文不取便直接離開呢?”
聞言,衛菡一時語塞,便扭頭看向了別處。
而鄭柔仔細在心中想了想方纔那瘸道人的話,忽然心思一動,隨即轉頭看向了衛菡身後的紅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