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微微轉頭看向朝着這邊走來的女子,只見她頭挽雙鬟,臉龐雪白,眉彎嘴小,十分清秀的少女臉孔,約莫有個十三四歲的樣子。
見狀,雲舒心下不覺微思。
豐延皇室之中一共便只有三位公主,四公主夜傾城年紀稍長,不似眼前之人,剩下的便只可能是九公主夜傾羽和十公主夜傾寧了。
“大皇嫂今日辦賞花宴,怎地不叫羽兒一聲?”說着話,便見那女子已走至衆人眼前,卻正是九公主夜傾羽。
“我本是有意請你過來的,只是恐湘妃娘娘不放心,是以便歇了這個念頭。”聽聞夜傾羽狀似埋怨的話,大皇子妃卻只輕言笑道。
“若說去別處母妃不放心,可若來大皇兄這裡,母妃卻斷或是不會擔憂的。”說完,夜傾羽便徑自坐到了袁瑋琴的身邊。
而云舒站在旁邊看着眼前的情況,心下卻不禁有些奇怪。
就她所知,夜傾昱雖非湘妃娘娘的親生子,但是聽聞他們母子素來關係不錯,九公主對這位皇兄也是素來親近的很,可是何以眼下並不理會衛菡,卻一味親近大皇子妃?!
想到這,雲舒不覺轉頭看向旁邊的鄭柔和衛姝,卻見她們均是一副稀疏平常的模樣,好像並沒有感到很意外。
見狀,雲舒的心裡卻不禁愈發好奇。
到底是這位九公主不分親疏遠近,還是衛菡爲人實在太過惹人煩厭,是以九公主方纔會如此?
正在思慮間,雲舒忽然聽聞九公主興致勃勃的說道,“皇嫂們在行酒令嗎?”
“正是。”
“這般春日好景,難得大家都聚作一堆,何不將此景象繪在畫中,也可做個紀念。”說完,夜傾羽不禁面露期待的望着袁瑋琴,臉上佈滿了討好的笑意。
可是後者見她這般,卻並沒有應話,只是微微笑着,只當不知她是什麼意思。
再說衆人見到夜傾羽來了此處,當即便明白了她的意圖。
只怕九公主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讓她們繪畫是假,想要見那畫師卻是真!
這豐鄰城中誰人不知,九公主夜傾羽看上了大皇子府上的一名畫師,名喚顧長安!
因着大皇子夜傾瑄素擅丹青,平日也極喜歡招攬一些名家畫師過府切磋,此前他府上來了一位畫師,被譽爲當世神筆,便是這位顧公子。
據聞他年幼之時曾繪過一副江南煙雨圖,慶豐帝見過之後,當即提詩一首,只道是“淺遠山色高低樹,一片江南水墨圖……”
自此,顧長安聲名鵲起,被世人譽爲水墨公子!
傳聞他所繪丹青筆精墨妙之處甚至可以以假亂真,他曾繪過一副百花圖,竟能引來蝴蝶翩翩起舞。
可是自從他被請進大皇子府之後,卻從未在人前作過畫,只偶爾與人評鑑名畫而已。
一次偶然的機會,九公主無意間得知了顧長安,此後便不顧六皇子與大皇子之間的競爭關係,頻頻跑去大皇子府尋他。
而若說顧長安此人相貌如何風華無邊卻是不然,畢竟前有夜傾昱風姿無雙,後有夜傾瑄丰神俊朗,對比之下,他卻是實難超越。
可就是這樣一位相貌平平的畫師,竟是入了九公主的眼,讓她哭着嚷着要嫁,就連湘妃娘娘都制止不了。
也正是因此,夜傾羽如今方纔屢屢前來大皇子府中,爲的就是能夠見上顧長安一面。
是以今日方纔見到九公主來了此處,衆人便明白了她的打算。
只不過……
如今六皇子妃就坐在這裡,九公主卻只對大皇子妃和顏悅色,實在是有夠難堪。
而夜傾羽卻好像完全不在意衛菡似的,依舊攬着袁瑋琴的胳膊央求道,“皇嫂覺得羽兒說的不對嗎?”
儘管夜傾羽的話說的很和軟,但是她的眼中卻已經浮現了一絲不耐煩,袁瑋琴慣會察言觀色的主兒,自然看的分明。
“羽兒說的自然有理!”話落,便吩咐一旁的小丫鬟去喚府內的畫師過來此處。
聞言,夜傾羽這才又展顏歡笑,翹首期盼的望着那婢女離開的方向。
見此,雲舒倒是難得有些好奇,也不知那顧長安是何種樣人物,竟能引得堂堂公主如此傾心!
直到看見隨着那小丫鬟而來的一個大腹便便之人,雲舒的眼中卻不禁閃過一抹驚詫!
這是……九公主喜歡的那位畫師?
看不出來這位小公主竟不是個以貌取人的人,想來這位畫師大叔必然內藏錦繡,是以方纔引得這位公主心儀不已。
可是不料當雲舒轉頭看向夜傾羽時,卻見她滿臉的失望之色,隨後朝着袁瑋琴抱怨道,“皇嫂,怎地不是顧公子?”
“顧公子眼下正在前院和殿下在一處,想是不便過來這裡。”
“可是這人的畫技不行,恐會污了各位皇嫂的好顏色。”說完,不等袁瑋琴開口,夜傾羽便徑自朝着一旁的丫鬟吩咐道,“還不快再去請顧公子過來!”
聽聞夜傾羽的話,袁瑋琴卻趕忙攔住,“慢着!”
見狀,夜傾羽頓時便沉了臉,“皇嫂這是做什麼?”
“你且莫急,想來是顧公子此刻不得閒,否則知曉公主駕臨,他必會前來相迎,不若你先在此與我們玩笑一會子,保不齊顧公子就會到了。”
聞言,夜傾羽本欲再言,可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眼珠一轉,便只朝着袁瑋琴微笑着點了點頭。
再說衛菡,自從夜傾羽來了這一處之後,全然不將她這個正經的皇嫂放在眼中,反而是一味的親近袁瑋琴,真真將她氣的不行,可又不好發作。
眼下見她想見顧長安而不得見,別提她心裡多暢快了!
加之因着夜傾羽前來,將先前衆人對她的讚賞都沖淡了,她此刻正是鬱悶呢,是以便也興致缺缺的坐在那,不再隨意言語。
坐了不多時,夜傾羽便藉口如廁離開了席間,只帶着隨侍而來的宮女匆匆而去,讓雲舒看的不禁心下生疑。
其實她也不確定夜傾羽到底是去做什麼,只是心下有種感覺,怕是這位公主殿下一去,必然不僅僅是如廁那麼簡單。
可還未等雲舒證實心中的想法,便只聽聞身邊忽然想起了一道驚呼聲,頓時將她的思緒勾了回來。
“啊……皇子妃恕罪……”說着話,便見綠竹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渾身瑟瑟發抖似是嚇得不行。
見狀,雲舒趕忙看向衛菡,卻見她的裙襬上被倒上了一些酒水,而她正目露兇光的瞪着綠竹,神色極爲駭人。
“你是瞎了嗎?!”
話落,便見衛菡揚手欲打,可雲舒卻先她一步擋在了綠竹的身前,一把將她推倒在地。
“皇子妃仔細髒了手,還是讓奴婢來教訓她!”說完,雲舒便神色狠厲的望着綠竹喝斥道,“沒長眼睛的東西,還不趕快滾去爲皇子妃準備乾淨的衣物!”
“是……奴婢這就去……”
眼見綠竹慌里慌張的朝着府外而去,雲舒趕忙神色恭敬的轉頭朝着衛菡說道,“皇子妃不若先移駕到別處,且先換了這身衣服吧!”
聞言,衛菡似是還不解氣似的,口中仍在咒罵道,“看我回去不揭了她的皮,真真是愈發丟人臉面了!”
相比於衛菡一直在糾結綠竹的過失,一旁的鄭柔倒是將注意力都放在了雲舒的身上。
瞧着雲舒方纔的行爲,鄭柔的心下不禁暗暗嘆道,這丫頭倒是好心腸,反應也委實快,不過卻苦在沒攤上一個好主子。
在衛菡的手底下做事,又豈是一般奴才能受得了的!
事實上,雲舒之所以會如此行事,卻不僅僅是爲了救綠竹脫困而已。
衛菡畢竟身爲皇子妃,這般大庭廣衆之下肆意打罵下人着實是不好看,連帶的也會帶壞了皇子府的名聲,是以雲舒方纔將壞名兒攬到了自己的身上,畢竟她只是一名婢女,即便言辭行爲粗鄙一些,想來也不會有人在意。
再說大皇子妃在一旁見此,便趕忙吩咐婢女引着衛菡去更衣,雲舒跟在衛菡的身後四下裡打量着這座皇子府,心中愈見冰寒。
“六皇子妃這邊請!”說着話,那小丫鬟便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將衛菡引到屋中之後,那人便先退出了房中,恭恭敬敬的候在門外。
可是衛菡在屋中等了片刻之後卻仍舊沒見到綠竹回來,一時間原本就十分惱火的她更加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氣。
“綠竹如今愈發的不醒事了,怎地去取個衣物而已,竟這麼半天還沒回來!”一邊說着,衛菡一邊猛地將手拍在了桌子上,餘光瞥見自己衣裙上的污漬,她便後悔自己方纔怎麼沒打綠竹一巴掌。
“皇子妃息怒,要打要罵待回到咱們自己府上不遲,在這府里人多眼雜,保不齊會毀了您的名聲。”
聽聞雲舒的話,衛菡靜下心來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總不能爲了綠竹那個小蹄子生生帶累壞了自己的名聲。
這般一想,衛菡便歇了咒罵聲,只臉色微沉的坐在房中。
不多時,方纔見到綠竹急急忙忙的來了此處,跑的滿頭大汗。
“你這死丫頭,到底跑哪去了,可知皇子妃等了你許久!”一見綠竹進了房中,還未等衛菡開口說什麼,倒是雲舒先上前一步朝着綠竹喝斥道。
“奴婢一時着急便在園中迷了路,一時又不得詢問,這纔來晚了,還望皇子妃恕罪!”綠竹的臉上佈滿了汗珠,汗水順着她的眼睛流到臉上,可她一直跪在地上,甚至連擦一下都不敢。
而衛菡聽她如此說,卻一時氣的笑了起來,“息怒?!”
她竟然還敢求自己息怒,當真是愈發沒有眼色了!
雲舒在一旁靜靜的服侍着衛菡更衣,不料後者忽然轉身朝向綠竹,她身上未繫好的腰帶還握在雲舒的手中,如此兩下一使力,衛菡一個站不穩,便徑自向前跌倒,幸好雲舒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這纔沒讓她摔倒在地。
可誰料衛菡方纔直起身站穩便揚手給了雲舒一巴掌,“啪”地一聲,就連跪在地上的綠竹都震驚了!
“笨手笨腳的,你們一個兩個都不讓我省心!”狠狠的朝着雲舒斥責道,此刻的衛菡完全處於盛怒當中,根本毫無一絲理智可言。
再說雲舒被衛菡打的這一巴掌,她本有機會躲開的,可是掌風臨到面前,她卻還是默默的受了下來。
夜傾昱說的是對的,她如今只是雲舒,而非那個不可一世的鳳家嫡女,所有該受的、不該受的,她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鳳卿屬於過去,可雲舒卻屬於現在。
就像鳳家已經過去,可是仇恨卻正在進行!
想到這,雲舒抿緊了脣,眼眸微微垂着,微微低着頭,讓人根本無法看清她臉上的神情。
見她像一根木頭似的杵在那,衛菡一時間不禁更加的氣憤,可還未等她再說話,卻忽然聽到外面似有男女對話的聲音。
聞聲,衛菡好像沒事兒人似的吩咐雲舒道,“去瞧瞧怎麼回事?”
這一處原應是女子待的地方,怎地會有男子的聲音響起?!
聽聞衛菡的話,雲舒深吸了一口氣,隨後神色未變的走到了門邊,可是綠竹看着她一側微微泛紅的臉頰,不禁皺緊了眉頭,似是要哭出來一般。
再說雲舒靜靜的站在門邊,悄悄的將門打開了一絲縫隙,卻見對面花叢中的人背對着她,只看得一個男子的背影,不過聽聲音,看來他的身前還有一名女子。
見狀,雲舒的心下不禁覺得奇怪,心道這青天白日的在此幽會,未免太過大膽了吧!
“怎麼回事?”衛菡壓低聲音朝着雲舒問道,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的秘密一般。
“回皇子妃的話,是一位公子,不知與什麼人在此說話。”話說到這兒的時候,雲舒不禁一愣,心道方纔在門外守着的那個小丫鬟呢?
若是有男子來了此處,她應當會出聲喝斥纔對,否則萬一衝撞了哪位女眷可如何是好。
這般一想,雲舒便忽然覺得這事兒怕是沒有那麼簡單了。
但是她轉身看到衛菡滿眼的興味,到了嘴邊的話卻忽然嚥了回去,竟就此沉默着不再做聲。
正這麼想着,雲舒卻忽然見那男子的身上搭上了一隻玉手,露出了一角淺粉色的衣袖。
見狀,雲舒的眸光不覺一閃!
衛菡此刻也站在雲舒的身邊,看到這般情景,口中不覺冷冷說道,“哼,任他是誰,想來只要在這大皇子府中做了這等見不得人的勾當,也必不是什麼尊貴的人。”
話落,衛菡便忽然上前一步推開了房門,隨後幾步走到了外面,朝着那兩人喝斥道,“什麼人在哪?”
不妨忽然聽到有外人的聲音響起,只見那男子的身影忽然一僵,隨後緩緩的轉過了頭,見是衛菡在此,便施禮問安,“參見六皇子妃!”
只見那男子一襲青衫,丰姿態度,語笑雍容,倒也算得上是個俊秀男子。
可衛菡卻沒有心思去理會眼前這人,反而是眼神發直的看着那男子身後的女子,誰知竟會是先她離席的九公主夜傾羽!
兩人四目相對,衛菡心下鄙夷夜傾羽作下這等醜事,而夜傾羽同樣怨恨衛菡沒有眼色的攪了她的計劃。
恰在此時,卻見袁瑋琴帶着人浩浩蕩蕩的來了此處,將眼下這般情形瞧了個滿眼,面上難掩震驚之色。
見狀,雲舒微微轉頭看向門邊,卻果然見到方纔那丫鬟已不在了那裡,如今再見到大皇子妃來了此處,心下已是十分的瞭然。
如今的狀況,怕是一個局吧!
衛菡對上夜傾羽,不管誰勝誰負,吃虧都是夜傾昱,這位大皇子殿下和他的皇子妃還真是好算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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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寒:女主又怎麼樣,還不是說被打就被打,哼!
雲舒:嗯。
胃寒:這章是打巴掌,下一章就是杖責,看你如何反抗!
雲舒:不反抗。
胃寒:料你也不敢!
雲舒:姜氏曾經也打過我一巴掌,你猜她後來怎麼了?
胃寒:……
雲舒:我這人不喜歡零零散散的報復回去,而是喜歡將欺負我的人都做過什麼記下來,到時候一起加倍奉還,所以你要對我做什麼,不該想着我會怎樣,而是想着你自己會如何。
胃寒:……大奇,她威脅我!
大奇:小舒舒加油,偶是你滴小迷妹!
胃寒:……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