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鴿撲通撲通的降落在蘅碧汐的皓腕上,黑珍珠一樣晶亮的眼睛靈活的打着轉,討好的衝着蘅碧汐咕咕的叫的歡快。
蘅碧汐輕輕地從靈鴿腿上取下信筒,靈鴿便依依不捨的飛躍到一旁的小桂子肩膀上。蘅碧汐輕輕地打開信筒,取下紙條,展開一看,面色微變。
小桂子察覺到蘅碧汐的變化,忙問道,“主子,何事?”
蘅碧汐把紙條放到燈上點燃,化爲灰燼。“本宮下毒的事情,皇上知道了。”
“啪~”正端着熱滾滾的燕窩粥走進來的“春蘭”,恰巧聽到這一句,慌得摔碎來了碗。
小桂子一見,練滿上前緊張的抓住“春蘭”的手,反覆檢查沒有燙傷,這才舒了口氣,“沒燙傷就好,姑姑可是聽到主子方纔的話,嚇到了。”
“春蘭”點點頭,擔憂的望向蘅碧汐,“接下來應當如何是好?”
“靜觀其變吧。”蘅碧汐語氣悠長,透着幾分譏諷。
小桂子和“春蘭”對視一眼,沉默的收拾地上的碎片。
天色昏暗下來,蘅碧汐接到張敏傳來的侍寢牌子,心中瞭然,看來鳳擎軒是打算今夜和自己談談中毒這件事了。
送走張敏,蘅碧汐一如既往的泡了藥浴,一旁的“春蘭”想提醒侍寢用藥浴味道太重不好,可看蘅碧汐那平靜的有些驚人的眼神,便沒有說出口。
才擦乾頭髮,鳳擎軒便來了。
寢殿內,就只剩下蘅碧汐和鳳擎軒,端坐於一桌,對飲梨花燙。
一罈梨花燙在兩人的沉默中,你一杯我一杯的,便見了底。
“皇上莫要貪杯,這梨花燙雖好,卻最是上頭。”蘅碧汐笑意吟吟,極盡溫婉。
鳳擎軒鳳眸微微眯起,眼前的女子,一如既往的溫柔如水,脆弱的像個精緻的瓷娃娃,自己小心翼翼生怕磕着摔着,可是,她卻對自己下了毒。
鳳眸猛地一緊鎖,右手精準的握住蘅碧汐纖細的脖子,手指微微用力收緊,蘅碧汐便呼吸困難的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置信,卻更多的是無邊的傷色。
鳳擎軒迷茫的看着眼前隨着自己手指用力而面色蒼白的女子,聲音破碎的幾乎沒有辦法串聯在一起,“阿蘅,爲何要下毒。”
蘅碧汐被掐住脖子,無法說話,只是依舊用傷痛的眸子看着鳳擎軒。
“是爲了要謀權纂位嗎?”鳳擎軒眼裡的迷茫煙消殆盡,此刻黑霧凝結,如冰般,尖銳的閃着寒光。
蘅碧汐困難的搖了搖頭,她...快要呼吸不了了。
鳳擎軒見到蘅碧汐搖了搖頭,隨即狂喜道,“朕就知道,阿蘅不是這樣的人,阿蘅沒有孩子,謀權纂位有何用呢?”
正當蘅碧汐心下鬆了口氣的時候,鳳擎軒卻又突然狠厲的盯着蘅碧汐,語氣森冷,帶着嗜血的急促,“難道,阿蘅是想毀了朕的江山!”
恭喜你,答對了。蘅碧汐在心底暗暗地冷笑着,只是不知爲何,眼角卻開始留淚,起初只是一滴一滴,然後越來越猛烈,越來越洶涌,似是無盡的委屈,卻又像是無邊的悔恨。
滾燙的淚滑落,滴在鳳擎軒的手上,如鋒利的刀子一般紮在鳳擎軒的胸口,一下,再一下,一次比一次的痛,鳳擎軒猛地鬆開右手,清醒了過來,自己,剛剛在做什麼?
蘅碧汐終於可以呼吸,如溺水的人,癱軟在地,劇烈的喘息着,脖子上青紫的掐痕,又深又大,落在鳳擎軒的眼裡,燒灼的他幾乎要瘋掉。
“阿蘅,方纔,方纔是朕失態了,朕,朕也不知爲何會如此,阿蘅,你......”鳳擎軒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雙手,結結巴巴道。
蘅碧汐心裡如外邊的風雪一般寒冷,冷的錐心刺骨,可面上卻是一副情深的模樣,“臣妾,不怪皇上,許是梨花燙上頭,迷了神智。”
說完,蘅碧汐緩緩上前,輕輕抱住鳳擎軒,聲音柔軟道,“這些時日,皇上的朝務繁忙,難免心中壓抑,臣妾知曉的,皇上莫要自責。”
鳳擎軒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吳向文曾說過,一個人的眼神,是不會撒謊的,而他,並沒有在蘅碧汐的眼裡看到倪端,這麼說來,蘅碧汐是愛着自己的。
鳳擎軒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下毒如何,中毒又如何,若她真的想要這條命去爲福嘉陪葬,拿去便是,可她其實,並不想殺了自己吧,因爲,明明她有很多機會,甚至有更好的手段,可她沒有,就連下毒,也只是下了讓他武功盡廢的毒而已。
她,並不想要他的命。
她,愛他。
有什麼比這兩點更重要的呢?鳳擎軒睜開眼,用力的回抱着蘅碧汐,“阿蘅,我們,再要個孩子吧。”
果不其然,蘅碧汐聽到這句話,身體僵住了。
不知爲何,這一刻,鳳擎軒竟然不敢回頭看眼前這個女人的表情,前段時間,她的流產,終究是太后害的。
想到這,鳳擎軒早就把下毒這件事丟到腦後,滿腦子都是對蘅碧汐的愧疚。
已經是死了三個孩子了。
蘅碧汐揚起一抹諷刺的笑,聲音卻依舊溫婉,“皇上,太后這邊,允許嗎?”
鳳擎軒聞言身體一頓,隨即更用力的抱緊了蘅碧汐,“阿蘅,朕向你保證,這次若能懷上,朕,絕不讓它出事。”
“那就是太后不允許,對嗎?”蘅碧汐的聲音驟然淒冷了起來,掙扎着要離開鳳擎軒的懷抱。
鳳擎軒一下子就慌了手腳,緊緊地抱着蘅碧汐,半分讓對方逃離懷抱的機會都不給,“阿蘅,你聽朕說,太后這邊,同不同意並不重要,這是朕的孩子,朕要這個孩子!”
蘅碧汐安靜了一瞬,卻在下一刻,爆發了嚎啕大哭,直哭的抽噎不止,氣喘吁吁,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尋不着歸處的惶恐,卻又像是摔了一跤的孩子,無助的掙扎在地面。
鳳擎軒的胸口生生的劇痛了起來,他如何聽不出蘅碧汐哭聲裡的委屈,無助還有痛苦。
“阿蘅,莫哭,朕在,朕會保護你,你是朕唯一的妻,朕許你一生一世。”鳳擎軒手忙腳亂的發誓,不安的安慰着蘅碧汐。
可蘅碧汐聽到這句話,卻哭的更厲害了,門外守着的小桂子和“春蘭”聽得心驚肉跳,從對話的一開始到現在突然轉變的痛哭,一切都來得太快,她們甚至沒來得及回神和思考,裡邊卻已經是千變萬化。
哭聲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終於消停。
蘅碧汐的眼睛腫的像個小桃子,聲音也已經沙啞的不像樣子。
鳳擎軒見蘅碧汐止住了哭聲,鬆開懷抱,想爲她擦擦眼淚,卻看到了那雙紅腫的眼睛,心疼的難以言喻,猛地捧着蘅碧汐的臉,用力的汲取着對方的苦澀和委屈,傷痛和無助。
蘅碧汐先是僵住,隨即從抗拒變成了順從,似是遺忘了全世界。
只留下,彼此瘋狂的交流着彼此的傷疤和痛楚,霸道的讓彼此都如同被釋放的困獸,沸騰的燒灼着彼此,恨不能一同死過去。
鳳擎軒,我從未想過我會這般的恨你。
可如今,我卻明白這是爲什麼。
如果不是因爲愛癡了,愛瘋了,愛狂了,如何會讓自己,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噼裡啪啦,房內傳來器皿接連不斷的破碎聲,一聲聲尖銳淒厲,狠狠地敲擊在小桂子和“春蘭”的心頭,大腦一片空白。
這一夜過後,仇恨或許,只會越來越深刻。
可被忽略的愛,也會沉淪在黑夜,無人得知,不見天日。
如此,纔算是,愛之深,恨之切。
接下來,一連幾日,鳳擎軒都是就寢於鳳棲宮,當衆人以爲,蘅碧汐終於有了封后的跡象時,卻傳來了令人震驚的消息。
孫太后病倒了。
這日,崔太醫替孫太后診完脈後,眉頭緊鎖,面色的凝重,讓在場的人皆是一驚。
崔太醫是太醫院裡,除了秦太醫外,醫術最爲高明的太醫了。不僅如此,崔太醫出身於醫學世家,若不是有了秦太醫這般天才在,怕是這原判的位置要換人了。
鳳擎軒擔憂的望着崔太醫,忐忑道,“如何?”
崔太醫嘆了口氣,搖搖頭道,“太后娘娘這是心病啊,抑鬱成疾,氣血淤積,再好的方子,治的也只是外表,這心病,還是得心藥來治纔是。”
鳳擎軒聞言皺眉,心病?這好端端的,哪來的心病?
可看孫太后奄奄一息,面色蒼白的模樣,卻又讓鳳擎軒無奈了,她,畢竟是自己的生母,只是,這心病,是什麼?
想了想,鳳擎軒把目光放到孫太后很是信任的一位掌事姑姑三詩上,“太后有何心事?”
三詩哪想過鳳擎軒會突然點名問自己,頓時慌了手腳道,“奴婢,奴婢不知啊。”
鳳擎軒正想發貨,卻被蘅碧汐拉住袖子,蘅碧汐輕輕地在鳳擎軒耳邊嘀咕了幾句,鳳擎軒便緩和了臉色道,“慈寧宮這麼多奴才伺候着,都能讓太后無故得了心病,明日起,便都出宮去吧,再不必回宮了。”
頓時,一屋子的奴才都嚇得跪在地上磕頭求饒,可鳳擎軒卻是看都不看,和蘅碧汐緩緩地離開了慈寧宮。
等人走完,孫太后猛地睜開眼,目光毒厲逼人,蘅碧汐,你竟敢出這樣的餿主意,讓皇上撤掉她全部的心腹!
三詩見孫太后突然睜開眼,嚇得癱軟在地,瑟瑟發抖。
孫太后強忍胸口怒氣,如枯井一般的聲音散發着幽冷和恐怖,“去,告訴皇上,哀家的心病,便是蘅碧汐與哀家始終不能好好相處,哀家希望,蘅碧汐能照顧哀家,直到病好。”
三詩一聽,雖疑惑,但不敢多問,便退了下去。
當在御書房裡批閱奏摺的鳳擎軒,聽到慈寧宮一小太監的傳話後,目光悠長了起來,太后想和阿蘅冰釋前嫌?
可是,怎麼這麼突然呢?
但一想起今日太后的奄奄一息,鳳擎軒心下一軟,手中的硃筆也停頓懸空了許久,一旁的張敏不忍看,便勸慰道,“皇上,興許,太后娘娘,是真的想和淑皇貴妃娘娘,和好相處呢。”
鳳擎軒心中一動,是啊,孫太后一直以來,之所以反對阿蘅,不也是因爲阿蘅沒有強大的母族嗎,如今有了,太后定是聽到風聲後,不打算再阻止阿蘅封后,所以才借病來冰釋前嫌罷!
想到這,鳳擎軒狂喜,當機立斷道,“去,告訴淑皇貴妃,去慈寧宮伺疾。”
張敏笑着點點頭,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