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捂着胸口劇烈的痛,卻摸到了幾乎斷掉的肋骨時。她低垂的眼裡滿是瘋狂的恨意和滔天的殺氣。
鳳擎軒!你竟然!這般待我!
皇后咬着牙,爬起來跪在地上磕頭道,“皇上教訓的是,臣妾這三個月便在這長寧宮裡,懺悔禮佛。”
鳳擎軒看着做作的皇后,心中翻騰的怒氣卻是莫名的沉了下去,皇后竟然這般快的收斂氣性,定是有了新的陰謀!
眯起狹長的鳳眼,鳳擎軒卻是突然勾起了脣,語氣平淡道,“皇后能明白朕的苦心就好,這三個月,就由賢妃和淑皇貴妃處理後宮事宜,皇后好好地修養三個月,朕希望三個月後見到的皇后,是從前那個賢德淑良的妻子。至於福澤,就暫時交由賢妃教養罷。”
皇后尖利的十指死死地掐入掌心,劇烈的疼迫使她必須冷靜下來,鳳擎軒竟然奪了她作爲皇后的權力!竟然交給賢妃這個賤妾!他竟把她的自尊這般的踐踏!深吸了口氣,皇后恭敬道,“是,皇上,臣妾謹遵皇上所言。”
鳳擎軒心中冷哼,抱起牀上的福澤,轉身離開,秦隨風冷嘲的看了眼依舊跪在地上的皇后,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低道,“臣告退。”
皇后氣的生生暈了過去,一旁的宮娥們手忙腳亂的扶起皇后,卻誰也不敢叫住秦隨風爲皇后治療。這要是秦太醫不小心又把皇后治個奇怪的毛病出來,她們也不用活了,一旁忍耐許久的青禾恨恨的瞪了眼遠去的秦隨風,囑咐宮娥們伺候好皇后,自己去太醫院叫別的太醫來爲皇后看診。
長寧宮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後宮,一時之間,風向再一次轉變了,原來是淑皇貴妃和皇后各掌一半的權,如今賢妃替代了原來皇后的一半權力,還得到了福澤皇子的教養權,在這後宮裡,再多的榮寵,都比不過有個子嗣傍身!
整個皇宮裡就兩位皇子,還都在賢妃的名下,一時間,奴才們都知道雖然淑皇貴妃寵冠後宮,但最有實力坐上太后之位的,怕就是那平日裡待人溫和的賢妃娘娘了。
不過是一夜的時間,次日清晨,賢妃的念卿宮便熱鬧非凡,連不少中立的朝臣都讓家中的夫人進宮拜見賢妃娘娘。
比起念卿宮,鳳棲宮則是安靜非常。
一襲曳地白衣,一頭三千黑緞,桃花樹下奏琴,笛音和諧春風來。
擡起水銀瞳眸子,蘅碧汐綻出一抹溫和的笑,“好久不見。”
銀面具男子行了個知音禮,聲音溫潤道,“是啊,你的琴藝又見長了。”
蘅碧汐卻是突然好奇起眼前人的真實身份,不知爲何,總覺得這個人她見過。“認識這般久,卻還是不知你的名字。”
銀面具男子卻是一愣,隨即聲音微澀道,“不過是個名字罷了。”
蘅碧汐不傻,知道對方還是不願意告知姓名,想來對方身份一定非富即貴,想來自己與對方又沒有什麼利益衝突,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必要。“還是你看的通透啊,你看,春天快過去了,夏天還遠嗎。”
銀面具男子卻是心中一動道,“可是有了心事?”
蘅碧汐卻是不打算隱瞞,直白道,“如今的朝堂,早已三派鼎立,皇后黨,保皇黨,中立黨,然昨日之事後,皇后黨被打壓,中立黨紛紛倒向皇子黨,也就是賢妃黨。對於世家大族來說,每一次的選擇都是一場豪賭,賭對了,幾世榮華,賭錯了,抄家滅族。男人們角逐天下,卻苦了背後的女人。”
頓了頓,蘅碧汐卻是嘆了口氣,“如今皇子黨隱隱已有了超過保皇黨的勢頭,對於多疑的皇帝來說,不是好事,哪怕那是自己的兒子,但畢竟有了外戚,誰也不能保證江山不被外戚謀奪了去。只是我萬萬沒想到,我的妹妹竟然成了最有威脅的存在。”
銀面具男子小心試探道,“你擔心你妹妹日後若成了太后,便無你立足自處?”
蘅碧汐卻是無奈的瞅了銀面具男子一眼,“你覺得皇帝會坐視賢妃黨不理?我只是覺得我那妹妹怕是下場會悽慘無比罷了。”
銀面具男子卻是開玩笑道,“你們姐妹二人共侍一夫,難道就不會生出別的心思?俗話說,女人多的地方,總是是非多。”
蘅碧汐沉默,半晌才苦笑道,“秋天之前,皇帝必然會有大動作,對我而言,最好的做法就是靜觀其變,我那妹妹若是個聰慧的,就應該三個月後把福澤皇子,還有自己的孩子都交給皇后教養,這樣,也許她還能保住性命。可我知,我那妹妹愛子如命,平日裡又受盡了皇后的欺壓,此刻這般的機會,是定然不會放過了。我的勸說,只會讓我們姐妹感情出現裂痕,所以我什麼,都不能做。”
起身,抱起古琴,蘅碧汐微微頜首,進了內殿。
銀面具男子目送那抹魂牽夢縈的身影遠去,才悄然離開。
他一直都知她聰慧,知她野心,可如今看來,也許她的野心也只是爲了報仇罷了。福嘉,是她一輩子的痛。
“春蘭”見蘅碧汐疲憊的進來,不由得擔憂道,“主子可是聽了什麼風言風語心中難受?”
蘅碧汐卻是完全沒了方纔的惋惜和矛盾,眼裡精光四溢,“姑姑,我們的機會,來了。”
一旁的小桂子端着做好的桃花茶凍,眉眼彎彎道,“主子,嚐嚐這剛做好的桃花茶凍,方纔奴才嚐了嚐,味道真是不錯。”
蘅碧汐在“春蘭”的服侍下淨了手,這才捻起一塊桃花茶凍,送入檀口,入口間花香四溢,馨甜適當,滑嫩彈牙,爽口溼潤,滿足的眯起眼道,“本宮竟不知,小桂子你有這般好的手藝,比御廚們強多了。”
小桂子聞言高興之餘羞澀道,“奴才見主子平日裡歡喜桃花,又有了主子先前桃花酥桃花酒的先例,便心中思索,用桃花花瓣做了些不同的吃食出來,這桃花茶凍,是奴才研究了幾日所成,主子若是喜歡,奴才便天天給主子做。”
蘅碧汐看着小桂子臉上的笑,心中溫暖,如今的小桂子像極了從前的秋萍,那樣的單純美好,當然,小桂子比起秋萍,要聰慧通透的多。“天天做,那本宮豈不是天天都得賞賜你些東西,好啊小桂子,敢情你是衝着本宮的賞賜來得!”
小桂子聞言苦着一張臉,耷拉的腦袋,可憐兮兮道,“小桂子日後若是有機會出宮,自然是要討媳婦的,自然現在要努力的讓主子多賞些好東西,日後用來當聘禮吶!”
頓了頓,小桂子似是想起什麼般泄氣道,“不過,小桂子進了宮後便是閹人了,即使出宮,也沒有誰家願意把姑娘嫁給奴才呢,罷了罷了,奴才也不要什麼賞賜,只要主子願意讓小桂子,一直伺候娘娘便好。”
蘅碧汐原先聽小桂子瞎扯胡扯還覺得有趣,但聽完後半段卻也憐惜起了小桂子,若不是家中窮困潦倒,誰願意把兒子送進宮當個永無天日的太監呢。
“春蘭”也被小桂子的一番話聽得心中憐惜不已,自己當初也是因爲家中揭不開鍋,不得已才進了宮當宮女,於是對小桂子,便多了幾分親切和親近之意。
蘅碧汐看着兩人之間的情緒變化,心中暗喜,看來日後湊合兩人大大的有戲啊,姑姑年紀雖然比小桂子大許多,但兩人卻是般配的不行,只是不知道姑姑對小桂子能否真的有男女之間的感情,若是沒有,也就沒有必要湊合兩人了。
思索間,外頭的宮娥進來稟報道,“娘娘,已經午時了。”
回過神,蘅碧汐勾起嘴角道,“小桂子,來陪本宮去看望看望李充容妹妹。”
大牢內潮溼陰暗,腥臭撲鼻,被鐵鏈吊在半空中的李充容,依然一日兩夜沒睡,加上酷刑和五石散的折磨,整個人如同骷髏一般瘦削,傷口潰爛流膿,那雙眼睛佈滿血絲和森冷,光是看了就讓人覺得陰森可怖。
獄卒一見蘅碧汐進來,連忙打起精神點頭哈腰道,“奴才參見淑皇貴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不知有什麼可以替娘娘分憂效勞?”
蘅碧汐見獄卒們個個疲倦,卻還是強打着精神討好自己,不由得心中冷笑,這就是權力,哪怕是死人,也得磕頭讓道。“這一日一夜,你們替本宮伺候妹妹,只是辛苦非常,小桂子,賞!”
小桂子笑眯眯的掏出一袋金子,一人發了三十金,獄卒們月俸不過幾兩銀子,不過是一日一夜,就有了三十金的賞銀,頓時雙目發光,心中越發肯定要爲淑皇貴妃效忠了!
蘅碧汐滿意獄卒們眼裡的綠光,這世間所有人,只要有貪念,就能掌控。“小桂子,給李充容妹妹餵食吧。”
小桂子聞言,從荷包裡掏出五石散,喂進了李充容的嘴裡,李充容貪婪的吞嚥着,那狼狽骯髒的模樣,哪還有當初豔光四射的跋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