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一夜顛鸞倒鳳數次，兩人才倦極睡去。清晨被陽光刺得眼睛疼，陸擎下意識伸手擋了一下，右手摸向身邊的位置，空蕩蕩的，已沒有昨夜的溫熱。他睜開眼睛，一道身影在窗簾後若隱若現。
他一向警惕，睡眠極淺，稍微一點聲響就會醒，沒想到昨夜睡得那麼沉，大概是有她在身邊的緣故，格外安心滿足。他披上浴袍，赤足走到陽臺上，將她綿軟溫熱的身子擁入懷中，親吻她頭頂，“早！”低沉的嗓音，添了一絲往日沒有的溫柔。
清晨的陽光沐浴在他們身上，周身彷彿籠罩着一層淡金色的光圈。
林葭輕輕“嗯”了聲。
“想吃什麼？我讓於媽做！”
“不了，我等會兒就走了！”
陸擎稍稍加重手臂的力量，勒緊她纖細的腰。“你想藥效發作時找其他男人？”
林葭苦笑，面上籠罩着淡淡的愁緒，“昨晚的事，不會再發生！我已經錯了一次，不想再錯第二次，我不想對不起阮煜南！”
那名字在陸擎聽來刺耳，不免覺得諷刺。“爲他守身如玉之前，先想想他是怎麼對你！”
“他對我不好，是他的錯，但不代表我能以此爲理由出軌！之前在酒店那次，我喝醉了，以爲你是他，所以才……但昨晚不一樣，雖然有藥效的關係，但我神志清醒，是我禁不住誘惑……我已經不乾淨了，沒有臉再面對他！”
陸擎除了覺得可笑，還是可笑，簡直想撬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竟然還會對一個人渣感到愧疚。也不想想這些年，他在外面和多少女人廝混過。她不乾淨？那阮煜南該千刀萬剮！
“之前總是自我安慰，那晚是喝醉了，可以原諒，但昨晚的事，我原諒不了自己！”林葭輕輕吸氣，眼裡凝聚出某種決心。“所以，我會和他離婚！”
陸擎眼裡閃過一道亮光，“你終於想明白了！”他按捺喜悅，捏起她的下巴，鄭重望着她的雙眼，“林葭，當我的女人！”
她搖搖頭，“你誤會了！我和他離婚，並不是因爲你，而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我和你上過牀，不代表我要成爲你的女人！”
陸擎蹙眉。
“三叔和侄女……放在任何一個普通家庭，都難以接受，更何況是陸家，那會在整個京都掀起可怕的風暴！”
“那又如何？難道我會怕？”
“你不怕，可是我怕……”林葭喃喃，“這兩年和阮煜南在一起，已經很累了，現在我只想過平靜的生活！”
陸擎雙手扶住她的肩膀，眼神沉穩，卻又不乏溫柔，有種直抵人心的安全感。“我可以給你！”
“但我不想要！”林葭輕輕推開他的手臂，“你知道我不是陸家親生的，但爺爺不知道，我媽也不知道！你叫我怎麼向他們解釋？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如果不是學校體檢驗血，她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並非陸家血脈！當時她想坦白，可是爺爺把她媽從鄉下接了過來，她考慮到她的處境，才三緘其口。至於陸擎如何得知，她不清楚。
“這些，交給我處理！”
“你想氣死爺爺嗎？如果不是愛子心切，他會把見不得光的女人和孩子接回家？你現在告訴他，我不是陸家親生，你叫他怎麼接受？”
“……”陸擎遲疑片刻，但仍堅持。“我會處理好！”
“我不想弄得那麼複雜！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林葭鼓起勇氣迎上他的眼，一字一句清楚告訴他。“我愛的是阮煜南，心裡容不下其他人！我覺得自己很下賤，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和你發生關係，但那只是、只是身體需要……我不愛你！”
一向只有他拒絕女人，這是第一次，有女人當面對陸擎說，她不愛他！偏偏，是唯一令他心動的。
其實他對她的感覺，也未必達到了愛的程度，但看到她受委屈，他會很心疼。想把她捧在掌心，好好呵護，想要常常看到她，哪怕那麼不乖，時常頂撞他。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女人，爲了另一個人渣拒絕他，可笑！
他發怒，有能力毀滅一切，卻不捨得傷她半分。饒是心裡再堵，也只能揉揉她的頭，勉強擠出一抹微笑。“吃完早餐，我送你回去！”對她的寬容，他自己都難以理解。
……
回到公司，林葭找阮煜南匯報工作，卻得知他受傷住院了。下班後趕到醫院，一隻腳剛踏進病房，阮煜南就一枕頭砸了過來。“你來幹什麼？滾！”
林葭額頭捱了一記，自然有點惱，但還是忍住了，撿起枕頭，“又發什麼瘋？”
阮煜南指着額頭上幾層白紗布，咬牙咆哮。“我發瘋？你看看這是什麼！你怎麼不乾脆撞死我得了！剛把我送進醫院，又假惺惺跑過來探望我，裝模作樣有意思嗎？”
“你受傷我今天才知道！”
“別裝了！我剛把車停好，車尾就被撞了，都是你讓陸擎乾的！”
“不是我！相信他也沒那麼無聊！別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阮煜南冷笑，“我專程派人去調查了這件事，幕後指使就是陸擎。他壓根也沒打算隱藏，就是想明目張膽地警告我！林葭，你現在真夠狠的！跟着我受委屈了，一聲不吭找你三叔出頭，想撞死我……呵呵！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事情真相如何，林葭一時難以分辨，只說：“你頭上還有傷，別那麼激動！我……”
“滾！我看到你假惺惺的樣子就噁心，滾——”
“阮煜南——”
“滾出去——”
林葭被趕出病房，放心不下，去到醫務室叮囑醫生好好照顧阮煜南，然後才離開。在走廊上遇到許佳陌，她面色略顯尷尬，柔聲打了聲招呼。“葭葭！”
“你來幹什麼？這裡有我照顧，請你離開！”
“是阿南打電話讓我過來的，你不是準備走嗎？”
“許小姐，話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是阮煜南的妻子，照顧他是我的責任，輪不到你插手！”
許佳陌搖了搖頭，神色之間有些憐憫與嘲弄，“你何必執迷不悟？阿南外面那些女人，沒有一個把你當成他的妻子，阿南更是沒有，你頂着正室的虛銜，自我欺騙有意思嗎？”
林葭臉色一青。
“念在我們的姐妹情分上，我忍讓了兩年，可是阿南還是不愛你，你不能再自私地霸佔他！欠你的，那幾個巴掌我已經還給你了，我現在不虧欠你什麼！我和阿南在一起，你無權干涉！”
言下之意，她還該謝謝她念姐妹情沒一早就上她老公？林葭覺得好笑。現在的小三，都這麼厚顏無恥了嗎？許佳陌，是一開始就隱藏了真面目，還是現在嘴臉才變得如此噁心？
“阮煜南是不愛我，但至少我光明正大，有名有分，你呢？以我對他的理解，他會讓你打掉肚子裡的孩子。他心裡真正愛的人，也絕不可能是你！愛、孩子、名分，你一個都沒有，你有什麼資格向我叫板！可笑！”
許佳陌被刺中要害，眼角一抹得意變成了尖銳的毒芒，“至少阿南現在喜歡的是我，他很依賴我，卻要把你趕走！”
“如果你想繼續當他報復我的工具，你自便！到頭來一無所有，別怪我沒提醒過你！說實話，我也想看看你的下場有多可悲！”林葭懶於與她多一句廢話，扭頭就走，留下許佳陌站在原地，臉色越來越難看。
……
會議期間，林葭遠遠望着陸擎，一直在糾結該不該問他阮煜南的事情，最後還是忍住了。直到下班，陸擎把車停在她身邊，送她回家，她才直截了當地問他。
“是我！”陸擎盯着筆記本屏幕，回答得乾脆。
乾脆得令林葭一愣，隔了幾秒才問：“你爲什麼這麼做？”
“黃虎是什麼樣的人，阮煜南很清楚，送羊入虎口，他的意思，我不說你也明白！”
林葭固然氣惱阮煜南的行徑，但陸擎的做法，也讓她不悅。“即便如此，也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輪不到你插手！你以爲你是誰？替天行道的救世主？自以爲是！”
“那當初你打電話向我求救時，我也該袖手旁觀？”陸擎眉宇間顯現幾分慍怒，“還是你寧願愚蠢地等待把你推進火坑的人來救你？”
“阮煜南是有錯，可你沒有權利拿他的性命作爲報復。你這樣做，比他還無恥！”
“至少我不會把我的女人送到其他男人胯下去！”陸擎冷笑，目光陰森。凌厲得如同往林葭臉上抽了一鞭子，火辣辣地疼，臉由白轉青，再由青轉黑，上不了咽不下，難受得要命。
“如果你不想他死，就離開他！”
“你是在威脅我？”林葭倍感荒謬，翻了個白眼。一氣之下，改變了注意。“你想我和他離婚，我偏不如你意！阮煜南再可惡，也不及你分之一可怕！我偏偏要和他在一起，看你能怎麼樣！”
她命令餘森停車，重重甩上車門，揚長而去。
陸擎危險地眯起雙眼，車內的氣氛，冷冽如寒冬。
……
幾天後，阮煜南出院，在公司走廊上遇到了陸擎。他頓了頓腳步，笑笑地喊了聲：“三叔！”
陸擎駐足，但並不看他。
“三叔的警告，我記住了！”他懶洋洋地指了指額頭上一道不明顯的疤痕，笑容慵懶雅痞。“誠然我現在實力不如你，但兔子急了還咬人。我阮煜南，也不是任人欺負的懦夫！再有下次，別怪我不尊重長輩……”
陸擎徑自走人，很明顯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裡。
阮煜南褪下笑意，一向柔和的臉上，多了幾許芒刺。
……
就職於國際大公司，還任副總監這樣的重要職位，林葭的壓力可想而知，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又困又累。臨近中午，本想補個午覺，尹霜卻打電話約她吃午飯，神神秘秘地說要介紹一個人給她認識。
酒店地點位於公司附近，林葭到的比較早。沒過一會兒，尹霜挽着一個斯文俊秀，戴着金絲邊眼鏡的男人走了進來。頭靠在他肩上，一副小鳥依人狀，笑得極其甜美，“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
“司徒斐？”林葭吃驚。這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人，是怎麼湊一起去的？但話又說回來，北京的名流圈就這麼小，誰跟誰交往都不足爲奇。
“林葭，好久不見！”司徒斐笑若春風，給人的感覺總是很溫暖，沉穩。絲毫不像軍人家庭出身，更像是教養極好的世家子弟，風度翩翩。
“好久不見！”
尹霜一落座就忙不迭得瑟，“怎麼樣？沒想到我男朋友是他吧！”
“是沒想到！你們怎麼認識的？”這麼多年來，尹霜身邊一直圍繞着一大羣優秀的追求者，但她只交往過兩個男朋友，都是百裡挑一的人才。只不過交往不久，不是嫌悶，就是嫌談戀愛浪費時間，不了了之了。然而這麼鄭重介紹給她，還是第一次，再看她這副甜蜜的樣子，想必非常認真。她身爲朋友，也替她開心！
“就是和你三叔吃飯那次，我去洗手間，然後他就跑進來了，我罵他變態，就認識了啊！”
她說得再正常不過，卻聽得林葭忍俊不禁。這樣也行？尹霜就是尹霜，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
司徒斐溺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更正。“是你誤入男洗手間，別這麼破壞我的名聲好嗎？”
尹霜笑得很妖孽，“是你的名聲重要，還是我重要！”
“當然是親愛的重要！”
兩人旁若無人地秀恩愛，看得林葭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熱戀中的人，總是這麼不顧周圍人的感受麼？
中途尹霜去洗手間，司徒斐給她倒了杯茶，緩緩笑道：“我對霜霜是真心的，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的看法很重要。希望不要因爲過去的事，讓你對我有成見！”語氣相當溫和，誠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