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獨自離開過嗎?”
“沒有,師父管的很嚴,是不允許我們隨便離開的。”雖然不知道崔凌依到底想說什麼,薰寧還是認真回答了她的問題。
“那不就對了?既然沒有獨自離開過,那麼你又怎麼可能體會到那種孤獨呢?其實你早就習慣了身邊有一個塵楓,只是你自己沒有發現罷了,你總覺得他煩,並不是他真的煩,而是你內心一直這麼告訴自己罷了。你能想象自己獨自一人闖蕩江湖,身邊沒有塵楓嗎?”
薰寧想了想,搖頭道:“你說得對,我的確習慣了他在我身邊,所以無法想象自己一個人闖蕩江湖。江湖險惡,這句話師父一直在跟我們說,身邊多一個人,總會安心些。”
見薰寧終於承認了自己內心的想法,崔凌依鬆了口氣,道:“你知道在我心裡,塵楓大哥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嗎?”
“凌依但說無妨。”
崔凌依想了想,道:“最開始是敬佩,敬佩他的俠肝義膽,與處變不驚並且還能苦中作樂的獨特性格。然後是感動,感動他的鍥而不捨,與不卑不亢並且還能勇往直前的堅強性格。一個是他的爲人,一個是他對於愛情的態度。你看,跟你印象中的他是不是截然相反的?”
“哪裡有你說的這麼好,凌依高看他了。”薰寧搖搖頭,只覺得崔凌依說的話和塵楓這個人完全聯繫不上。
崔凌依搖頭,道:“並不是這樣,他的確有這麼好。其實薰寧姐的話雖然看起來是在挑塵楓大哥的毛病,但是實際上,卻也是在誇塵楓大哥,只是方式不一樣,而自己的內心也不允許自己誇他罷了,只因爲你們太過熟悉,熟悉到對對方的一切都瞭如指掌。”
“凌依,你到底想說什麼?”薰甯越聽越糊塗了,看着崔凌依,一臉迷茫。
“薰寧姐,你怎麼還沒有發現,其實你也是喜歡着塵楓大哥的呀。正因爲你從小將他當做兄長,所以在發現自己對他產生了別樣的感情的時候,自己的內心纔會封閉掉這個事實,從而讓你對他保持距離。”
“凌依,別亂說。”聽到崔凌依的話,薰寧氣得直接起身進了破廟。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喜歡上塵楓,即使知道塵楓喜歡自己,她除了逃避以外,也沒有別的想法。她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和塵楓除了師兄妹以外還能變成別的什麼關係,現在崔凌依這麼說,她自然也是不信的。
崔凌依笑了笑,低着頭又開始在地上畫圖案。如果死之前還能做一件好事,成全一雙有情人,也算是爲蘇毓積福了吧,只希望以後他能過得好一些。
其實崔凌依知道,薰寧對蘇毓的喜歡只是一時的,不過是被自己的內心矇蔽了罷了,在她的心裡,塵楓的位置始終是無可替代的。她也不願意將蘇毓讓給別人,所以也從沒有想過要放棄他,只是,自己的確也該想好他的以後,爲他最後做一些事情。
崔凌依很慶幸自己失憶是從小時候慢慢開始的,所以到現在爲止還能記得蘇毓,而蘇毓便是她的一切。雖然自己忘記了很多,甚至是與他的相識到相知到相愛的過程,但是無論如何,只要她看見他的第一眼,她便知道他就是自己最愛的那個人。
半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最起碼,還能讓她再體會一番這世事,還能讓她再感受一番來自於蘇毓的溫暖。
蘇毓和塵楓回來的時候天已經暗了,冬天不像夏天,亮得晚,黑得早,也冷的讓人難以忍受。
雖然還是早冬,但是也已經冷到了極點。
將幾隻野兔扔到地上,塵楓便拽着蘇毓急忙到火堆旁坐了下來,不停地揉搓着手。
崔凌依盛了兩碗熱湯遞到二人手上,看了看外面的天氣,道:“天這麼冷,你們也不知道早點回來。”
蘇毓將熱湯捧在手上,低頭喝了一口,道:“放心吧,我們再怎麼冷,也不會比你還要冷的,畢竟有武功的人是能抵抗寒冷的。倒是你,冷了就生火,別感冒了。”
崔凌依嗔怪地看了一眼蘇毓,道:“哪裡有你說的這麼嬌貴,以前的冬天都能過來,這個冬天怕什麼。”
一說起以前,崔凌依便發現蘇毓的手微微抖了抖,但是很快又鎮定住了。崔凌依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避開會傷害到蘇毓的地方,但是即使如此,還是會不經意間傷害到他。看着蘇毓日漸消瘦的容顏,崔凌依的心就是一陣疼痛。
若不是自己拖累了他,他哪裡會出來受這份罪?崔凌依從來沒有向他提過要回去的話,她知道按照蘇毓的性格一定會想盡辦法說服自己繼續留下來,爲了不讓他擔心,她也一直默默忍受着,所能做的便是乖乖聽話,不讓他分心。
塵楓見氣氛有些尷尬,咳了咳,道:“今年的冬天來的格外早了些,也不是隻有你們兩個打情罵俏的人才需要多穿保暖,我和師妹這兩個單身更需要保暖纔對。”
“是啊,這冬天來的確實早了些。”又或許,是感受到了自己的離開,所以特意來的早了些吧?這麼想着,崔凌依又有些難過了起來。
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崔凌依便到了旁邊和薰寧一起做飯。血一樣的火苗?不停向上竄着,似乎要掙脫束縛,騰空飛起一般。
崔凌依的臉被火苗映照地通紅,臉被烤得滾燙滾燙的。這樣也好,至少在眼淚落下之前,便能被燒乾在眼眶之中,如此一來。便再也沒有人能看得見自己的悲傷了,不是嗎?
“明天我們去山腳下的那個小鎮吧,看起來挺不錯的。”蘇毓道。
薰寧看着蘇毓,一臉的不可置信:“你們怎麼跑那麼遠?那個小鎮恐怕得走上一天吧?”
“你忘了我們有輕功了?這對我們來說完全是個小事,一天的時間就已經足夠來回了。”塵楓眨了眨眼睛,對着薰寧笑道。
想起崔凌依白天說的話,薰寧一接觸到塵楓的目光便急忙躲了開。
隨着時間的漸漸消逝,雖然所有人都在假裝着,但是卻再也沒有剛開始的快樂了。雖然塵楓有時候會爲了活躍氣氛開開玩笑,但是除了幾人應付性地笑幾下以外,便再也沒有人接着話題繼續把玩笑開下去了。
十幾天的時間,幾人又走了很多地方,但是都沒有找到想找的人,而蘇毓的心,也徹底絕望了。崔凌依雖然不忍心看着這樣的蘇毓,卻也沒有辦法安慰什麼。
最後一天,再也沒有人出去尋找什麼,所有人都在客棧待着,同一個房間,仍是那些人,卻都無話可說。
若是從前,塵楓必定會罵蘇毓一頓,讓他不許放棄,但是現在,就連他都絕望了。
蘇毓本還想再做最後的努力,垂死掙扎,但是被塵楓攔了下來。
他說,最後一天,難道你忍心看着她帶着遺憾離開嗎?既然是徒勞,那麼就好好陪陪她吧。
到了這個時候崔凌依反而平靜了下來,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過程,崔凌依忍受了五個月的煎熬,現在終於可以解脫了。雖然不捨,雖然放不下,但是這些似乎已經不是一個死人能管得了的了。
崔凌依明白所有人都陪着自己是什麼意思,雖然都沒有說,但是她心知肚明,便也陪着他們將這最後一場戲演完了。
既然已經是最後一場戲,好好開始,便也順利結束吧。
“凌依,你悶不悶?我帶你出去走走吧。”蘇毓再也忍受不住這樣的氣氛,看着崔凌依開了口。
“好。”崔凌依微微一笑,從豆蔻手中拿過披風給蘇毓披上,然後又給自己披了件大紅色的狐裘披風。
她一向都是這麼孤傲,就算是死,她也不允許自己死的太過難看。
“你們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崔凌依看了看薰寧,問道。
薰寧強忍住眼中的淚水,笑了笑,道:“外面這麼冷,既然你們有這些閒情逸致,我們就不陪着你們去受罪了。記得早點回來。”
崔凌依點了點頭,道:“好。”說完,崔凌依挽過蘇毓的手,便跟他出了門。
等到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豆蔻這才忍不住哭出了聲。見豆蔻哭,薰寧也終於溼了眼眶。
塵楓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薰寧的肩膀,道:“你看過了那麼多生死,我本以爲你是最能看透這些生離死別的了,沒想到,看了一場別人的愛情戲,你竟然也會深陷其中。”
“你不也看了這麼多生離死別嗎?爲什麼也會難過?”薰寧看着塵楓,說不清自己心裡現在是什麼感受。
“我不過是感動罷了,相愛的人卻不能在一起,這種痛我能體會。”
“能體會?你又從何處體會到的?”薰寧直勾勾地看着塵楓的眼睛,雖然知道他說的是自己,但是沒來由地,她還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自從崔凌依告訴自己塵楓對自己的心意之後,薰寧便一直在想,自己是否真的是喜歡他的。但是到了這個時候,看過了一場戀人相濡以沫的愛情,她似乎也明白了一些。或許愛情一直都在自己身邊,在一直陪伴着自己的那個人身上,只是自己沒有發現罷了。
薰寧想,若是現在她告訴自己,那麼她便答應他。
只是可惜塵楓沒有說,他只是搖了搖頭,笑得一臉苦澀,便再沒有說話了。或許是這麼多年以來,他的信心已經大不如從前了,或許是見過了太多,已經明白了並不是非要說出來纔是愛情,不管是哪一種,都明明白白地告訴了薰寧,他變了,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塵楓了。至少,現在的他心裡有了悲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