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凌依的話實在是太過不敬,但是崔北鶴就算再怎麼生氣,也不敢隨便發泄。畢竟這是睿王的地盤,崔凌依現在是睿王妃,地位在自己之上,現在崔凌依已經六親不認了,若是惹她生了氣,恐怕對自己有百害而無一利。
“齊王與睿王一樣是皇上的兒子,地位也相當,我不管選擇誰結果都沒什麼差別。”
“那可不一定,齊王的脾氣我可是再清楚不過的,崔明雪嫁給了齊王做側妃,而齊王並不喜歡她,再加上一個許嫣兒,恐怕她在齊王府中的日子並不好過吧?女兒都得不到齊王的喜愛,父親又怎麼能得到呢?”
看崔北鶴的臉色,崔凌依便知道自己的話並沒有說錯。再加上之前的事齊王差一點便自身難保了,他自然也知道皇上已經開始懷疑自己,自然也就規矩了許多,更不敢光明正大地和朝中大臣拉幫結派,更何況是像崔北鶴這樣立場不明的牆頭草。
“凌依,你也知道我並不是一心想站在齊王那邊,若是你不再介意往事,爲父也可以站在你們這邊助平王一臂之力。”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又突然跑到齊王面前獻殷勤呢?恐怕父親您只是看崔明雪不中用,覺得還是女兒我有利用價值些吧?不瞞你說,齊王現在已經是自身難保,他所做的那些事皇上並不是不知道,只不過是暫時還找不到證據罷了。不管找不找得到證據,您放心,日後的大權肯定不會落在齊王的手中。”
“皇上已經開始在懷疑齊王?”聽到崔凌依的話,崔北鶴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了起來。
“不然你以爲當初睿王被抓,我爲什麼會相安無事?”
“凌依,你當真這麼絕情,要棄我於不顧,做一個不孝子?”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崔北鶴咬了咬牙,做出一副悲傷的樣子道。
崔凌依不想再說什麼,站起身往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又停了下來,道:“凌依不是不孝,而是父親您不稀罕凌依的孝,既然不稀罕,凌依便做一個不孝子吧。您放心,日後相見咱們只能算是陌生人,凌依與您,並無仇恨。從此以後,凌依與您再無瓜葛,父親保重。”語罷,崔凌依轉身出了門,再未回頭。
崔凌依不知道崔北鶴現在是什麼模樣,但是不管他現在或哭或笑,或難過或開心,都與她無關了。本以爲將這件事情做一個了斷自己會開心,崔凌依沒有想到,此時的自己不僅沒有預料的輕鬆,反而心痛得無以復加。
“他,終究是老了啊,都有白頭髮了。”
“小姐……”綠瓔緊緊跟在崔凌依身後,想要說什麼,卻又不敢說。
崔凌依走着走着突然就笑了起來,笑得肚子疼了便蹲下,蹲下笑着笑着便哭了。綠瓔哪裡見過崔凌依這個模樣,頓時嚇得不知所措起來。
“小姐,您別難過了,要是捨不得就回去跟老爺道個歉吧。”綠瓔蹲下輕輕撫摸着崔凌依的背,眼眶也不禁紅了起來。
“道歉?哈哈哈……我憑什麼道歉?綠瓔,難道你沒有看見他以前都是怎麼對我的嗎?現在好了,以後我和他立場分清楚了,也與他再也沒有關係了,去他的骨肉相連,不過都是假的罷了!”崔凌依情緒有些失控起來,笑得淚流滿面,明明心痛,卻還是不願意認輸。
以爲自己可以很清楚很淡定地解決這件事,沒想到自己終究還是不捨的。他崔北鶴無情,她崔凌依豈是和他一樣的人?不過都結束了,結束了……
“小姐……你別這樣,綠瓔看着心疼……”輕輕抱住崔凌依的肩膀,綠瓔哭的泣不成聲。
對於無父無母的綠瓔而言,親情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她做夢都想得到,想在母親懷裡撒嬌,想讓父親陪自己讀書寫字……可是現在親眼看着一場骨肉分離,她竟體會到了崔凌依的痛。
就連自己這個沒有得到過親情的人都在渴望着親情,得到親情的人應是多麼的在乎親情纔對呀,崔凌依的痛,她再清楚不過。
不斷有下人經過,看見崔凌依和綠瓔的模樣都嚇得繞道行走,沒有人敢來拉她們,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兩人都累了,崔凌依這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綠瓔看着崔凌依,眼睛有些紅腫,聲音還帶着哭腔:“小姐……”
“放心吧,我沒事。”伸手抹去臉上的淚珠,崔凌依對着綠瓔投去安慰的一笑,“哭一場就好了,哭過了,便不會痛了。”
“小姐,你真的想好了嗎?”綠瓔站起身,還是有些不忍。
“綠瓔,我從小到大所經歷的你也看見了,我過得是怎麼樣的日子你也知道。我知道你是不忍心看着親情變成這樣,但是你要記住,不是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好父母,有些人有親人,還不如沒親人的好。”
“小姐,綠瓔不懂。”
“傻丫頭,你不懂就對了,你也不必懂。不要再去渴望親情了,既然你爹孃當初能狠心拋棄你,那麼他們就不值得你去孝順他們,生了你卻不顧,比起崔北鶴,他們更不配。”崔凌依沒有再說“父親”二字,而是說出了崔北鶴的名字。
這個名字一直在她心中根深蒂固,是她不可冒犯的神聖,但是現在,這個所謂的神聖再也不是她心目中的神聖了。
綠瓔半懂不懂地點點頭,扯着脣笑了笑,故作輕鬆道:“沒事,小姐,綠瓔從小到大都沒有爹孃,早就習慣了,只要小姐不拋棄我,綠瓔便滿足了。”
“傻丫頭。”崔凌依伸手摸了摸綠瓔的頭,也勾脣露出了一個笑容。
是啊,哭過了便雨過天晴,生活總要繼續,該捨棄的就捨棄,若是不捨,自己又怎麼能喘得過氣來?
讓綠瓔下去休息,崔凌依獨自一人慢慢走到了花園之中,在蘇毓親自爲她做的鞦韆上坐了下來,慢慢地蕩着。想着種種往事,便也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睜開眼的時候印入眼瞼的是蘇毓尷尬地笑容,以及他手上淡藍色的披風:“本想給你蓋上,沒想到不小心把你弄醒了。”
一看到熟悉的容顏,再想到白天與崔北鶴的事情,崔凌依沒來由的一陣難過,起身一把撲進了蘇毓的懷裡,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怎麼了?今天的你有些不正常啊。”回摟着崔凌依,蘇毓輕聲道。
“只是想你了。”
崔凌依並不想告訴蘇毓白天的事,與其讓他擔心,她還不如自己忍受着。
蘇毓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假裝責怪道:“怎麼?莫非以前你都沒有想我過?”
“纔不是呢。”崔凌依輕輕捶打了一下蘇毓的背,嬌嗔道。
鮮少看見崔凌依露出如此小女兒情態和自己撒嬌,蘇毓一時竟有些回不過神來了,半晌之後才道:“凌依,你撒嬌的樣子真好看。”
聽見蘇毓的話,崔凌依的臉微微一紅,道:“誰跟你撒嬌了?少自作多情。”
“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好吧,是爲夫錯了。”蘇毓嘆了口氣,假裝生氣道。
崔凌依自然明白蘇毓的脾氣,知道他從來不和自己生氣,當下便噘了嘴,輕輕“哼”了一聲,便趁蘇毓不注意撓起了他的癢癢。
蘇毓被崔凌依欺負得難受,一個轉身避了開,崔凌依畢竟是個弱女子,哪裡有蘇毓的身手,當下便撲了空,鞦韆往前一推,加上自己的手又沒有抓住鞦韆,崔凌依不受控制地便往前栽去。
見崔凌依要摔倒,蘇毓急忙一把將她拉進了懷裡,待站穩之後才發現兩人的姿勢太過親密,竟然不小心親上了對方的嘴脣。
崔凌依愣了愣,和蘇毓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最後直到蘇毓忍不住笑了出來,崔凌依這纔有些惱羞成怒的將他推了開,輕輕罵了聲:“流氓。”
“誰是流氓?”蘇毓偷笑着反問道。
“你是。”崔凌依輕輕“哼”了一聲道。
“再問一遍,誰是?”一邊說着,蘇毓伸出雙手便要撓崔凌依。
崔凌依見躲不開蘇毓的“魔掌”,只能求饒道:“我是我是。”
聽見崔凌依的話,蘇毓這才滿意地收回了手,轉而指着天空道:“你看。”
順着蘇毓的手指看去,崔凌依一時驚呆了。只見黑如濃墨的天空之上滿是點點星光,一閃一閃地,美得出奇。
“今晚的星星真美。”拉着蘇毓重新在鞦韆上坐下,崔凌依看着滿天的星空道。
“你看那兒。”蘇毓指着天邊,對着崔凌依柔聲道。
順着蘇毓的指引,崔凌依看了過去,只見一顆碩大的星星拖着尾巴從空中劃了過去,美豔至極。
“那是什麼?”
“流星。”蘇毓道,“聽別人說,看見流星的時候一定要許願,這樣的話願望就會成真。”
“真的假的?那你怎麼不早說?又錯過了。”看着流星消失的地方,崔凌依有些遺憾地道。
蘇毓看着崔凌依,想要告訴她這不過都是傳說罷了,但是看着她此時天真如同小女孩的臉龐,終究還是沒忍心說出口,想了想,只是道:“放心吧,這次機會沒了,下次還會有的。”
崔凌依點點頭,靠在蘇毓的肩膀上看着滿天星河,輕輕問道:“阿毓,你說,天上爲什麼會有這麼多星星呢?”
“那是因爲死去的人還有放心不下的牽掛,所以便化作星星,在上面看着自己牽掛的人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