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緒不寧?脾氣不好?”皇上怒視着崔貴妃,臉上難掩失望之色,“一個心緒不寧,脾氣不好就可以將人推入湖中,致人於險境,朕倒是不知道你燕兒什麼時候還能有如此囂張撥扈的性子。”
他看着崔貴妃依舊跪在地上,不肯擡頭,知道她前段時間因爲小產的事情心情低落,但是卻沒有想到她今日竟然會做出出手傷人之事。
崔凌依掃了一眼臉上明顯有些許得意的江氏,心裡冷哼一聲,真是愚蠢。爹爹在朝中的地位之所以能夠如此牢固,背後有一部分重要的原因是因爲崔貴妃盛寵不衰,脣亡齒寒,崔府和崔貴妃早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江氏倒好,這個節骨眼胳膊往外拐,豈不是典型的和自己過不去?
她不着痕跡的伸出手握着崔貴妃的手,觸及到崔貴妃手中的一片冰涼。她知道,此時姑姑的心裡定然是心寒之極,這就是帝王薄情之處。
崔貴妃側擡眼簾,看到崔凌依眼底裡的安慰,不禁心中一暖。
“臣妾只需要皇上一句話,臣妾沒有做,皇上信麼?”崔貴妃擡起頭,看着眼前朝夕相處的男子,心裡早已經薄涼一片。
這時,崔凌依上前一步,跪下身子,垂首,“皇上,民女當時也在場,不知皇上能否聽民女一言?”
皇上睨了一眼崔凌依,沉吟了片刻,問道:“朕到想要聽聽你想作何辯解。”
“皇上,方纔民女聽到皇上說,王才人命其侍女去找皇上過來,民女斗膽想問王才人,不知道王才人叫皇上來爲何?況且時間還是如此的湊巧,不知道王才人是否早就知道了一些事情?”崔凌依臉上的神色坦然,語氣柔軟,一時之間還真讓人聯想不到她實則是在質問王才人。
聞言,王才人便整個人靠在了皇上的身前,用力地咳了下,臉色更顯蒼白了,這一眼望去,還真是處處憐人,惹人心生不忍。
見狀,皇上便擰起了眉頭,呵斥着崔凌依,道:“大膽,你可是在說朕的愛妃在故意陷害崔貴妃?”
似乎早就想到皇上會有意偏袒王才人,崔凌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笑還未到嘴角,卻已隱去。她將頭磕在地,開口道:“民女不敢,民女只是覺得王才人身邊本該有侍女隨身伺候着纔是。今日,民女在和崔貴妃在荷塘邊聊些家常事,卻只看到王才人一人過來和崔貴妃娘娘打招呼,身邊卻無一人伺候。”
“這雖然是在宮中,但是王才人畢竟是身份不同,這萬一是出了什麼意外,豈該如何是好?崔貴妃娘娘這段時間因小產,身子尚未恢復,心情也很低落。今日,方纔也是經過民女的勸說,崔貴妃娘娘才肯出來走走,散散心,遇到王才人雖然很意外,但民女卻見崔貴妃只不過是和王才人寒暄了句,並未發生任何口角之爭,民女句句屬實,請皇上明察。”
崔凌依的話不緊不慢,柔軟卻不失力道,實則句句在理。
“皇上……”王才人開口,軟弱無力,“臣妾只是看到姐姐,心想姐姐心裡定然會因爲小產的事情難掩低落,便尋思着想要上前寬慰幾句……怕姐姐對臣妾心有芥蒂,對臣妾不予理會,便命人前去將皇上請來,陪陪姐姐也好,哪曾想……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說着,她便難掩心傷,掩面抽泣了起來。
聞言,崔凌依心裡冷笑了下,“王才人所言的是,興許是民女誤會了您。只是,民女不知,王才人爲何會落水。按照當時,崔貴妃和民女站的位置,離王才人還有一段距離,這即便是王才人被推落下水,那也要足夠接近她纔有可能。當時,王才人站的那個位置,民女瞧見那周圍的地面似乎很滑,心想,是不是因爲王才人心念着崔貴妃娘娘的事情,旁邊有又沒有攙扶着,便不小心踩滑了腳?”
“你胡言……我向來很小心……”
“既然王才人向來很小心,那崔貴妃娘娘想要推您入水,您也應該能避開,或者有所掙扎纔是?”
“你……”王才人咬咬牙,不着痕跡的怒視了一眼崔凌依,這哪裡蹦出來的臭丫頭,竟然敢來壞了她的事。
崔凌依迎上她的目光,雙眸顧盼流水,“民女只是據實以告,若是說的不夠詳細之處,也望皇上見諒。畢竟一切來得太過突然,民女和崔貴妃姑姑還未來得及反應,便已經看到王才人落水,若是皇上怪罪民女不能保護王才人和貴妃娘娘的周全,理應受罰。”
這一言一語下來,使得衆人似乎明白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由得將目光望向了王才人。
皇上皺緊了眉頭,他方纔也是一時急糊塗了。現在,聽崔凌依一言,倒是覺得這件事情確實有些蹊蹺,太過湊巧。他將眸光落向崔貴妃,看着她一臉倔強和冷傲,心想怕是方纔的懷疑令她心傷了。
王才人說的話中有一句不假,是他疏忽了對她的關心。
“既然愛妃無恙,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若是還有下次,朕定當將你們這些擅離職守的侍女重重責罰。”說着,皇上站起身,親自上前扶起了崔貴妃,放軟嗓音安撫道:“燕兒,朕知道你這段時間心情不好,今晚又是你的壽宴,朕待會兒送你一件寶貝,保準你會高興點。”
他攬着她的肩,垂首,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崔貴妃微微地福了福身,退出皇上的懷抱,說道:“臣妾在此先行謝過皇上,皇上現在更該陪的人是王才人纔是,臣妾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行告退了。”
“凌依,我們走吧。”
崔凌依點了點頭,對皇上行禮後便走出了王才人的寢殿。
廊道上,崔貴妃坐在倚欄前,望着眼前的一片花海,神情黯然。
崔凌依走上前,順着崔貴妃的視線望了過去。她前世歷經平王的利用和背叛,雖然和崔貴妃的遭遇不同,但是卻能感同身受,甚至更明白深愛之人的背叛和離棄帶來的蝕骨之痛。所以,她恨!而且她也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現在活下來的目的。
方纔,她那樣出手幫了崔貴妃,定然能消除崔貴妃和崔府的隔閡。畢竟,崔貴妃是爹爹的親妹妹,血濃於水,即使心灰意冷,也不會置崔家於不顧。現如今,她要做的是將崔貴妃拉到她這邊。
雖然皇上恩寵不過朝夕,變幻莫千,但是憑藉崔貴妃,卻能讓崔家依舊屹立不倒,這一點上足以證明,崔貴妃若是能夠站在她這邊,她要對付平王,將那些人加諸在她身上的東西加倍奉還給他們就容易得多。
“姑姑,可是在爲方纔的事情傷心?”
崔貴妃良久之後纔回神,伸出手握着崔凌依的手,說道:“凌依,方纔謝謝你了,也難爲你了。這皇宮就好像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獄,本宮早該習慣這些纔是,卻還是無法不去介意。”
崔凌依伸出手,握着崔貴妃的手,說道:“姑姑在意皇上也是理所應當的,無可厚非。這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皇上的心裡並不是沒有姑姑的位置。”
“呵呵……”崔貴妃自嘲的笑了笑,“就算皇上心裡有本宮的位置,現如今怕是早已經被其他的妃嬪佔了去。”
這些年在宮中,她早已經明白了皇帝多薄情的道理。如果他對自己有一份情,就不會在她小產之後,卻對她至始至終都不聞不問。
崔凌依心裡哀嘆一聲,即使崔貴妃再有手段,也不過是一個女子,一個爲情所傷的女子。她將崔貴妃扶起,開口道:“姑姑不必心傷,既然皇上心裡還有姑姑的位置,姑姑想要重新奪得皇上的寵愛,也並不難。眼下,是姑姑的生辰,皇上爲姑姑設宴,想必也是爲了讓姑姑開心開心,姑姑豈能拂了皇上的心意?”
崔貴妃斂下臉上的神情,擡眼掃了一眼夜空,道了句,“走吧,本宮和你一切過去,這生辰宴會也準備開始了。”
“是,姑姑。”
永福宮。
這是皇宮裡特別招待外賓,以及設宴的宮殿。當她們走到大殿上時,整個宴會的人已經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崔凌依邁開步子,扶着崔貴妃緩緩地朝着軟榻上走了過去。崔貴妃來到龍椅前,微微地朝着皇上行了行禮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皇上朝着一旁的公公示意宴會開始,由於王才人剛剛收到了驚嚇,沒有參加宴會之外,其他的嬪妃早已經就坐。
江氏身爲將軍府的家眷,自然是坐在將軍身後的第二排女眷的位置。她擡起頭,看着崔凌依因爲能夠呆在崔貴妃身邊服侍而得以坐上座,心裡頓時嫉妒的發狂,她崔凌依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嫡女,竟然能如此囂張,實在是該死。
一旁的崔明雪伸出手按住了江氏,示意江氏不要慌了陣腳。她擡起頭,精緻的臉孔上,眸光生輝,雖不似崔凌依般絕色美豔,卻也不失爲一個標準的美人胚子。
“孃親,她方纔幫崔貴妃解了圍,崔貴妃自然惦記着她的這一份情,我們現在招惹了她,對我們沒有什麼好處。”
“那我們該如何是好?”江氏一臉的悔恨,她方纔真不該逞一時口舌之快,這崔貴妃再看不起她江氏,她江氏也得忍着,畢竟接下來她的女兒要想能夠加個皇子諸侯,還得靠着她崔貴妃幫襯這些。如今,倒好,讓那崔凌依鑽了空子,撿了個大便宜。
崔明雪伸出手,慢條斯理的將桌子上的點心夾起,放入了江氏跟前的白玉瓷碗中。 ..